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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卿未负我我负卿 ...

  •   康熙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景仁宫
      眼前是灵芸一张发热泛红的脸,看她垂手立在近前,结结巴巴地,“主子,别,别等了。”
      其实,自从见她垂头丧气的回来,我就知道出事了。原本安排她到慈宁宫外候着,是想等皇上一出来,就赶在他前面来报我,也好准备。哪里料到,天意变得如此之快。看这情形,怕是去不成了。是布木布泰从中阻挠?还是他临行换了旁人?越想越憋闷,眼睛渐渐模糊,暗自赌气,“看他怎样和我解释!”
      “巳时过后,皇上从慈宁宫出来,没跟咱们打一声招呼,径自从午门出宫了。”灵芸皱着眉,关注着佟贵妃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后来有一队车马随着皇上出了正阳门。”
      “谁?”我心头一紧。
      灵芸无奈地摇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是从慈宁宫出来的。”
      我长叹口气,缓缓站起身子,倚着灵芸的手臂,慢慢步向门口,抬眼看去,天是灰蒙蒙的,一阵湿湿凉凉的空气袭来,下雪了……

      同时 蓟州城外凤凰山庄
      推开窗子,几片雪花被西风卷着飞进屋里,恰落在盛开的茶花上,女子连忙俯身,心疼地轻轻弹动枝干,想抖落掉那意外而来的‘寒气’,“你可要争气些,莫不要早早凋谢了。婚礼时,我还想把你摆在里间呢!”看着眼前油光碧绿的叶子间,火焰般烧得正旺的红花,女子恍惚起来,仿佛自己置身在被黄色琉璃瓦装点的华庭之下,身后传来一个温暖动听的声音,“山茶耐久却不耐寒,北地本不易养活,落了也不必难过呀。”
      “谁?”女子一惊回首,白衣公子正对着自己云淡风轻地笑着,是他——凤三,心下释然却没来由的失望,暗自喟叹,“难道有谁说过相同的话么?原来我还在等那个忘了的人啊!”
      “想什么呢?都入神了!”凤昊轩弹掉帽上落雪,靠在炭盆旁暖了暖手,待身上寒气散了,才走到婉萍近前。
      “不是说要到庄上看看么?雪下得正紧,怎么就匆匆回来了?”轻柔地躲在他挺拔的肩背后面,轻描淡写地掩饰掉适才的错愕。
      凤三笑笑,“岁末事多,福伯说午后有几家铺面要来交账,怕他们见不到我又来烦你,才急急地赶回来。”
      看着眼前细心体贴的凤昊轩,婉萍一时无言,接过他递来的包裹,疑惑地看着他俊秀神采的双眼。
      “打开来看看!”凤昊轩鼓励的口吻里,少见的带了些孩子气的兴奋。
      婉萍笑了,以她的聪明已料到包裹里是自己的嫁衣,“京里订制的吧!福伯都和我说了,可是……”一边打开一边念叨着,“我不喜欢牡丹。呀!”眼前花团锦簇的不是想象中的牡丹,而是山茶、百合与海棠……各色花样纹饰与胸前的‘双蝶喜相逢’团花协调的融合在一起,构图合理,繁而不杂……“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我不记得自己说过!”
      凤三由得她撒娇似的“抱怨”,静静地笑着,只等到新娘惊喜惊叹的一刻,轻轻回答,“牡丹枉用三春力,开得方知不是花,你的话,我记得……”

      赴南苑路上
      “回禀万岁,奴才探明了。”小桂子小跑几步,凑到玄烨马侧,“后面赶上来的是,冰格格!”
      “什么?!”玄烨勒住缰绳,回头望向队末的一顶绿呢轿车,“小桂子,你……”本来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咽回去了。
      小桂子连忙低下头,识趣地回避了玄烨的尴尬,继续回禀着,“听说是太皇太后叫冰格格和一干人等随行的。”
      不用小桂子多说,玄烨也明白这自然是皇祖母的旨意,从许多年前开始,他就盼着能和她同游南苑,直到今天,这个心愿也没有过丝毫改变。但为什么总觉得缺点什么?为什么没有预计的开怀满足呢?玄烨遥遥看着随行的队伍,想象轿中人的模样神情,一阵黯然神伤,“天天等,天天盼,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幅情景。”

      不远处
      “小姐,您快撩开轿帘儿看看!”青箫凑到车轿前,小声道,“队伍可有一会儿不动地方了,皇上就那么傻傻地立在前头看着咱们这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用青箫多嘴,冰湄早感到了队伍的异状,心里明白这是因为康熙得知了自己身在此处的缘故。她不用看,也可以想象出他怔怔发呆的样子,因为太熟悉了,熟悉到只要闭上眼睛,便全都是他的影子……

      景仁宫
      “主子您瞧,这珊瑚做的石榴树可真鲜灵啊!”灵芸指着地上的盆景,“奴婢听说还有白玉水仙呢!都是皇上给您备着过冬摆的,万岁爷说冬天花木稀少,只能用这些来凑些颜色,叫您悦目赏心。”
      “水仙?”我皱眉看向灵芸。
      她只道是引起了我的兴趣,连忙接口道,“可不是,听小桂子说还是宫外的新样子呢。主子想看,奴才们这就给您搬来。”
      “噢,不急。”我连忙止住她,苦笑道,“还以为听错了。水仙,本就是冬天开花,何必又做出玉的来?”心里觉得无聊,连连摇头。
      灵芸见麝薰脸色不好,心下焦虑,赶忙解释起来,“皇上也是想给您解闷……”只是开了头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讲,傻傻地矗着。
      忽然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来,打破了尴尬的寂静,“您不希罕,可有人妒嫉呢!听说宜嫔娘娘就人前人后地念叨,要把她长春宫的匾额摘下来给您挂上,说这景仁宫才是四季长春呢。”
      循声看去,乌雅映雪正拿着块帕子擦拭着新进的盆景摆件,不时停下手来,对着我和灵芸笑笑,甜甜地赞羡,“主子好福气,皇上什么都惦记着您!”
      因为胤禛的缘故,我对映雪总是另眼看待。凭心而论,她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魅力和心机。但不知为何,我却无法让自己和她亲近起来,总觉得她平和柔婉的外表下,暗藏着一个凌厉张扬的灵魂。

      傍晚
      南苑
      “小姐!您不该在屋里窝着,”青箫踏着欢快的步子跑进门,“侍卫们都在铡草喂马呢,可好玩了,您也随我去看看吧!”
      放下手中的《古音正宗》,冰湄看到青箫和着汗水与胭脂的小花脸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这么调皮!曹寅又要遭殃了。”
      “啊!”青箫惊诧地长大嘴巴,“您怎么知道,我戏弄了他半日?”
      “哼,”冰湄摇头浅笑,“小桂子油滑,不肯吃亏的。只有曹寅老实,难为他耐得住你折腾。”
      “嘿嘿”青箫吐吐舌,眨着一双大眼睛,“那皇上岂不是更老实?明明想来问话,却碍着情面忍着,看不出一点儿负气埋怨!”
      “这样啊……”冰湄慢慢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淡淡道,“他也只能忍这一天吧,明儿就该来问罪了。”
      “不会的!”青箫大声为玄烨正名,“皇上才不会为了那个什么婉萍叫您伤心呢!从小到大,他总说只有您最叫他信服欣赏了。”
      “欣赏,信服,哼哼”冰湄难以捉摸地笑笑,“多美,多好,多高明,多生分……”声音越来越小,除了自己谁也听不清。
      没看出冰湄似有若无的苦笑,青箫瘪着嘴小声嘟囔着,“其实,咱根本犯不上为婉萍瞒着,再说也瞒不住啊,依着皇上的性子是定要去寻的。让皇上知道她要嫁人了不是更好么?反正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皇上找她去,她想不起来,皇上难过;想起来了,她自己难过。碍着咱们什么呀?偏去钻这个牛角尖,白白叫皇上误会。”
      看她头头是道的分析,冰湄轻点着青箫的鼻尖,“你不懂。”
      “我懂得!”青箫鼓起腮,狠命地点头,“您是看那凤三公子人不错,婉萍跟了他远比回来强。再说,那婉萍疯傻了,皇上见了必是难过的了不得。善心虽好,可也得分人分时候啊,反正我觉得您如此盘算,由着自己吃亏,不值得!”

      同时 景仁宫
      雪迷迷蒙蒙地下了一天,昏天黑地的,看不清天色,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忍不住问,“灵芸,什么时辰了?”不等她回答,自己又开始了一整天没完没了的念叨,“不知道皇上到了没有?雪天路滑,行程可顺利么?”
      “您该用晚点了。”灵芸端来一碗核桃糕,“这可是皇上特别吩咐御膳房给您做的!”
      接过瓷碗,凑到嘴边,一股扑鼻的糯米香飘来,“难为他们,只说我爱吃核桃,就变着方儿的准备。”
      “哎呀!”一声突兀的惊叹,吓得我一颤,手中的核桃糕险些跌落。
      “这小妮子,抽得什么疯啊?”灵芸恼怒地瞪了身旁的映雪一眼。
      乌雅映雪兴奋地走到我面前,“奴婢想起来了!”脸上露出她的“招牌”表情,风情万种又温柔可亲的笑容,“早上的慈宁宫宫女,就是帮忙扶住您的那个,是冰湄格格扮的!”
      “什么!”联想到玄烨的种种异常,加上灵芸带回来的消息,我一阵心悸,“在我要星星,玄烨就不摘月亮的时候,让他离我而去的人,也只有她了。”肚子忽然疼起来,我本能地捂住绞痛的部位,手上的瓷碗终于还是落地了,“咣当”一声,干脆得碎作几瓣,只碗里的核桃糕仗着糯米的粘性不肯四散,与碎瓷糊糊涂涂得团在一起……
      突然的变故吓坏了灵芸,声音也分了叉儿,“您觉得怎样?奴婢这就传太医来!”
      “等等!”我一把揪住她,止住众人的慌乱,轻声说:“没事的。”长舒口气,“都出去吧。”
      “主子!”灵芸眼里迸出急泪,苦劝着,“留下奴婢,也好照顾。”
      我目光一凛,“下去!”毅然挥手命退了她,看着最后一个人步出门去,手不自觉地扶着腹部,心中刹时涌上一股暖流,化了眼里的冰,“孩子,莫急呵,”撑着腰站起身来,“你阿玛说‘要带你去凉水河边的大红门,在晾鹰台上放海东青’,就一定会办到。”缓慢转个身,环顾一屋的宝石盆景,苦笑道:“你瞧,他说过要我‘只见花开,没有花落’,就想出了这省心省力‘一劳永逸’的法子来兑现诺言。咳咳,是不是很聪明……”

      入夜 南苑西宫
      冷风袭来,玄烨一阵心慌,看两眼漫天星斗,重又低下头去,把脸颊埋进厚实的貂皮立领里,心底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水边风硬,还是穿这件围了‘银针’的吧,脖子可不能受凉。”
      “哎!”重重叹口气,康熙懊恼地敲着自己的额头,自责起来,“怎么忘了和她的约定?说好要带着她来,带着未出世的孩子来,要让他们见见举行大阅的南苑是个什么样子,怎么忘了?!哼哼,”看着自己被宫灯映出的影子,苦笑着自言自语,“玄烨,玄烨,是冰儿的出现,搅了你的心绪;是婉儿的消息,乱了你的方寸;是皇祖母的懿旨,断了你的念头;还是你的无心,毁了原本的约定……”种种的缘由,他想得出,却说不清。
      想传旨把麝薰接来,抬眼看见远处密集的灯火,又打消了主意。那是冰湄的住处,那里也有一个约定,“绝尘奔霄,双人双骑,这一生,只与你策马同行”。
      抬腿向那温暖的灯火走去,想去看看她的样子,问问她的经历,想……想知道青箫无意吐露的秘密。才一箭远的路程,却走得异常艰难,“不行!”玄烨一个激灵,停住脚步,“她不说,问也无用。已然负了麝薰,不可再负冰湄,但忍着不动,却是负了自己的心。”正自踯躅,几声悠扬的琴音传来,刚柔相济、跌宕婉转,把他带回无忧的少年时光……
      回忆:
      甩掉前呼后拥的随从,少年天子快步进屋,众人忙不迭地行礼见驾,只白衣女孩依旧故我地抚琴,不曾把皇帝驾临看在眼里。
      小皇帝也不着恼,顺手抄过琴谱,一蹦坐在炕上翻看着,大咧咧地打断了演奏,“什么曲子?这般萧索!”。
      冰湄闻言一怔,既而笑道,“皇上是遨游九天的龙凤,哪会懂得雁儿逍遥不与人争的心情。借鸿鹄之志写逸士之心,雁落平沙,啧啧,”分明是揶揄,却做个摇头叹息的样子,“九五之尊,不是知音。”说罢,任由玄烨脸红到脖子跟儿的呆立着,自顾自重把手抚在琴上……
      现实:
      记忆里的琴音与现实中的合二为一,玄烨徐徐回转了身子,放弃了找冰湄问个明白的想法,缓步走向自己的寝宫,忍不住回头望一眼琴声奏响的地方,低声道,“戚戚嘹唳添月冷,云重雾重断归鸿。称孤自然解孤行,至尊亦懂雁鸣声。”

      同时 凤凰山庄
      “啊!”一声惊叫,婉萍从噩梦里惊醒,还未擦干冷汗。门外就传来凤昊轩关切的声音,“拾妹,怎么了?”侍女刚抬起门闩,就见他紧张地奔进屋来,后面跟着的小厮不敢进门,把棉衣递给婉萍的下人,示意她快给主人穿上。
      见婉萍痴痴地坐着,身上只穿着单衣,凤昊轩接过棉服紧着给她披上,至于自己是否着凉却早已忘了,轻轻地摇撼发呆的婉萍,“又做噩梦了?不怕,三哥在这里,什么也不用怕。”
      迎向凤昊轩关怀温暖的目光,婉萍缓过神,羞涩道,“又搅了你的好梦吧?回回害你急急跑来,不烦么?”
      “哈哈”看她话说的清楚,气息也平和了,凤昊轩深情款款地笑道,“忘了吧,因为记在心里,才会时常梦见。就算忘不了也无妨,我不会烦,陪着你,一辈子也不烦。”
      静静偎在凤三宽阔的胸膛里,踏实许多,不能告诉他自己的梦啊,今次不同往常,不是那些落魄可怜或被人追杀的情景,而是立在红烛成箱,绸缎成捆的库里清点造册,心疼得肝肠寸断,最重要的人要成亲了,而新娘不是自己……
      婉萍猛地摇头,想甩掉痛苦的记忆,为寻平静心绪,开口向凤昊轩要求,“明天,我想去大柳树许愿。”
      “好”
      “就自己去,你不必同行。”
      数秒沉默后,依旧是醇厚温柔的声音,“好”

      十一月二十八日
      “等等,”凤昊轩追上正在上车的婉萍,递给她一副白狐裘的昭君套和揣手,“雪后天冷。”
      “没事!好大的太阳,”婉萍笑道,“雪都化了。”嘴上虽这样说,在凤昊轩的注视下还是乖乖地把昭君套围在额上。
      不作争辩,凤昊轩自顾自把婉萍斗篷上的暖帽给她罩上,对着福伯叮嘱着,“早去早回。”
      “少爷放心。”随着一声鞭响,轿车“轱辘辘”得开动了……
      “其实三哥不用那么操心,”婉萍寻了个靠枕垫着,眼扫过车内“装备”,“这里面铺着毛毡叠着锦被的,还能冻着我?”忽然发现暖炉边的小袋子里是自己喜欢的柿饼儿,开心地耸耸肩。
      “那是少爷一早叫人备好的,路长天冷,冻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福伯一边驾车一边给婉萍解释,“姑娘要是困了,可得把被子盖好,睡熟了最易受风的。”
      “知道。喏,”婉萍答应着,揭开帘子递给福伯一块柿饼。
      “嘿嘿,可不敢吃甜的,牙要倒喽。”福伯笑呵呵地抽下鞭子,“少爷说过,这东西虽好也不兴多吃,特别是空着肚子的时候。”
      听着前面福伯“少爷,少爷”的说教,婉萍在颠簸的车轿里昏昏欲睡,把锦被搭在身上,好困啊……
      梦境:
      “雪后天冷!把这个戴上。”白狐裘揣手儿亮在眼前,这场景好熟悉,好像才刚经历,可是眼前人却是模模糊糊的,那个笑微微的人,是谁?
      心里明明甜丝丝的,嘴上却不饶人地矫情,“单给我备的,还是她们都有了?”为什么介意这些?为什么执着于他的回答?周遭映着白雪的红墙为什么那么长?倒影里那些骑着鸟的人和长着须子的兽头是什么?婉萍被自己的梦搞糊涂了。
      “你是谁?”对着朦胧的影子大喊,“你回答我!”
      闪光的身影忽然变小了,男孩子为难地拉住自己的手,“你别恼了,看,毽子!”
      耳边忽然传来数数的声音,“七、八、九”,心跳得好快,最后一下好像要跳出胸膛了。奇怪,为什么自己知道这是最后一下?“十!”毽子稳稳落在怀里,攥紧了,好像捧着一颗心……
      现实:
      车轮压到块石头,狠命一颠,婉萍从梦中醒转。掀开轿帘,一股冷气吹进来,清醒不少,婉萍握紧手中的狐裘,“福伯,停车。我想下来走走。”

      同时 景仁宫
      “主子,奴婢已将备选的宫女筛过了,最后还需您的主意。”
      看一眼灵芸,一双秀目竟熬红了,要平衡各方势力又不让自己受损,真的很难啊。早知她这么受罪,不如一开始自己就把恶人做了,摆摆手冷淡道,“都退了,一个不留!”
      “主子……”灵芸为难道,“有,有一个,您总要见见。”实在不知该怎样与佟贵妃解释,总不能挑明了是曹寅和小桂子的推荐吧,“论身份,不该做宫女的。只说是来给您献礼,皇上也说,若是看着好就留下伺候也使得。”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灵芸,带着责备的口吻,“哪家穷疯了?这么不拿自家闺女当回事!”
      “不是这样的,是……是……”灵芸憋了半天,只得坦白,“皇上想给您找个不受宫里规矩约束的人解闷,找了些时候,觉得这姑娘还行,就……”
      “好了!”我皱眉打断她,“这是什么好差使!在这宫里过活却不懂规矩,不是坑人家么?”看灵芸红着脸,只觉得话说重了,口气和缓下来,“算了,先和我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回来再说。”

      南苑
      “皇上您看!”曹寅指着天忽然高叫起来,“大雁!”
      玄烨抬起头,只见以冬日的一片艳红为背景,一只孤雁正清冷地飞过,连忙示意侍卫们不可放箭,默默目送它飞离自己的视线。
      不远处,恰有人看到了这副场景。“小姐,你说这时候怎么还有大雁没有南飞么?”青箫好奇地问,“它干什么呢?”
      望着大雁远去的方向,不知是在回答青箫,还是在自言自语,冰湄喃喃道,“找寻同伴却迷失了自己,是啊,它干什么呢?”

      慈宁宫外
      我谢了恩,恍恍惚惚出来,心里盘算着布木布泰的主意,“怎么会叫我去南苑呢?派我去搅乱玄烨和冰湄‘重温旧梦’?还是去观摩他们的‘相亲相爱’?老祖宗到底是老祖宗,不管怎样,她都立于不败之地。一盘不会输的棋,而我们这些女子,不过是她信手拈来的棋子而已。”
      “主子去南苑,还是带上奴婢吧。”灵芸仔身旁恳求着,“这么撇下奴婢在宫里,实在不放心!”
      看着灵芸为难的样子,我多少有些不忍,轻声说,“看看吧,不是还有个人你要我见么?若是实在没好的,你就跟着。”
      “嗻!”灵芸笑了,轻快地跟随着我的贵妃仪仗。
      我百无聊赖的前后左右看看,唉,无比尊贵的仪仗,最最华而不实的东西……

      蓟州城外
      福伯看着远处的俏丽身影,不知如何是好。不忍唤醒她的沉思,更不忍任由她呆立在北风中,轻轻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说,“姑娘,该走了。”
      举目瞪着头顶一轮红日,怔怔地落下泪来,仿佛有人说过,“冬天的太阳是冷的”,为什么心疼?为什么思念?为什么……听到身后福伯的声音,连忙抹掉泪水,回头笑道,“福伯,我想在雪地里走走呢!”

      同时 南苑
      仰头瞥一眼冬日,玄烨慢慢眯起眼睛,红彤彤的艳阳变成红彤彤的笑脸,稚嫩嫩的童声,“三哥哥,日头是暖的,什么时候都是暖的!只是它升的太高,离咱们太远,你感觉不到而已。”伴随着自己沉重的叹息,回想起被皇阿玛漠视的童年,她是最为亮丽温暖的存在。而今坐拥江山,她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小姐,您看!”青箫小声提醒冰湄,“皇上愣愣地盯着日头做什么?不是眼花心傻了吧!”
      冰湄默默地看向远方那一个俊朗的身影,捕捉到他的视线,轻声喃喃,“太阳”……许多年前的南书房旁,他也曾这般呆呆地看着日头,然后异常坚定的回头看向自己,壮志凌云地毅然道,“冰儿,朕要让世人知道!”“天无二日!”她浅浅笑着,轻声说出他的愿望。少年天子惊喜地捉住她的手,紧紧地一握,转身而去前留给她意味深长的笑……
      今天的冰湄与当年的冰湄合二为一,同样是看着他的背影,同样轻声叹道,“太阳,不能被靠近也不能靠近任何人。天无二日,注定孤独。”
      同时 坤宁宫
      领了太皇太后的懿旨,不去拜一下皇后是断不能草率出宫去寻皇帝的。这道理我懂,即使再为难再尴尬,我也会去做。
      短短数日,怎么觉得东珠又胖了些?只眼睛没了神采,面颊少了光泽,空有富态端庄的假象,她病了。
      我们一如既往地客套着谦虚着试探着,皇后与贵妃的游戏永远是尊贵的华丽的阴险的,即使没有皇帝,没有皇帝的爱,也要亘古不变的玩下去。她分明已知道冰湄回来了,至于消息来源于乌雅氏还是太皇太后,我不想了解,只好奇她的态度。可惜她“伪装”得太好,完全看不出异状。暗自感叹,“到底是庄妃内定玄烨钦选的‘良佐’,天生的皇后料!”
      完成了所有的礼仪程序,我正要迈步离开她的“地盘”,只听到身后传来她温柔的声音,“麝薰妹妹,你看那日头是热的还是冷的?”
      “哎?!”我惊诧的看着她,莫名其妙。
      “都说君恩似日照,但皇上怎么说太阳是冷的呢?”东珠愁眉深锁,看来这个问题苦恼了她许久。
      “冷太阳……”我喃喃着,记得前几天还说要送他份新年大礼,“送皇上太阳么,怕您嫌烫;送皇上月亮么,怕您嫌凉……”他没有反驳,只纵情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令我觉得他是真心开怀,竟也跟着开心了许久。今天想起来,不知道是他早已忘记了“冷太阳”的故事,还是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认真想想。忍不住心酸,“玄烨,你道我是在与你玩笑么?我不会骗你,字字句句发于肺腑。你是我最为珍视的存在,即使捧上日月都会怕你不喜欢啊。”
      “谁走了,谁来了,日头冷,日头暖,都与我无关。”得不到我的回答,东珠轻声念叨着,“记得早同你说过,‘后宫岁有佳人出,各领风骚三两年’,心会一次次得裂了碎了,也要一回回得再贴上去缝起来。”
      她的话好惨好狠,原来常说大限将至,人往往会口出不祥是真的。面对钮钴禄东珠,我愕然,颤抖地问道,“心既然已经碎了,还缝起来做什么?还要一次次,一回回的折腾,那么疼,何苦何必?”
      东珠笑了,眉梢眼角尽是满足与幸福,这一笑让我觉得她才是后宫最美的女人,远比清秀的云霓、艳丽的燕燕、妩媚的映雪还要美丽的女人。东珠笑着,和缓坚定地轻声说,“守住我心,侍奉吾皇。”
      “呀!”我的泪如雨般落下,不敢再看东珠的样子,夺门而出。她又赢了,我比不上她,即使是比对玄烨的爱,我也不如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卿未负我我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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