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摇到海之角》周小远

3、你啪地就是一巴掌（三）

　　“玉瑶，我就是想跟你聊聊。你总不能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我已经给过你了。你可以走了。”
　　“你还是没有原谅我。你如果真的原谅我了，你就开下门吧。”
　　李玉瑶没开门。他接着敲。
　　“你再敲，我就报警了啊。”李玉瑶在门里喊道。
　　“我就是想跟你聊聊，聊完了就走。”
　　“走吧。咱们小区里说去，别在这碍眼。”李玉瑶把门打开，带着他往外走。
　　“你晚上还没吃饭呢。我们找个地方，先吃饭去。你想……”
　　明明，还不到晚上。
　　“我想让你闭嘴。”
　　“好吧，我先不说了。你现在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让你去死，你死吗？你去死呗！”
　　“我不能死。我得留着这条命给你赔不是呢。”
　　李玉瑶不免有些疑惑：瞧他眼下的样子，能是哪个骂骂咧咧地打你一巴掌的男人么？他和那个在阳光底下微笑着朝你走来的男人，和那个冒着雨给你送花，在雨中站着等你的男人，能是同一个人么？
　　李玉瑶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男朋友竟是这样，能拥有这样的两面性。
　　他这种认错的态度，最终又能换来李玉瑶的谅解么？
　　在小区的某处地方，两个人停了下来。
　　“说吧，你还想跟我聊什么？”
　　自从他打了那个巴掌，占上风的仿佛就变成了李玉瑶。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想让你原谅我。我保证——”
　　“你不用保证了。你早就已经保证过了。从我还没有答应做你女朋友开始，你就保证过了。你信誓旦旦地说，你会对我很好的。瞧瞧，这就是你对我好的结果。”
　　“玉瑶，我那就是一时冲动。”
　　“你那就是一时冲动？你能保证，你不会再冲动第二次吗？甚至是第三次，第四次。”
　　“我保证。”
　　“对不起。我却无法保证，保证自己还会信你。”
　　“玉瑶，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也从我的立场考虑一下。”
　　“你的立场，你的什么立场？”
　　“你都说要告我了——”
　　“我说要告你，你犯罪中止，我也没有真的告你。可你真的打我了。”
　　“两个人正常地亲热，你怎么还扯上犯罪了。你真是吓到我了。”
　　“首先，到底是我吓到你了，还是你吓到我了？你到现在都——你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吗！你不知道你离犯罪只差一步之遥吗！你是真无知还是装无知？”
　　“你吓到我了呀。你一会儿一个犯罪的，我都怕我从此以后吓得失去X功能了。”
　　说这句话时，他给了李玉瑶一种嬉皮笑脸的感觉。李玉瑶本以为自己很生气，无比生气，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是哭笑不得。她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或者说，是忍着不笑。
　　明明，她刚才很生气，依然很生气。
　　她很快地收敛了嘴角的一丝笑意。她用讽刺的语气说：“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啊。我对不起你八辈祖宗，十代单传，更对不起你的命根子。”
　　“祖宗，我的小祖宗，我替我祖宗谢谢你啊。你能不能别提这个字了。啥罪过不罪过的，我现在听到这个字就头疼。我越不想听到，你就越说。你再这么说下去，我都怕我以后，但凡只要一和你亲热，耳边就会有个声音响起：我犯罪，我犯罪。”
　　“你犯罪。你别拿我举例子。我是不可能再跟你——我想想都觉得恶心。另外，在犯罪未遂的事情面前，你觉得这很好笑吗！”
　　“这不好笑，这确实不好笑。但是，我要犯罪也是被你勾引的啊，谁让你这么有女人味了。”
　　“你滚。你个不要脸的。你想将‘受害者有罪论’强加于我啊。你PUA我啊。你把我当玩偶啊。你是个什么玩意。”
　　“首先，我是个男人，是个有生理需求的正常的男人。你说你既让我跟你亲热，又不让我来个过瘾的，我能不急么。”
　　“你是狗啊，你这么急。这恰恰说明了你不正常。正常的男人才不会像你这样，猴急到丧心病狂。呸。我再送你一句：细水还有个循序渐进的长流过程呢，你就不怕太急了，那啥干枯了么。”
　　“我——我他妈的要是真丧心病狂了，你觉得你现在还有机会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嘛。”
　　“怎么，你威胁我啊。”
　　“我哪敢啊。我只敢可怜巴巴里请求你赐我一点雨露。毕竟，就是因为干枯了嘛，太久没有被滋润过了，所以才想让你浇灌一下，结果可好，你突然就收闸了。你不仅收闸，你还想让我进局子。你说你安的什么心呐，你说我能不急嘛。你说，这跟把我放到闸刀底下有什么区别！”
　　“呸。不要脸。恶心。黄小健，你他妈的就是个贱人。就你这种颠倒是非，因果倒置的人，用包公的狗头铡都便宜你了。你妈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健康。我觉得你不健康。虽然你身体是健康的，但你的心理不健康。你心理有阴暗面，你才会这样打我。首先，你就不是个男人。”
　　“正因为我是个男人——”
　　“呸，你别替自己狡辩了，你别‘侮辱’了男人这俩字。”
　　“你这么说我，你心理就健康了么。”
　　“我为啥这么说你？你要是好好的，我能这么说你嘛！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别看李玉瑶说了这么多，实际上，在这之前，她有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感觉。别看她依然能说出 “爱”这个字，尽管不是在表达爱意，实际上，她真有过恶心的感觉。
　　这件事发生之前，偶尔，李玉瑶有过讨厌他的瞬间，比如有一次，他的某个行为突然给了李玉瑶一种不好的感受。这件事发生之后，讨厌的感觉就升级成了厌恶感，既不是偶尔，也不是一瞬间，而是持久的。
　　曾经，他带给李玉瑶的幸福感也是持久的。李玉瑶倾向于这种人：属于我的了，我就会越看越喜欢，对物如此，对人也是如此。人，你只要不是太出格，我也能包容你。
　　李玉瑶对黄小健，亦有过这种越看越喜欢的感觉，结果可好，他啪地一巴掌就把李玉瑶的这种感觉打回到了原点。
　　她觉得，他这次是真出格了！
　　您说，挨打的明明是李玉瑶，结果，黄小健还“头疼”上了。他还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跟我讲法律。两个人谈恋爱，不讲感情讲法律，你觉得这合适嘛。我是真头疼啊。”
　　“我只问你一句：你觉得你的行为配得上感情这两个字嘛？你还有脸跟我谈感情吗？你就是差点犯了罪。无论我说不说，你都是差点犯了罪。这是事实。”
　　他越不想听什么，李玉瑶就越想说什么。这会儿，李玉瑶就想跟他对着干。
　　李玉瑶也相信，他不会这么极端，就因为反复地听到他不想听到的话，就——
　　他不极端？有人会不会想说：“你没有做他想让你做的事，他就打了你一巴掌，他这还不叫极端？”
　　类似的话，黄小健确实不想听。他说：“我求你别说了行嘛，玉瑶！”
　　“你爱听什么我就要说什么吗？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吗？你头疼，我还头疼呢。你不爱听，我也要告诉你，我后来不愿意了，你非要霸王硬上弓，你已经违背我的意志了。我不乐意了。还有，你说你吓得都要失去X功能了。你有没有一点x脸啊。即使受到惊吓，那个人也更像是我好吧。请你搞清楚，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打了我。我要是再脆弱点，以后，但凡在紧要关头，就忍不住想到你那一巴掌——我这一辈子才是被毁了呢。我现在还愿意搭理你，还愿意哆嗦着跟你说这么多，我已经很仁慈了。”李玉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这他妈的更像是愚善的行为。我他妈的为什么还要搭理你。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接着，李玉瑶又补了这么一句。
　　别看李玉瑶嘴上也会骂人，偶尔也会带口病，这双手，可是还没朝别人脸上打过呢。但她的脸却被打了。她同时还有一种屈辱感。反应过来后，她想过还手，不知为何，这双手还是没有伸出去。
　　“你搭理我，也是我的荣幸。我知道我就不该对你来硬的。我也知道你吃软不吃硬。可我要是——不硬，你还不喜欢呢吧。”
　　“黄小健，你别用这种恶心的表情看着我。你真猥琐。你该硬的硬，不该硬的也硬。你是畜生啊。”
　　“可你一开始不是挺享受的嘛。那不也是你的一厢情愿嘛。”
　　“那是一开始。滚。”
　　“李玉瑶，你是不是有病啊。你看我们都在一起七个月了。”他一字一顿地说。
　　李玉瑶刚要骂他。他赶紧又补了一句：“我意思是——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我就是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结，我可以帮你解开。”
　　“首先，你是想解开我的心结，还是想解开我的衣带？”
　　“我解开你的心结啊。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我没把你想成什么人啊。我就是把你想成畜生了。”
　　“好，随你怎么想吧。我是真想帮你，帮你解开这个心结。”
　　“我谢谢你啊。我没有心结。我就是不愿意了。另外，我告诉你啊，在一起七个月怎么了，在一起七个月，我就能让你随心所欲地想怎么扯我的衣服就怎么扯嘛。你胡扯吧你。”
　　李玉瑶即使有心结，这种情况下也不打算告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