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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北邑叹》,北地边防六府,临姚、平凉、庆阳、建安、北原、幽州,自大魏建元始每逢寒冬,燕支南下以窥大魏,安庆初年犹甚,呜呼哉,六府不宁,愿以此诗以鉴之……”

      这甘家小娘子竟敢写北地,到是大胆,还竟然是一首长诗。

      看到纸上的诗序,魏妚那浑浊的眸子里也浮现了几分兴趣,便接着念下去。

      “北邑昔日盛繁華,第宅高明巨貴家。紫閣丹台垂照耀,蘭房绣柱映流霞。鸾歌鳳吹承朝日,宝盖雕鞍輕骑出……”

      不错,这一段到是把北地的繁华写出来了,自前朝以来,北地便有着诸多古都和古城,虽然自从推科举之后南地开始超越北地,但在一些古城依旧是繁华无比。

      “亭苑名花傾上国,骄奢馳骋豪家奴。”

      魏妚念到这句时却是蓦然停住了,看了一眼后文呼吸都沉重几分,攥着纸苍老的手上青筋浮现,似乎又回忆起当年,才一字一顿地念出:

      “挾势殺人身不死,暗中罗织取锱銖。堳坞宝貨方堆积,农父傾家遂遭厄。典衣鬻女債难偿,送入官司加拷責。”

      “不惜蒼生母子离,更言雞犬犹堪索。蓬庐寒歲草木凋,荒邨卧雪没渔樵。宁甘凍馁填沟壑,敢向朱門告寂寥。征动民間大怨叛,秋風剑戟开国乱。”

      字字泣血,几不成声。

      安庆初年,燕支大举南下连掠六府,大魏内忧外患不止,当是时世道维艰,北地六府尤甚。

      魏妚记得一些靠近燕支的县当时更是十室九空,等自己带魏军入城时城内早以血肉腐溃、尸骨满地,宛若人间地狱。

      念着念着魏妚眼神中已然浮现杀意,声音也越来越悲愤。

      四周的空气也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隐隐约约听到有学子呜咽出声。

      停顿片刻,魏妚努力压抑自己的悲愤想继续出声,那因为衰老而弯曲的脊背也挺直了几分,虎视般的眼神扫了四周一眼,却听到一侧魏衍先出声了。

      “姑奶奶,让玄泽来吧。”

      听着这话魏妚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将手中写着《北邑叹》诗的纸递给魏衍。

      魏衍玄色氅衣直裰衣袖抬起,伸手接住这份纸用眸光扫了一眼,眼神透出赞赏和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情,嘴角也泛起莫测的笑意,接着便朗声继续念道:

      “……杀气腾天蔽野紅,寇来焚入自城東。一炬煙消成焦土,须臾華屋琼山空。”

      “……守城任勞复任怨,散財定难心枯矣;可憐冒死全一城,功已不言加罪名;谗言三至成市虎,親戚骨肉遭戈兵……”

      “吁嗟乎,他乡岁暮悲風多,故鄉不归将奈何。蒼天蒼天独不见,生此谗人致相变。”

      “青州府,甘棠。”

      在魏衍口中,甘棠那两个字仿佛被转了两圈才吐出,但到是让众人对这个名字记忆更加深刻。

      等这首《北邑叹》念完,众人都沉浸在那悲愤欲绝的情感之中,静着仿佛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没有人评论,也没有敢出声评论,直到不知哪里有人突然出声才打破寂静:

      “下雪了!永禾楼外下雪了!”

      才有人回神不自觉将门窗打开,顿时偌大的风雪从楼外呼啸进来,好似乱把浮云踏碎,撒入人间万里同飞。

      漫漫飞雪将整片天地湖水渲成素白,呼啸而过的寒风连楼内的火炉都被吹熄了。

      “这是瑞雪吗?”有人喃喃道。

      一旁有人回应,“不,这是怨雪。”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景色震撼,和着方才的《北邑叹》来说恍若苍天泣血悲鸣,以记北地边防六府百姓的冤哀。

      难得一统的,甘棠这首《北邑叹》被所有人定为众望所归的寒至诗会魁首诗,其诗悲愤沉郁,从安庆初年北邑的繁华,再到战乱后的悲惨,对比惨烈难以置信。

      之后魏妚又接着点评剩下的一些,只是所有人都有些漫不经心,直到魏妚用木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宣告“诗会结束!”

      众人才意识到。

      寒至诗会结束了。

      初来时人声鼎沸,归去时已是大雪纷飞,天地寂渺,少有行人,只有停在路边的马车边还缩着一些车夫。

      青州府甘棠也将随着这场诗会的结束传扬出去。

      而另一边,甘棠却突然被合政大长公主魏妚叫住,被迫跟着魏妚和魏衍去到三楼。

      推开三楼房间门,甘棠看到另一边靠边围栏的门敞开着,看向那门外风雪中的邯城北面鳞次栉比的房屋都小了。

      就连永禾湖上飞雪在空中被风吹的高高卷起又落下,也都是如此的壮丽,让甘棠都不自觉上前几步去看。

      天际广阔,飞雪将也朝房内涌来,而天远处甘棠隐约看到了最高的那片建筑,宫城。

      “雪色无双,今日诗会上的召华在我看来也是如此,我从来都知道召华才华出众,他人远远不及。”

      魏衍那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甘棠蓦地回头,却见房内只有自己与魏衍两人,不由得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九殿下说笑了,我与殿下相见不过几面,如此呼唤与礼不合。”

      甘棠望向魏衍,玄黑的氅衣与直裰衬的魏衍尊贵而又稳重,只是那不曾离开过的视线,让甘棠觉得仿佛自己都被看穿了。

      “召华知道的,我从来不崇礼,”

      说着魏衍缓缓走到甘棠面前,甘棠也感受到魏衍越来越近,随即却在自己身前停下,只是那视线依旧不曾离开。

      “何况,我们真的只见过几面吗?”魏衍继续说道,直直地对着甘棠的眼眸,“我记得召华的每一寸容颜,记得召华喊着夫君的样子,记得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刻……”

      “别说了!”甘棠闻言看看魏衍厉声道,眸色也冷起来了,呼啸的寒风飞雪也无法让甘棠冷静,似乎一看到魏衍心中还是难以控制情绪,“魏衍,你究竟想做什么……”

      倏地魏衍将甘棠的手抓住,甘棠青色的大袖衫垂落在魏衍玄黑的衣袖上,两相交叠,甘棠衣袖上的柳叶纹刺绣和魏衍衣袖上的鹤纹刺绣似乎也缠绕在一起。

      像极了从前刚成婚时,魏衍便喜欢这样握着甘棠,说着无论召华想做什么都会帮她,说着召华永远是在自己心上的。

      “我只是想说,”魏衍又靠近了几分,只是声音多了些沙哑,“我只是想说,召华,是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不该自以为是,以为那是对你的保护,我将一切都告诉你。”

      “前世四大世家太过庞大,朝廷的机构已然被渗透,而且大魏在那个时候已经被冗官充斥,腐败繁杂,召华,我从未想与四大世家去争夺这样一个腐败到骨子里的大魏,”

      说着魏衍停顿了半刻,细细地观察着甘棠眼中的震惊,便继续说道:

      “所以我找了一位燕支的复仇者,扶持他登上了王位,用他姐姐的消息要挟他,和你爹爹商量制造了龙图史案借流放送到幽州,而王家王若淳她要权势,萧锦绣她要向萧家复仇,我跟她们做了一笔交易,”

      “至于与萧锦绣的关系不过是为了挑起北地人民对于大魏的不满,百姓不会为了一个昏君苦守,在你死后的第二年,我命幽州军伪装燕支南下,北地失守,世家南渡,在大魏重新建立新朝……”

      甘棠听着这一字一句,越来越惊讶,连本来想让魏衍放手的话语都没有吐出。

      同时甘棠只觉得世间是如此误人,若是在前世魏衍说出这些话,些许自己会很欣喜,此听到却是在自己悲莫心死服毒后,又有什么用呢。

      “魏衍,如今即使说了也回不去的,丢到水里散开的绒花还能如从前一般吗?如今唯一让我怀念的不过是从前的你。”

      门外永禾楼外风雪依然在瑟瑟地吹着,甘棠却看见魏衍露出了愉快地笑意,声音更压低了几分。

      “召华,我说过,我从不崇礼的。”

      听着魏衍低沉的声音甘棠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方才魏衍的示弱让甘棠都差点儿忘了这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魏衍了,忘记了回来后初见时魏衍眼底那凛然的寒意。

      “疼吗?我听说川乌粉服下后会让人窒息而亡,召华可真是狠心,根本没把川乌粉下到茶里,来之前便服了,让我来不及找是什么毒,眼睁睁看着召华死在我怀里……”

      魏衍左手紧紧握着甘棠的手,衣袖交织在一起,右手却也抬起来轻轻拂过甘棠的脖颈,让甘棠只感觉来自身体本能的颤栗。

      “重回之后,召华还装作不认识我,就连我特意寻回来的棠梨绒花,想办法还给召华也被丢在五岳观,还好我还有其他准备,否则还真难以和召华面对面谈话。”

      魏衍的话仿佛像剑一般击溃甘棠的心,甚至让甘棠恍若回想起前世服用那川乌粉未的窒息感觉,像是硬要把胸里的气息都挤出来。

      说着魏衍突然松开甘棠,让甘棠稍微轻松了几分,然后从房间内一旁取下一个紫檀木盒,和甘棠之前花会在五岳观里收到的一样。

      紫檀木盒里面,是好几支腊梅绒花,其中还有洁白如雪的棠梨绒花,但相比上次竟然还多了几枚铜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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