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凛冬》嘉柏励

2、第二章

　　关凛猛然抬起头，昨晚出现在梦里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郑教授身边，他面带微笑的扫视了一圈，视线淡淡的从关凛脸上略过，一视同仁的把她当“陌生人”。

　　“很高兴能作为各位同学的校外指导老师，鄙人姓陈，耳东陈，玉佩的佩，晴朗的朗，有任何专业相关问题，欢迎在工作时间找我探讨。”说着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号码。

　　身边有人掏出手机记录下那串号码，关凛对此无动于衷，她和他的接触只会多不会少，就算她不乐意接触，黄蕾也会想办法创造机会，努力营造出兄友妹恭的假象。

　　陈佩朗介绍完便转身告辞，郑教授接着讲课，剩下的半节课有人听得心不在焉，梦里的场景始终在她眼前晃，一帧一幕都让人面红耳赤。

　　下课回到宿舍的时候，张缇文刚醒，头发凌乱的坐在椅子上打哈欠。

　　“关关，今晚出去玩吗？”

　　“你这才刚睡醒就想着半夜的事了，要不要那么颓废啊。”关凛边掏包里的东西边打趣她。

　　“年轻不就是性和酒精么，性没有，酒精总该有吧，去不去。”

　　“考虑下。”关凛坐在椅子上翻看微信消息，张缇文耐不住，起身过来游说她，“你一个人待在宿舍也无聊不是？我半夜回来还会吵醒你，一起嘛，咱俩有个伴。”关凛被她左搡一下右搡一下，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见有人同意了，张缇文兴冲冲的去挑衣服，势必要在今晚靓瞎所有人。

　　法学院的课很少，大部分时间一天就一节课，选课心机点的甚至可以凑出一个4天小假，出去旅个游。

　　院长对此给出的解释是，法学这门学科要想学好就必须大量阅读学术书籍，课少是为了让同学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去阅读积累。

　　显然他的期望落空了，当代大学生会手打糍粑，会拖着纸箱小狗去操场上遛“狗”，就是不会老老实实看专业书籍。关凛算不上是玩咖那一类，但也绝不是醉心学术的好学生。

　　晚上10点，张缇文准时拖着关凛出门，张缇文一袭大红吊带紧身连衣裙，头发卷成了大波浪，妆容精致，与之相比关凛就显得随意许多。

　　张缇文的酒友已经提前在酒吧定了卡座，是个比较小众的爵士乐酒吧，不太受钱包略显羞涩的大学生喜爱，反倒是社会人士常去消遣的地方。

　　酒吧入口藏在江边的老建筑里，俩人沿着弯弯绕绕的小巷一路摸索，推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才发现别有洞天。
　　酒吧的座位陈设围绕着中心的爵士乐队展开，乐队正在演奏Norah.Jones的Don\'t Be Denied.

　　唱到they came to hear the golden sound时，她俩终于找到了卡座。

　　酒友名叫王家杰，是隔壁大学的大三学生，某次和张缇文喝酒拼桌时认识的，俩人挺聊得来，就时常约着组局。

　　酒友见她俩走近，热情的起身让座，把里头的位置让给两位女士。

　　张缇文一坐下就开始满场看有没有帅哥，俩人还在路上的时候，她就信誓旦旦的说今晚一定要带走一个，关凛自然知道她是戏言。

　　不一会儿就有其他桌的看他们这桌只有两女一男，过来搭讪，邀请一起玩，关凛对这些酒桌游戏并不感冒，但一个人枯坐着也实在没意思，便参与进去。

　　过来的那两个男士好像料定张缇文和王家杰是一对，关凛落单了，玩游戏时打配合故意灌酒，想把关凛灌醉，缇文几次看出来，便不动声色的替她挡酒。
　　酒过三巡，人开始飘飘然，关凛找借口去卫生间，从卡座上站起来，往卫生间方向走，她想要假装自己没醉，但不受控制的肢体动作分分钟暴露了醉意。

　　转身回头时，后方卡座男人正凝视着她，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冲她一笑，是陈佩朗，关凛微微一愣，错开目光，直直往卫生间走去。

　　卡座上的人放下酒杯，点燃了根烟，重重吸一口，那火星子瞬间蹿上去一大截。再往她消失的地方瞄了眼，随即发出声哼笑，他这个妹妹挺有意思的。

　　卫生间洗手池边，关凛感受着冷水冲手的触感，想把水往脸上浇，又因为上妆了作罢。

　　一定是中邪了，不是中邪就是被下蛊了，不然怎么那么频繁的遇到他，看到他那一刻的木讷也让她懊恼。

　　真是蠢死了，她气急败坏的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昏暗灯光零星洒在地上，人们纵情声色，交谈、拥吻、跟随音乐摇摆，生活中的苦难与折磨被一杯又一杯的酒精浸泡淋湿，再被寄主随意丢弃在身后，酒精短暂的使人有勇气放下扰人的事，变回由直觉驱动的动物。

　　关凛也爱微醺的感觉，以至于往后很多年，她依旧会在遇事后想办法躲进酒精里，陈佩朗也多次因为酒精中毒送她去医院。

　　回到座位后的关凛彻底无心和他们玩游戏，她调换了座位，挪到最边上，小口小口的喝着酒，假装在听乐队的歌。

　　Ain\'t no sunshine when she\'s gone 当她走了，没有了一点阳光
　　It\'s not warm when she\'s away 当她走了，没有了一点温暖
　　Ain\'t no sunshine when she\'s gone 当她走了，没有了一点阳光
　　And she\'s always gone too long 她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Anytime she goes away 她随时会烟消云散
　　Wonder this time where she\'s gone 不知道哪个时候,她不见了
　　Wonder if she\'s gone to stay 不知她的去留

　　关凛记得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诺丁山》里，罗杰.米歇尔以一个长镜头展示男主人公走在路上，场景四季变换，这首配乐完美的诠释了男主的萧瑟孤独。

　　她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反复看了很多遍，有人批评《诺丁山》庸俗，也有人赞叹它有多庸俗就有多美好。她更赞同后者，老套的从来不是爱情本身，而是假借爱情之名的虚伪和势利，是爱情褪去之后的伤害和背叛。

　　时不时有男生凑过来搭讪。

　　“美女，可以一起喝一杯吗？”隔壁桌的一位梳着油头的男人端着酒杯走到关凛旁边。

　　关凛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但对于他接下来要加微信的要求便不高兴理睬了，油头男自觉无趣，悻悻的回到他朋友那边。

　　一行人在酒吧耗到凌晨两点多，局终于散场，王家杰和关凛架着走不了路的张缇文走出酒吧，推开那扇大门，城市陷入了寂静，只有喝到吐的人，以及陪伴在旁的朋友，站在墙角边稍作休息。

　　三月的海市提前进入了梅雨季，总是在半夜下起淅淅沥沥的毛毛雨。王家杰摆摆手说，你回去吧，我带她去酒店。

　　关凛看着喝大了的张缇文，某人感受到她的目光，嬉皮笑脸的要她别担心，她就在外面住一晚，都成年了！

　　好嘛，这当事人都达成共识了，她这个室友还有什么好说的。遂把挎在身上的包交给王家杰。

　　“这她的包，你拿好了，里面应该有证件。”

　　说完她把张缇文交给王家杰，挥挥手，往大马路走去。

　　凌晨的车并不好打，关凛在路边等了半晌也不见一辆出租愿停下，司机这是怕喝大了的吐车上呢，索性不拉酒吧门口的生意。

　　飘着的春雨远没到必须打伞的地步，但就像按下一泵保湿喷雾，将人头发打湿成一缕一缕的。

　　深夜，女士独自站在街口，饶是治安再好的城市，女士也是会感到心慌的。酒劲随着冷风、雨水的冲刷消退了许多，随即漫上来的是害怕。

　　她能感受到为数不多路过她的人的打量。

　　来回踱步之际，余光瞥见了一个穿黑色大衣的高大身影朝她这边走来，她立刻警觉的抬头正视来者。

　　关凛是有些许近视的，度数不高，只在上课看书的时候戴戴。她觉得生活没必要时时刻刻都是高清□□的，有些人有些事，看个影影绰绰朦朦胧胧有利于身心健康，更利于健康的是干脆就不要看，看到了只会添堵，女人无法排解的郁结最后都反映在了那可怜的乳腺和宫颈上。

　　近视加上烟雨，关凛瞧来者更像雾里看花，男人的形随着步伐的迈进愈发清晰，瞧不清脸时也能看出对方是个风度翩翩的人，但这并不代表风度翩翩的人不会违｜法犯｜罪，更何况这样高大的人想对她做点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愈发紧张的心跳和抓紧提包的手指，都在看清面容的那一刻陡然松懈下来。

　　是陈佩朗。

　　他在距离关凛还有四五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对于这个点关凛还站在路边有些惊讶。

　　“等人？”

　　关凛没做声，摇摇头。

　　他没再缩短和她之间的距离，往他正前方走去，原来他车就停在路边，但车主毫无送关凛一程的意思，利索的关好车门，点火，却没立即开走。

　　不远处站着吸烟的小混混见关凛再次落了单，笃定她是孤零零一个人了，立马扔了烟头，吹着口哨朝她走过来。

　　眼下再耗下去就可能有危险了，她咬咬牙，靠近路边那辆白色奔驰，拍了拍车窗，几秒后他降下半个车窗，正在接电话，挑眉看着她，趁对方讲话之际，抽空问她：“有事？”

　　直到他电话掐断，她才组织好语言。

　　“我打不到车回学校，你可以送我回去吗，或者在好打车的地方把我放下去也行。”

　　“没空，不顺路。”陈佩朗直接拒绝了。

　　关凛沉默咬着下唇，在他耐心耗尽把车窗关上前开口。

　　“可是我很害怕，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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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诺丁山的配乐叫Ain\'t no sunsh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