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星光里》谷予

3、子妙

　　林挽被分在了一考场，小小的教室内汇集着整个级部成绩的佼佼者，被选入信高的学生，将会在这里诞生。

　　预备铃准时响起，她静静坐着，手指不时轻轻的点在桌面上，内心计算着时间。

　　7点55分，还有5分钟即将开考。

　　夏日清晨，雨势过后，空气中飘着若有似无的泥土芬芳，这种来自自然的新鲜气息，让林挽有些痴迷。

　　“报告。”

　　考场久违的寂静被打破，清朗的少年音吸引了班里大部分人的目光，包括林挽。

　　室内通亮灯光下，一张漫不经心的脸庞跃进视线。

　　黑短碎发，漂亮的眼睛，鼻梁英挺，内着黑色短袖，外面挂着校服，整个人洋溢着少年气，此时正将准考证示意给监考老师看。

　　与此同时林挽也认出了他——谢霁。

　　“怎么来晚了？”监考老师边说边扫了一眼他的准考证，话虽这样说，但是语气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路上有些堵，差点没赶上。”

　　谢霁说的自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说假话的样子，但是林挽知道他在撒谎。

　　从她们那的片区到学校的必经路，由于经济落后，除节假日外，车辆少的可怜，堵车的情况更是没听说过，今天她经过时，更是顺畅无阻，又怎么会发生堵车呢？

　　“行，下次注意点，快坐好，考试快开始了。”老师也没为难他，点了点位置，示意他过去。

　　第一名总是有些优待，她想。

　　坐得久了，林挽腿脚有点发麻，低头轻轻捶打着大腿。一下，两下……视线所及处，有一双脚停在她面前，抬头望去，一张英俊脸庞距离过分的近。

　　林挽被吓了一跳，呼出的气粗了些。

　　谢霁眉眼带笑看着她：“好巧。”

　　很轻的一句话，音量控制的刚刚好，只有她能听到。

　　少年身形瘦长，比例却很好，脸上伴着微笑低头看她，窗外光斑倾泻，星星点点的洒在他身上，将他本就出挑的模样照得更好看了，林挽却注意到他那双漂亮眼睛里闪着狡黠，藏着放肆。

　　得益于多年面部表情的匮乏，林挽神色不变，依旧目光清冽的看着他。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清冷的表情衬得她更显清雅美丽。

　　微风扫过，吹起她长长的发梢，发丝扫过白皙的脸庞，她穿着学校里最常见的白衣黑裙校服，却如同一株透着艳色的白牡丹，美得静谧，美得惊人。

　　考试铃响起时，考场内响起齐刷刷的写字声，每个人都在奋笔疾书。

　　林挽脊背挺得笔直，坐得端正，扫过试卷上的题目，落笔的速度很快，字体却很娟秀端正。

　　她对课内需要掌握的知识点早已熟记于心，也在刻意加快这里答题的速度，因为她需要为课外拓展部分腾出时间，那里是拉开分差的地方，也决定了谁能进入前三。

　　为了这个机会，她必须小心又小心。

　　正埋头写一道大题时，突然感觉桌子传来微微震动，是轻轻的金属碰触声，声音不大，但她能感觉到。

　　抬头，入目的是前桌微微后仰的身体。

　　“同学，借支笔。”

　　语气懒散、慢悠悠的，不像是来做题的，倒是像是走过场的。

　　林挽装作没听见，将桌子往后移了移，继续答题。谁知那人坚持不懈的又来骚扰她，甚至靠的更近了，大有不罢休的势头。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看来很有必要把这个麻烦解决掉，索性一劳永逸的举手叫来了监考教师。

　　“发生了什么事？”监考老师将手中快要折烂的A4纸放下，快步走来，好奇的看着她。

　　林挽指了指前座的少年，平静告知自己被打扰的事实，监考教师听闻，打量了她一会，转而将视线投向前座的谢霁，目露疑惑色：“怎么回事？”

　　谢霁倒是不紧不慢，慢悠悠的半转身体，偏向一侧但又不至于窥到其他试卷，神色不变的解释：

　　“我忘带涂卡笔了，想向后座借一只，没想到惊扰到了她，是我考虑不周。”语气真诚得像是在表演班进修过。

　　多少人被他的鬼话糊弄过林挽不知道，但是面前的监考老师显然是信了。眼神在她与谢霁之中流转游走，思索半晌开口：“说清楚了就好，既然是个插曲，那就抓紧时间考试吧。”

　　“老师。”谢霁继续抬手示意，引来了两人的目光。“那我可以问林挽同学借只涂卡笔吗？”话是对着两人开口的，目光却落在林挽身上，半分没偏。

　　林挽觉得这人目光透着狐狸般的狡猾，很想拒绝，但是她发现自己的两只涂卡笔直愣愣的摆在桌上，显眼到一览无余。谢霁又是显而易见的难缠，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与口舌，直接将笔递给了不知如何处理的监考老师，认真写起试卷来，不再理会任何人。

　　考试虽有波折，但是几乎没有影响到林挽答题，她答的很顺利，尽自己所能完成了试卷。

　　考试结束铃声一响，老师快速收好试卷便踱着快步离开，看起来还有其他事要忙碌的样子，剩余的学生有聚集起来对答案的，也有边讨论试题边簇拥着往外涌的。

　　正值饭点，移动的学生尤其多，和下饺子似的，林挽没有抢饭的习惯，略一思考，还是决定等人群散去再走。

　　“林挽！”

　　后门处突然传来自己名字的喊叫声，林挽顺着看过去，看到了扒着门框、逆着人群摇摇欲坠招的子妙。

　　学生过多，拥挤的人潮中子妙像是误入河流艰难求生的陆地生物，不时推搡着周边人，口中有时会爆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词语，不论是穿搭，言语还是动作都是人群中难以忽视的存在。

　　林挽想过去拉子妙，但却挤不进去，等到子妙挤进来时，满头大汗，整个人瘫在临近的桌椅上。

　　“我说你们这边的考场也太吓人了吧！”她呼了两口粗气，缓了缓，“刚刚有个女的挤我，边挤我还边和旁边的人对答案，叫我一下子给挤了个趔趄。”

　　说话时，子妙是带有朝气的，整个人像是指尖闪闪发光的宝石，漂亮且难以忽视。

　　林挽递给她一瓶自己没打开过的水，子妙接过，大口喝了半瓶，清凉感缓解了刚刚的燥热。

　　子妙是林挽在这个高中唯一的朋友，这样定义或许有些亲密，但每当“朋友”这个词产生在林挽头脑中时，她总能想到子妙。

　　子妙很特别，就像现在，她卷着大波浪，画着有些夸张的妆容，身上带着亮晶晶的饰品，整日逃课，而这些，都是被学校禁止的。她看起来和林挽完全不同，但她们却能较好相处。

　　“这该死的考试，聚集了这么多人，拥挤成这样，规划得简直有问题。”

　　子妙靠在椅子上，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你快收拾，等会人少了咱们一起去外面吃饭。”

　　“都收拾完了，现在人多，等人群散了再走吧。”林挽盯着不远处的人群回答着。

　　“收拾完了？”子妙靠着椅背扶起身，疑惑的指向林挽身侧，“那桌上的笔不是你的？”

　　林挽好奇顺着看去，一支涂卡笔，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她顿了顿，再抬头，发现刚刚围着谢霁问问题的人群不知何时消散了，如今空空如也，笔不知何时被谢霁放在了自己桌上。

　　她随手将涂卡笔往笔袋里一丢。

　　“我就说，准是你粗心没看到，差点忘了吧。”子妙带着几分得意炫耀。林挽脸上布着淡淡笑意，没有反驳。

　　人群虽然庞大，但是学生步伐活跃，几分钟时间，拥挤的人群已消散了。

　　子妙拽着林挽一路从实验楼奔到校门口，从看门大爷的视线盲区轻车熟路的溜了出去，坐车赶到不远处的一片街区。

　　街道上，林挽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附近有餐馆。“我们要去哪吃饭？”

　　子妙神神秘秘的看了林挽一眼，带着几分高深莫测道：“是个好地方，一般人可摸不到。”

　　突然一声鸣笛响起，打破了两人的谈话。迎面而来的，是一辆看起来很“贵”的车，单说造型，便是平日里很难见到的那种。

　　林挽以为是车要过去，下意识要拉着子妙躲过。不成想，子妙却蹦蹦跳跳的迎了上去。

　　那看起来十分华贵的车子也缓缓停下，车窗下降，露出一位年轻男人的面容，看起来衣着讲究，无论是车子还是身上的衣服林挽都能感受到此人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更让林挽意想不到的，是子妙和那个年轻男人的对话，他们像朋友般，很自然的对话。可是林挽清楚子妙的家庭状况，几乎和她同样清贫，更不可能有如此富有的亲戚。

　　“林挽，快过来。”

　　当她还在疑惑时，子妙转身朝她摆摆手，招呼她过去，同样看过来的，还有车上的男人。

　　林挽看着笑得异常美丽的子妙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走进。子妙先是和车上的男人很是亲密的耳语几句，然后朝她跑来。

　　“不用怕，他是我的朋友，快上车，我们一起去，他会载我们到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吃饭。”子妙的话令林挽有些疑惑，“可是我不认识他，而且子妙，他是一个男性，一个相对陌生的男性，我猜你对他也并不很了解，那有一定的风险。”

　　林挽很少说这些，但是对子妙，她显然是话多的。

　　子妙听闻却笑了，笑得有些剧烈，像支随风摇曳的玫瑰。

　　“你想得太多了林挽，还记得上周我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吗？是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不会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