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成为房东》Austral

37、814路公交车

　　这句话在康季看来是有点奇怪的，票要跟她买才有，他还没买，那里来的票！

　　“你的票呢？”

　　售票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嘴巴一张一合，面部的肌肉没有被牵动到，动作起来跟机器人似的。

　　旁边老太太的目光灼灼，被两道目光包裹着，康季没来由的有些心慌，他从兜里翻出两块硬币，舔了舔愈发干燥的嘴唇，“我坐错了，下一站就下，你给我一张下一站的票就行。”

　　售票员没有搭话，目光沉沉的望了他半分钟，漆黑的瞳孔没有任何光芒。

　　什么都没说，也没把硬币接过去给康季一张票，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就转过头去了。

　　“什么意思？”是觉得反正做错站，就免费给他搭车吗？

　　售票员是不管康季了，还剩老太太一直盯着他，就跟康季欠了她多少钱不还似的，特别不友好。

　　康季如坐针毡，干脆把头扭到窗户外。

　　挖尽脑水也没在记忆中找到那张脸的影子，应该不存在得罪她的情况啊，这老太太怎么一副随时要吃了他的样子？

　　风从窗口灌进来，可能是要下雨了，有些冷。

　　昏黄的路灯黯淡了许多，依稀能看见马路边上长出来的芦苇，再往前一段，就有警戒线和警示牌了。

　　七日前，两父子在岸边钓鱼，恰好遇到暴雨，慌忙收拾用具时鱼桶被打翻，父亲捡鱼时脚下打滑不慎掉进湖中，儿子去拉他也被拖下水，双双暴毙。

　　车是往康季走过的路倒回去开的，康季估计着他是走过站了，这里站与站之间隔得挺远，也难怪他走这么久。

　　他要坐的那辆车在一个菜市场旁边，那菜市场不起眼，前不久有个老太太占小便宜被店主人失手打死了，人命关天，所以这段时间没开门，他晕乎乎的走，错过也很正常。

　　风没吹散脑袋里的浆糊，康季原本被老太太盯着还清醒了段时间，后面不知不觉的又打起了哈欠。

　　车在往前开，到下一站的时间比康季想的要久，怕睡过头了，他从座位上起来，走到了后车门扶手那里。

　　这一举动引起了几道目光的注视，后排的车灯坏了，黑漆漆的，只有斑驳的路灯照进来看到些许。

　　靠后车门最近的是一个学生，他的书包鼓鼓囊囊的，撑得拉链都差点合不拢，因为不好放，所以摆在了旁边没人的座位。

　　往后空一排位置，是两个男生，康季乍一看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手还牵着，被康季惊扰到，其中一个赶紧把手抽出来，瞪了一眼另一个男生，而那个男生也没生气，应该是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最后一排光线太暗了，多种因素堆积下，康季只看到了一团黑影。

　　明明隔了这么远，明明都看不清，康季却不知为何，在看向他的时候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错开目光。

　　“怎么感觉怪怪的，太冷了吧，唉，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现在就想洗个热水澡吃桶泡面。”

　　车厢摇摇晃晃，安静非常，康季吊着扶手半睡半醒，窗外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小雨，雨滴扭曲了视野，什么都歪歪斜斜的，似乎更冷了，鼻子里充盈着一股水的腥味。

　　“开阳路站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在车辆停稳后下车……”

　　公交车一个甩尾停在站台，康季被推得撞在铁杆上，车门打开，他抹了一把脸醒了醒神。

　　“可算是到了，这一站坐的，真是比我命还长。”

　　雨下的比之前大了，康季没带伞，一下车风夹带着雨水直往他身上扑，他赶紧三两步往车站棚子下面跑。

　　雨棚下面还有两个人，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脸色很不好，手捂着心脏那一块，因为疼痛，腰微微佝偻着。

　　另外一个人跟康季差不多高，不知道遇到什么了，外套脏兮兮的，有些地方还被划破了，明明有雨棚他也不躲，低着头淋雨，雨水把他的头发打湿了，盖住了半张脸，看不清样貌。

　　康季乍一踏进雨棚，一股浓郁的汽油味径直往他鼻子里面钻，猝不及防，康季一个反胃，往反方向无声干呕了几声。

　　公交车来了，站台上的人没动。

　　没人上车，公交车也没动。

　　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影影绰绰，昏黄的路灯给雨帘打上了一层蜡，不是康季还在“呕心沥血”，这将是一副不会动的风景画。

　　医生咳了两声，慢慢迈着步子走上公交车，他的手一直按在心脏的地方，脸上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额头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看起来像是在忍受得十分痛苦。

　　被雨淋湿的小哥跟在他后面，小哥一直低着头，感觉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人生挫折，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一阵一阵的冷风吹过来，康季身上薄薄的短袖被雨打湿黏在身上，刚一下车他就后悔了，这风大雨大又晚，手机还坏了，他大可以等公交车行驶到没这么荒凉的地方，找个旅馆将就一个晚上。

　　打定主意，康季赶忙在车门关闭前回到了公交车上。

　　他这么赶，刚上车的时候直接撞到阴郁男生背上，浓郁的汽油味迎面扑来，康季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差点扭头就吐了出来。

　　三个人上车，女售票员毫无反光的瞳孔放到他们身上，艳红的嘴巴一张，道：“票？”

　　从口袋里抓出两个钢镚，康季皮笑肉不笑：“那要不，再买一站？”

　　“……”

　　医生身体看起来真的不舒服，他捂住胸口，面色苍白的往女售票员身后一坐，把窗户关上，头靠在窗边就开始闭目养神了。

　　康季有些介意的是，老太太的坏脾气好像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医生坐在他之前的位置，也没见老太太翻个白眼。

　　“我长得有这么讨人嫌吗。”康季产生了自我怀疑。

　　反正是不想坐在前排了，康季跟着阴郁小哥往后走，他选好了一个好座位，可惜阴郁小哥在他前面，不偏不倚，刚好在他心仪的位置上坐下来，为了自己接下来的旅途轻松点，康季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坐在他旁边。

　　有一排的位置还是空着的，康季毫不犹豫的坐下来。

　　车晃晃悠悠起步，一场雨把车内车外隔成了两个世界，他的视线跟他的脑子一样茫然，康季什么都看不清楚，外面除了路灯几乎没有什么其它的光线，他要找旅馆，看来还得坐一段时间。

　　拍了自己两巴掌打起精神，康季专心盯着路边的风景，只要出现一点旅馆的标识，不管多少钱条件如何他都下车住一晚，困死了，冷的一批，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后排断断续续的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那是那两个好哥们坐的地方，康季也没过多关注，只是后排男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的腿老是伸到前面来碰到自己。

　　康季不太喜欢跟人接触，在他把脚伸过来的时候，偷偷往前排学生摆放书包的凳子下伸。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公交车后的空间不大，他自己就手长腿长的找不到地方放，要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委屈自己缩成一团，那不可能的事，总有人没道德。

　　康季只是感慨现在的学生学习压力真大，不仅每天要背这么大个书包，而且这么晚了才坐上回家的车，他都能看到同学眼皮子底下紫黑的黑眼圈。

　　脚伸了一两分钟，康季本来打算要忍的计划就被打破了，后排的人没有因为他的退让而有所收敛，变本加厉的开始推搡凳子的靠背，而且学生书包里不知道是什么饮料撒了，液体滴滴答答黏糊糊的落入他的鞋中，暴躁加倍。

　　“哎，我说你们……”

　　康季咬牙切齿的转过头，尾音幽长，从愤怒绵长到惊悚，瞬间瞪大了眼睛。

　　只见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脸庞意外可爱的男生半跪在另一个男生身上，昏暗中，两人的脸靠得极近，因为康季怒吼的惊扰，他们停下来，两道目光齐刷刷放到他身上。

　　康季从来没恨自己眼神这么好过，他清晰的看到两人口中连着一条银丝，淫靡的氛围环绕在两人之间，他就算是用脚指头想也想明白了。

　　可爱的男生笑意盈盈，杏眼半弯顺势靠在另一个男生的肩膀上，“怎么了吗？”

　　“你你你……”你不出来，震撼加倍，世界刷新了康季的三观，他感受到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碎掉，本就不善言辞的嘴巴里吐不出合适的狗屎来。

　　“我我我，我？”男生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推开沉默寡言的男生，双手交叠放在康季的靠背上，“你为什么这么吃惊，你喜欢他？唔，那送给你好了。”

　　康季的瞳孔地震，不知道该震惊男生话里面的含金量，还是震惊被当做物品那个男生淡定的表情。

　　“不回答，那就是不喜欢他？”男生转头含笑捏了捏另一个人的脸，用着一张天使的脸吐出恶魔一般的言语，“你还真是没用啊，你看，连个路人都不喜欢你，废物。”

　　他说的这么过分，对他的态度也好似对待宠物一般，可以任意揉捏践踏，可是被对待的对象一脸无畏的样子，面对质问，也只是稍微低了低头，没有任何反驳，或者是不耐。

　　康季的思维跳跃得很厉害，他先是震惊于两人混乱的关系，但当路灯一道道打在沉默着的男生脸上时，康季脑中一阵恍惚，不知从何而起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他脑袋的脑容量好像变小了，因为纠结这点熟悉感，很快就把他们错乱的关系丢了出去。

　　“你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看着他。”可爱的男生不依不饶，手指富有挑逗的从康季下颚拂过，“莫非，你其实喜欢的是我？”

　　仿佛被毒蛇碰到了，康季反应强烈的一巴掌拍在男生手上，“别碰我！”

　　康季真的是被吓到了，男生的这一举动助长了他肾上腺素的分泌，脑袋里的迷雾被冲淡了至少一半，以前一直没注意到的点一瞬间全涌到他脑子里。

　　首先，警局在市区，他租的房子就在附近，打车七八分钟就到了，他是怎么到这么荒凉的地方的。

　　其次，这两个人，怎么会跟档案里的受害者长得这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