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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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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经……
南门春眼看着应宁跑远,只能咬咬牙,扶着腰跟了上去。
他心中有一万个怀疑,认为痛经绝不至于如此痛苦,也无法辩驳,因为他毕竟没经历过,就同走向歧路的天意一样,明知不对劲,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应宁已追上了之前的女宾,问道:“你怎与他们不同路?”
那女宾黯然答道:“因为本就不是同路人。”
她们跟在少数几个女宾身后,站在空旷的码头上,挨个排队走上两艘小船。
小船是从人挤人的码头里驶出来的,前头的已经开走了一艘,装了四、五位女宾,也驶向湖心的兰舟,上船的女宾们却没有一个上交鲜花的。
应宁问道:“怎么,女宾上船不用上交灵力不成?”
“你随你家公子上船,还是要去人多的那边,”女宾停顿片刻,低声告诫她道,“这里不是你们要走的路。”
应宁也停了一瞬,懂了。
这些女人,根本就不是客人,而是准备投奔湘夫人的兰舟之“主人”。
熄灭阳关的香火时,应宁心头的怒火已经被一并熄灭了,但眼下又瞬间重燃,而且怒焰还越燃越高了。
她低下头去,强压下心头怒火,不过转瞬间,就又抬起头来灿然一笑,果断改口道:“不,其实方才在食肆里,我不过是说的谎话,这才是我们要走的路。”
那女宾一愣,问道:“你……你当真?可湘夫人不收男子。”
南门春满身是病的疲惫跟在他们身后,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应宁说道:“我家公子其实也是女扮男装,她实际上是我家小姐。”
男人上不了小船,虽然不知道应宁为什么不上大船,但南门春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愿意去跟刚才那姓谢的嫖客同船,还要时刻盯防着应宁,干脆继续配合她算了,这就在手心一敲扇子,将自己变成了女子常见的外貌。
他本是个如神仙般的俊美男子,化为女子时,不过身量略低、骨架略细、面部轮廓略柔和了些,只微调些许,就成了个绝世美女。
肤如凝脂,唇如涂朱,眉如远山。
饶是见惯了美女的应宁,回头一看,都不禁倒吸一口气。
“你、你家小姐……”那女宾呆呆道,“是修着相道的?”
变化之术属邪魔外道,变朵鲜花这种小物件的,只是不足为虑的小手笔,但能精通到变换外貌这个地步的,就极有可能是专修“着相道”上的修士了。
这在千红窟很常见,因为千红窟又被称为妖窟,妖修多半都是这条道上的,山妖野怪、魑魅魍魉想修成仙,往往第一步就是学习幻化成人之法,而且也多半貌美。
“既然有道行,何必去投奔湘夫人?”那女宾立刻劝道,“只要筑基,就能去仙门找到不错的活计,你们回仙府去吧!”
“你们还上不上船了?”
码头撑船的船娘打断了女宾的话。
“再不上船我们就开走了。”
女宾不再多说,低头撩起裙子,迈上小船。
应宁和南门春最后两个跟上,挤在了那女宾身边。
“哎,”船娘质问她二人道,“你们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吗?犹犹豫豫的,我们无相兰舟可不干什么逼良为娼的事情,上了船就不能再反悔下船了,否则后果自负。”
“知道,”应宁大大方方道,“我们两个都是来卖、身的,姐姐放心开船,我们保准一条道走到黑。”
南门春默默扭头,用扇子支住了额头。
有个女子坐在应宁对面,听到了她们先前的谈话,又问道:“你家小姐有道行,为什么不去投奔叶氏仙门?哪怕是炉鼎,也能去冬社做些洒扫之类的营生呢。”
应宁答:“我家小姐,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南门春:“……”
应宁显然没把“鸡头”当回事,还理直气壮道:“修仙之人,明明天生灵根,有仙缘,却要上杆子去给别人端茶送水当丫鬟,那还修哪门子仙?有什么意思?”
对面那女子叹道:“你们是刚来仙界吧?听说百年前人间紫皇废除贱籍,平民再无三六九等,无奴无婢的,自由惯了,便不稀罕当什么仙门的丫鬟,殊不知在这仙府入仙门后,若能从仙长们指甲缝里露出一星半点的灵丹妙药,修为升一小步,待遇就升一大截,是远非凡间能比的荣华富贵。”
一少女坐在最里侧,衣着不凡,语带不屑,插话道:“只要修成金丹,那吃穿用度,比人间公主都奢侈得多!”
“倒不至于吧,”最初茶肆里的女宾道,“瀛洲玉雨的殊荣,寻常修士还是不敢比的。”
“我见过公主殿下回乡省亲,她出门不过乘一台两人驾车的小轿,”那少女断言道,“叶氏冬社一寻常的金丹修士出门,都要乘十八人抬,还不算轿子里陪行的丫鬟小厮、前后好几十丈的仪仗侍卫!”
那女宾仍坚持道:“等天梯修完,恐怕公主也要换三十二人抬的依仗了。”
少女却道:“哼,你信那天梯是修给公主殿下的?不过是冬社的一家之言罢了,殿下心系百姓,怎么会劳动凡人?这两年开修天梯的时候,殿下正好闭关,冬社就是怕试剑时打不过秋社,想拉殿下下水,逼秋社退缩。”
“试剑?”
那女宾呆住,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你们还不知道吗?”少女冷哼道,“叶氏仙门的春秋试剑,春社无人,夏社不赛,每年都是冬、秋两社打擂台,打得不分伯仲,一直没有赢家,但今年秋社出了个天才少年……”
那女宾恍然道:“……谢二公子。”
“正是!”少女道,“公主殿下是谢二公子的师姐,叶氏谁不知道她是谢二公子心头的白月光?冬社就是要拿这条天梯诋毁公主殿下、逼死无数凡人,谢二公子一天不肯退让,他们就一天不肯停修!真是好不要脸!”
“竟是这样……”那女宾呆呆道,“叶氏身为第一仙门,还有内斗?”
别说外人了,这其中曲折,连应宁这个当事人,都听得一知半解。
“你们凡人什么都不知道,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也没办法,我在湘夫人麾下做事,自然知道多些内幕,等你们上了兰舟,渐渐得也就懂了。”
少女摇头叹息,又挥帕子指着应宁。
“你家小姐说的对,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上我们无相兰舟,比投奔叶氏冬社要好多了!指望冬社恩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去了就是一辈子端茶倒水的命,做一辈子丫鬟吧,哪像我们兰舟、哎,她怎么了?”
南门春一副晕船的样子,难受极了。
“她痛经,”应宁道,“没事。”
那女宾同情道:“别吃凉的,别碰凉的,也别提重物,下次就好一些。”
南门春点头,无语面朝应宁的方向。
应宁却起身背对他,张望着道:“好快,已经到了!”
“怎么偏赶上这天月事?”坐在里面的少女也起身,第一个登上大船,道,“既然来了月事,就先去底下休息吧,湘夫人心地好得很,不会让你们来着月事接客的,等过去了再来二楼找我。你们两个资质都不错,又懂得审时度势,好好努力,以后大有前途。”
应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蛮,”少女道,“除了夫人,这里数我管事最多,你们以后有什么大小事,都来找我就行了。”
无相兰舟是一艘三层高的大船,每层又都有外面普通的两、三层小楼那么高,小船穿过法阵,来到兰舟的底层,一众女子们就从那小门里进去,都得提着裙摆,摇摇晃晃地迈门槛。
应宁眯起眼,隔着朦胧雾霭遥望船头,那里放下了一条百米宽的长梯,正在迎接恩客们大船。
领头的少年人拿着把扇子,正是谢大公子谢晨,果然如他自己所说,实力非同寻常,赫然是第一个登船的。
“阿蛮!”船内有女子喊道,“快点,叶氏那位又来找你了!”
阿蛮“啧”了一声,道:“冬社真是好大的排场。”
她直接上二层,匆匆走了。
应宁蹭过中指上的难容,放出一条细细的红线,缠住阿蛮的裙摆,一晃变为透明,自己则跟着众人一起,进到狭窄的船底舱中,被船娘安排进了一间小屋里。
“月事来第几天了?”
走之前,船娘问南门春道。
南门春:“……第三天。”
“好,”船娘点头道,“两天后自去二层找阿蛮,别想着偷懒,不然没有饭吃。”
南门春低下头,权当应下了。
应宁挤进门,打量起这小屋来。
除了她和南门春,还有那女宾跟那坐在她们对面的女子,四人一间,上下床铺,不到一丈见方,抬头就是房梁,除了四套被褥、四只放了刷牙子与汗巾的破木盆外,再别无他物了。
那原坐她们对面的女子却合十双手,感动道:“谢天谢地,终于有被子盖了!”
尽管那被子薄薄一层,连棉花都没絮,褥子比被子还薄。
凡间的凡人尚且吃穿不愁,仙界的凡人反倒温饱都难解决了。
应宁看在眼里,拧起眉头,面上却道:“我家小姐是仙者,要单独住一间,我得去找阿蛮。”
两个凡人女子十分理解,都点头让路。
应宁又挤出了门外,关上门,同南门春轻声道:“走,冬社来找阿蛮的人,一定是叶飞绝。”
底层十分逼仄,南门春反倒舒服了些,扶着墙道:“真的叶飞绝已经死了,你是要直接把信物还给现在这个冒牌货,还是又想如何?”
应宁冷冷道:“我要先查清楚,这个假的背后是谁,再做打算。”
她此前说是要先查,查不到再交给叶氏四社会审,但其实她早已想好,不等到四社会审那天,她就算查到真相,也不会提前把信物还回去的。
因为上辈子她就发现了,这支冬社信物还涉及到一个仙界的秘密——
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仙人总把凡人当做愚民,认为愚民不需要知道真相,但应宁不,她偏要让这个故事真相大白,要借着会审之名,让全天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