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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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黑的直裰垂落在檀木盒旁，魏衍从檀木盒中取出那支甘棠印象深刻的棠梨绒花，重生归来的第一天，她将这支绒花掷进池中。
绒花轻晃，依旧是那般有着若雪般密密的棠梨花，只是细看才觉得花在青叶的衬托下泛出几分淡青色，那曾是甘棠最喜欢的花。
魏衍将手中的棠梨绒花递向甘棠，低沉的声音响起。
“召华，回来吧，你所希望做的事，也需要更大权力，这朝廷和世家的阻力我来替你抗着，以后无论我做什么事也都会告诉你，你我重新成为同舟共济的夫妻。”
从永禾楼外被寒风卷进来的雪乱舞飞着，而魏衍就这样正对着寒风冷雪，递出棠梨绒花，丝毫不管扑面而来的飞雪。
而甘棠则是背对着风雪，柳青的裘衣将她遮得严严实实，为她挡住背后袭来的寒意与飞雪。
四周似乎都静默了，只有呼啸的风雪，像极了前世元和七年与魏衍的最后一见。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甘棠垂眸看着魏衍递过来的那支棠梨绒花良久良久，甘棠知道只要自己接下这支棠梨花，便能与魏衍回到过往。
可是，自己真的愿意吗？
甘棠抬首，把方才对魏衍的惧意压下，也把心中的波动压下，看着魏衍一字一顿坚决地出声。
“魏衍，我也说过，我不喜欢。”
随着甘棠的话语，楼外的风雪似乎也更加肆无忌惮了，直直地卷进来将魏衍的玄墨氅衣吹起。
究竟，甘棠还是拒绝了魏衍递出的这支棠梨绒花，即使它如今是如此的洁净如新，但甘棠还是记得它曾经掉进去池塘里，就算再怎么修复，也被水泡坏了。
两人相对，魏衍端祥着甘棠，甘棠也毫不躲避看着魏衍。
时辰就这样过去，似乎过了好欠的久，又似乎只过了短短一瞬，就连天地都开始寂寥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魏衍才继续开口吐出一个字，“好……”
只是魏衍似乎并无多大意外，依旧望着甘棠，除了语气更加低微，在听到甘棠的回答时面上几乎还是一如之前没有变化。
“只是这支棠梨绒花毕竟是召华的，召华收着也好，”说着魏衍停顿了一下，对着甘棠的双眼。
“我记得从前这支绒花是叫棠梨一支春，那便，赠君棠梨一支春，还望召华……不要拒绝。”
迎着寒风飞雪，魏衍默默上前再次走到甘棠身侧，将手中的棠梨绒花缓缓插到甘棠的发间。
发间一侧是徐孟式赠的白玉铃兰绒花，紧贴着的便是魏衍方才插上的棠梨绒花，两朵绒花是如此的相得益彰。
“召华，走吧，天地浩大，多去看看吧，我不崇礼，但若是你，我心甘情愿。”
魏衍没有去看甘棠的反应，而是越过甘棠迎着风雪去往三楼门外的围栏，只是刚踏到门槛却又停住了，继续自顾自地出声说道。
“对了，我虽然是安庆二十七年三月回来的，但之前也从未打扰过召华，接下来我便要去做我应该做的事，也不会再打扰召华，召华以后便别说我再瞒着你了，若是有事可去五岳观找观主。”
“走吧。”
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魏衍将玄黑衣袖搭在三楼的围栏上，静静地望向远方，不去管飞雪是快或是慢地落在自己玄黑氅衣直裰上。
楼外风雪渐大，让人感到沉闷。
甘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发言，从靠近着三楼楼内走廊的门走出，而头上的那支棠梨绒花，甘棠也终是没有再次扔下。
而另一边，寒风吹彻。
魏衍伫立在永禾楼三楼外的围栏望着楼下，看着青衣人影沿着湖上木栈道离开。
风雪真大，那青色的大袖衫和柳青的裘衣也不知能不能抵挡这永禾楼外的风雪。
突然，木杖到地的沉闷声在身侧响起，魏妚一手握着檀木杖，一手也将棕褐的衣袖也搭在围栏上，望着风雪中的青衣人影。
“既然喜欢，为何不将她留下，费了这么大心思将我邀来促成这个寒至诗会，难道只是为了说一两句话，何况九殿下看起来也不像那样甘愿放手的人。”
这位合政大长公主魏妚苍老的声音中透出几分不解。
“她从不是被绣在屏风上的鸟儿，她也有她自己的路去走，何况，我从不相信她对我毫无感情。”
听着魏衍的话魏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得长长叹息一声，“那是时候收心吧，接下来既然要争太子之位远离她也好。”
风雪越来越大了，将邯城笼罩。
……
待甘棠走出来时，却见宋元仪等人竟然在永禾湖旁的街道上等着，只是如今的永禾湖街道早已人迹寥寥，远没有今早刚来时热闹。
甘棠还未得及说话，只见一身雪青云锦大袖衫穿着同色云锦裘衣的左毓秀迎了上来，笑意盈盈拉出甘棠的手。
“召华，这都未时三刻了，诗会上哪些茶酒糕点根本不管饱，回府估计也没有留饭，不如我们去附近的正和酒楼吃饭，我做东，我必须得好好讲讲刚才发生的好事。”
左毓秀首先便先声夺人，眼中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连头上那满珠翠绕的簪钗首饰都开始晃动起来。
听到左敏秀的话语，甘棠一愣，暗里将心中的所有情绪压下，不让左毓秀和宋元仪等人发现异样。
然后才扯出一副笑意吟吟无事人的模样，如从前一般开玩笑打趣着左毓秀。
“你左毓秀今天到底是赢了多少，到也舍得请我们去正和酒楼吃饭，元仪你来说说，是不是可以去朱雀大街那边开个首饰铺子了。”
正和酒楼是国子监附近名声颇显的一座酒楼，不过酒楼中的饭菜到是味道颇佳，到也对得起它的名声，只不过这花费相对于其他酒楼也较贵。
而朱雀大街则是内城的主街，其宽便有两百多步，从宫城直到外城直直横穿众多坊巷，也因此繁华无比，百姓商贩往来买卖，两侧廊屋商铺即使租金昂贵也从来没有一丝空缺。
这番话惹得还穿着褚红图领窄袖长袍仪态端正的宋元仪都笑出声来。
“召华别打趣了，难得毓秀去正和酒楼请我等吃饭，更何况刚刚发生的好事确实解意，只是这里还是有些人不太方便，不如快点去酒楼让我们好好跟你讲讲。”
“是啊棠姐姐，云仪姐姐和令仪现在也迫不及待想要告诉棠姐姐，好让棠姐姐解气。”
此时缃黄色上衫配上萱草黄的下裳的宋令仪也挽着宋云仪出来嘻嘻说道，新换上的和宋云仪同样的白领裘衣去显得更加古灵精怪，完全不如旁边宋云仪的沉隐。
“你们这哑谜打的到真勾起了我的心思。”
于是甘棠与等在马车上的宛娘子说明情况，便乘着马车和左毓秀宋元仪一行人向正和酒楼行去。
这正和酒楼虽说也在国子监附近，只不过两者却是位于不同的街道，从永禾湖街道往内城方向走到分叉口，一个向西行约两三里是正和酒楼，一个往南走才是国子监。
一路上寒风呼啸，卷起飞雪如鹅毛般起起浮浮，还几度将马车的帘子掀起。
就连往日人多密集的街道，如今也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雪中走动，甚至到正和酒楼也没有往日的人来人往。
在正和酒楼一楼为宛娘子点上一桌，甘棠便跟着左毓秀等人上了正和酒楼二楼雅间。
“说吧，究竟是什么好事要到这里来说。”
才刚坐下左毓秀便先开口笑道，“召华，你可知这宋元仪干了何等好事，她趁着你方才没来时竟将那萧合揍了一顿。”
听到这话甘棠也不由得侧身看着宋元仪。
“方才我们在永禾湖旁街道久等你不至，不想恰好踫到独身一人的萧家萧合那小子，见四周人少，又想到他确实可恨，我便放马车里的裘衣把他头蒙得严严实实的，推到角落揍了一番……”
众女你来我往地为甘棠说着当时的细节，还说当时宋元仪是如何勇猛，连萧合的佩剑都被夺下扔在一旁，直到饭菜上了才停了下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众女才起身，左毓秀向等在雅间外的店小二付完帐。
“这次可花费了我二十多两银子，这得卖多少书才能挣回来。”
数着荷包的左毓秀有些感叹，惹得宋元仪幽怨出声，“心庝什么，你家钟灵堂书坊卖书手抄本一两多银子一本，印书六钱银子一本，我买着也心疼。”
“那手抄本抄书人工钱便是一两，盈余不过两三钱，那雕版一套也至少近百两，更是贵，印的书卖出去也不过六百文，一次盈余也不过一钱，就这在邯城都算便宜了，若是开在内城朱雀大街那边就更贵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本钱才降得下来。”
伴随着左毓秀的嘟嘟囔囔，一行人又下楼离开了二楼雅间，甘棠也去把宛娘子的帐结了，五人便打算就在离开正和酒楼回府。
外面风雪已然小了很多，只是飘飘然落下，不如之前的猖狂。
“呀！店家你这门外怎么躺着个小孩，方才雪这么大，怎的不让人进楼。”方才出酒楼门，左毓秀便惊喊了起来，惹得众女也朝着右侧望去。
只见墙角躺着一个瘦弱到分不清年龄的小孩，穿着破旧又缝缝补补的衣服，只是披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半新裘衣，看到众人望着眼神怯怯的往墙角缩了缩。
“这位娘子，不是我不想救，只是方才这丫头说怕脏了酒楼，死活不肯进来，不过这丫头也个苦命的，爹死了之后族人霸占了家产田地，把她和她多病的娘赶了出去，这丫头到也机灵，不偷不抢替人写信养活娘……若是碍了诸位娘子的眼我马上带她去其他地方。”
店家立马出来鞠着身子解释，状似挡住地上的小女孩，口中却不断地诉说着小女孩的家世。
“不用了，既然识字便多认一些，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说着甘棠将荷包的钱取出，又让宛娘子替自己从马车中取来书，轻轻将《西园诗话》连同手中的钱一并放在小女孩手中。
这部《西园诗话》真厚，甘棠将十二卷书放下时却没有片刻犹豫。
看着“慷慨解囊”的甘棠，左毓秀在一旁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也跟着将手里荷包里的铜钱也给了小女孩。
宋家三姐妹也跟着甘棠与左毓秀将荷包里的钱取出，那宋令仪看着荷包颇为不舍，但还是也给了出去。
“召华，方才那店家明显认识那小孩，话里话外都是让我们收下那小女孩，你怎的还给钱。”看着离远了酒楼门口，左毓秀在一旁小声问起。
“奴籍不好脱，她还小，也应该有更多的选择。”
甘棠望向远方，风雪依旧遮住着邯城，整片天地孤寂地仿佛只剩她一人，但所幸并不是，看向周围的同行人甘棠笑意上扬。
漫天飞雪中，马车碾着积雪发出微微的“吱呀”声远去。
“天地可证！我孟善祥以后定抱诸位恩公大恩！”
孟善祥将手中的书与钱攥紧，望着远去的马车，将额头重重触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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