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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章十五 双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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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震颤的钟楼惊险地卡住底部支柱夹角，石尘粉碎的声音如同天降暴雨。
里昂拼命支起身体，踏过倾角极危的外凸平台，冲到血色天空下。
群鬼呼啸般的大风四面八方吹来。里昂发灰的金发在风中激烈飘摇，他撑住平台栏杆，恨不能探出全身向下急看。
一道凛冽的月光凭空出现，拉扯成狭窄星河般的亮光，悬绕在平台裂口间，如同活着的月光藤蔓般飘动紧抓。
里昂瞪大眼睛。亚久津仁整个右臂都融化成幽蓝色的月影，些许电火崩裂般的光纹不断燃闪，穿行流转在月光中。
韧藤般的月光就是亚久津竖直抬起的臂膀，死死勾悬在平台石缝中。
摇摇欲坠的钟楼发出缓慢而骇人的深度碎裂的脆声，尘风不断挤散出来。
“阿仁！”里昂不顾脚下滚石纷飞，踩滑一下就必然翻倒坠楼，急剧转换脚步和视角，试图马上找到拉拽的支点。
他试图抓住那条明显不是人间物质的、活活出现在血色暮影中的月痕。然而，里昂的手刚刚触碰到月影散发出的流晕，就感到入骨的刺痛。
腐蚀般的“嘶——”一声巨响，从激荡乱弹起来的月光中发出。
“别碰……！”亚久津寒磁的声色沙哑无比，像是浸透了苦冷的酒精。他完全没有任何凭依，单靠化为月光的右臂悬在高空上。
里昂被烫伤般连忙收手，急得眼中燃火。他急速看遍方位，狠狠啧了一声。这里离地极高，地上还有无数尖锐支棱的碎石。
他被一阵激烈的血腥味道震惊吸引过去，倒退数步踢开碎石，打开视角看向摇悬在空中的亚久津。
“……！”里昂惊呼一声，想要触碰过去的手完全无力地只能伸向激风，“阿仁……！”
亚久津整个胸腹部分洞开深红色的伤口，那完全是前后洞穿的彻底撕裂。
甚至还有一段碎裂的精铁钟针的残片，绕着翻卷出来的湿透的血肉，挂在亚久津的伤口边缘，在风里荡来荡去。
里昂的头脑嗡地一声差点炸开。就在这时，亚久津的鲜血不可控制地如雨坠落，急风中充满了异常浓烈的热血气味。
残血混浇在【节制】轰然倒下的身躯上。巨大一团的腐肉像一座活着的肉山般，渐次拱起无数噼啪作响的肉泡，黏腻绿水流成大片流动的沼滩。
里昂骇然俯望下去，眼看着那些蔓延成大片黏水的绿泥，沸腾般鼓起越来越大的泡子。它们像是急剧生长的异常生物般，不断圆鼓升高，形成许多个长杆蘑菇般的异形。
每个鼓成巨大肉球的泡子上蛹动着无数疙瘩。这些疙瘩纷纷爆裂开来，融合成酸水腐蚀般的模糊面容，一个个都是【节制】那恶魔般的脸孔。
它们裂开锯齿血口，甩动烂泥般的身体，围拢过来咬向亚久津。
里昂啐骂了一声，陡然端起枪械，精准凌厉地击向那些肉泡。
他顶着钉子般吹刮的强风，疾速转步变幻身形，硬是让过飘摇的亚久津的身影，从惊险的角度准确击出枪火，将围拥上来的啃噬泡子打得粉碎。
飞溅的肉液混在风中，这里根本不存在空气一样，全是浑浊窒息的血味。
里昂目光急闪，眼看又有一条由数个肉泡融成的、凸起更多恐怖活疙瘩的东西伸展出来，像肉食毒蛇般猛然绞向亚久津。
里昂来不及选择站脚点，直接俯身紧贴平台边缘，拼命探出臂膀，才在骇人的准星距离内连连开火，将差点咬住亚久津身体的肉泡打碎。
蟒蛇般的肉泡发出刺耳尖啸，狂乱甩动炸烂的身躯，连续砰然撞到摇摇欲坠的钟楼平台。
“呃——！”里昂立刻俯身闪躲，却突然踩破被肉泡重击撕裂的石缝，浑身骤然落空，稀碎的石尘随着他一起坠落。
“里昂……！”那一瞬间，里昂清楚地听到有人绞紧咽喉叫了他一声。
那声音不是徘徊在他噩梦与心伤中的、惨烈牺牲的同伴，而是亚久津。
那个年轻男人的声线，是如此冷淡磁性，并不容易从中得到温柔爱语。总是让人赫然警醒，却又莫名依恋那淡淡倾诉的语声。
“啊！”电光火石间，里昂浑身触到致命电火般，麻痛感觉几乎捏碎全身骨头。
他的心脏也在骤然被拽住的失重感中，砰砰剧跳起来。
里昂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发抖。是那种无论在多么深寒无边的孤夜中，也无法得到一个拥抱、一丝温暖般的颤抖。
他悬停在空中，鬼吼般的长风急剧刮击着。
里昂抬起头，灰金色的头发剧烈拂在眼前。
亚久津死死拽住里昂的臂膀。这真不容易，里昂身形健俊，臂膀更是浑鼓结实，却硬是被亚久津抓住。
在他们下方，是足以导致坠亡的悬空高度，以及蔓延成沼泽般的、巨大流淌的绿色黏液。
气泡鼓动的声音，恐怖地蔓延生长着。
带着残酷血香的红水滴落到里昂脸上。他张了张嘴，连齿根都颤得发麻。
“上来……”亚久津紧拧咽喉，吐露出沙哑冷语。
里昂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攀点，只能抓住亚久津的身体——那活生生的、饱含力量与暴戾的身体——
他抓扯住亚久津的小臂，再低吼着发力抬臂，抓住亚久津的腰身。当里昂攀到与亚久津完全身体相挨的高度时，他本能地伸手想要拽住那唯一悬着他们的月光，却又感到了彻骨的电痛。
月光似乎受到剧烈干扰，炸起一阵危险的白烟，瞬间将两个大男人像悬丝木偶般危险摇动起来。
里昂差点脱手倒仰下去。在那瞬间，他知道满地融合成形、渐渐长出魔鬼肉脸的啃噬肉泡，正在望着他们。
剧烈摇晃中，里昂什么都来不及想，猛地合并双臂，一手绕住亚久津的肩背，揪扯住那有力的肌肉凸痕。
两人都发出一阵完全被近在咫尺的死亡逼迫出的惊呼，哑快的喘气随时都会断掉一般。
里昂又收紧另一只手臂，只能死死横向环住亚久津的腰身，腿部则微屈抵缠在一起，才能合力稳住飘摇的底盘。
凝血般的无垠暮空下，在这充斥着群鬼与妖兽的地上炼狱中，没有任何庇护的两人，就悬停在刀子般的风涛之中，下方是蛇群般纷纷绞围过来的、张开锯齿大口的怪物。
里昂无法改变姿势，现在的情况下，他只要移动一点臂力支点，两人都会仰翻下去。
亚久津完全化为月光的右臂，已经到达极限般死死拧紧，挤压出纷乱的月之血般的碎片。
里昂浑身汗透，深邃的五官和肌肤上挂满莹露。他和亚久津几乎没有距离地贴近，眼中只有对方那一片深澈的瞳影。
“肉泡……”亚久津脸上全是喷溅的血点，银灰色的头发也完全染脏。他颤了颤唇角，吐露出咬得粉碎的吐字。
里昂颤抖着抬手，直接从亚久津腰后抓到枪械，提腕抽出，用凌厉余光扫视下方的魔影。
里昂只靠手腕和小臂的力道握紧枪械，快速变幻射击角度时，都是拧断般只动腕子。过度的内部撕裂，使皮下鼓起溢满热血的肿伤。
他咬紧牙关，硬是在这种极端的角度下，将那些毒蛇般甩过来试图啃噬的疯狂怪物凌空打碎。
强悍的枪击后坐力不停震击两人，这种震颤直达脏腑，在心中嚎叫轰鸣。
两人默契又痛苦地共同忍住这种震力，稍微松懈一点，肯定就抓不住那不断飞出碎石的、倾斜的平台石栏了。
里昂拼命环抱住亚久津的肩背，腿部发力互相缠定底盘，又将一个肉泡怪物打烂。
他沙哑地急喘着，勉强侧抬起一点脸颊。亚久津的声息和肌肤，就像融于里昂自己的身体一样，这么近、这么痛苦……
“是……你的血。”里昂声色本就清磁，沙哑起来掺入更多深沉气音，如同将死却还不分离之人的耳畔低语。
里昂是在拽住亚久津的意志力。亚久津震颤的瞳子渐渐稳定，遍布血丝的黄玉色瞳孔微微转向里昂。
里昂将枪械胡乱插回亚久津腰间。就在这时，一直在发出缓慢但骇人的崩碎声的钟楼，轰然沉了一下，惊起大片沙暴。
里昂身体彻寒地坠空了一下，立刻收紧双臂缠紧亚久津。
他的心仿佛向着某个同时存在着希望与毁灭、幸福与痛苦的地方，拼命地撞、拼命地跳。
那激烈的咚咚心跳声，惊得里昂自己的眼神也溢满半透明的、强烈的失神。
里昂紧扣住亚久津的肩背，侧脸只能抵在年轻男人的侧颈肌肤上。
灰金色和银色的发丝，在风中激摇得如同两团黯然却不灭的火焰。
“应该是……黄金血的缘故。”里昂瞠凝眼瞳，嘴唇轻颤着将声息刮碎，“超强度活性……激发了那些怪血变成……”
“呵——”亚久津笑了一声，疲惫沙哑的声色，却吐露出纯粹的笑意，直接深入里昂那砰砰剧跳的心底。
亚久津忍痛低吼，拽紧右臂，将身体微微悬高。他另一手缠抓着里昂的后背，几乎是撕扣进对方温热的皮肉里，与里昂互相紧拥着。
“地基柱子卡住了。”刚才建筑一沉后，亚久津却硬是顶住重伤的压力，扫视清楚此刻的情形，“这钟楼还塌不了……所以，里昂……”
亚久津的臂弯扣紧里昂的侧胁，猛地往上托了托，“爬上去，快……”
“那个……月光？”里昂咬紧牙关，紧贴着亚久津的面庞和声息，在狭窄的贴角内尽量抬头看去。
“你的气息扰乱了这玩意儿。我也不懂，但我就是能控制……现在能拽住了。”亚久津又紧扣着里昂的肌肤，给予对方痛楚的警醒，“快上去。”
里昂咬牙蹬住亚久津的腰侧，抓着对方的身体爬上去，抓住了那悬崖枯藤般的月光。
奇异的质感刺入里昂的肌肤。他抓着那团分明是空虚、手中只有刺骨寒气在涌动的月色，却真的借助到了实质的支点，拼命爬到只剩一点平面的台子上。
里昂翻身扑滚到平面上，跪支起身，立刻拽住月光。
“阿仁！”他真的抓住了长藤般的东西，臂肌几乎鼓破出来，奋力拽上月色。
亚久津颤抖着举高另一只手臂，身体无法避免地摇撞着凸出平台的残石和边角。
里昂扑过去抓住亚久津的臂膀，什么也顾不得，拼力将他拖上平台。
石制平面布满了龟裂，在两人健硕身形的刺激下，裂缝咔咔响着瞬间蔓延扩大。
里昂一眼看到，不做丝毫停留，直接全身顶住亚久津脱力的身体，两人用翻滚的方式快速撤离原地。
陡然碎裂的空洞，就紧挨着他们的脚跟洞开了。
两人滚翻到惨烈狼藉的钟楼圆台上，咚咚撞击的巨响发自他们的血肉之躯。
里昂咳出几口破碎的血块，胡乱擦去嘴颊上的尘血，将亚久津的身体扶持靠在圆柱矮墙上。
两人瘫坐下来。鬼吼般的长风，就在洞开的圆台四野间疯狂旋涌。
里昂沙哑喘息着，支起痛楚的身体，翻转侧身，抬手按住亚久津洞穿胸腹的、被精铁钟针碎块穿过的骇人重伤。
滚热的血潮立刻染透了里昂的手掌。他被那种过于激烈奔流的、从大活人体内流出的致命伤血，刺激得脑袋嗡嗡震响，无数噩梦幻影真实地朝他扑过来。
里昂的伤喘声连续撕碎，咽喉里发出糙石刮擦般的气声。
亚久津用尽力气偏过头，近距离看向里昂满是血土的脸。
里昂在流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