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扰我》夏臾十七

2、第二章

　　唐致逸帮许夏怡把行李拎下楼，叫了一辆去机场的Uber，看着许夏怡一脸的惆怅，兴致不高的样子，煽情的对她说了句：“一路平安，好好照顾自己。”

　　唐致逸觉得眼睛有点发紧。想要伪装出自己一贯潇洒自如的模样，但还是伸手搂了搂许夏怡。

　　以前唐致逸会觉得太虚假，太煽情，但是当然真的感受到彼此炽热的呼吸和心跳，一切触感都鲜活而动人。

　　但是抱完，许夏怡张嘴小小惊讶了一下，皱着眉头说：“你不帮我寄剩下的那些行李了吗？”

　　唐致逸就觉得她就不该陪许夏怡这种只会把快乐留给自己，悲伤留给他人的狗，演这种这种苦情的戏码。

　　“你结婚要请我。”

　　“好。”

　　“受欺负了也要告诉我，棍子早上在我手上，我保证凌晨的时候就敲到你老公头上。”

　　“好。”

　　“有野男人了也告诉我。”

　　“不好说。”

　　“谁是你男人？”

　　许夏怡：“不告诉你。”

　　“那你以后别听我讲八卦了，不要脸，还有扯吧你，你有男人？哪来的野男人。”

　　许夏怡就喜欢逗她，双手捂住嘴，表情讳莫如深。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许夏怡终于认真点了：“我骗你的你还当真了？”

　　两人插科打诨的你一句我一句。

　　车来的很快，商务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公寓楼下。唐致逸特意挑选的司机，肱二头肌发达，很贴心但是依然很勉强的把许夏怡的三个大行李箱放进了车后箱。

　　膨胀的肌肉群和青筋□□的粗脖子再次提醒着许夏怡的行李到底重得有多离谱。

　　“行李的事情，看你表现。”唐致逸被许夏怡那张半真半假的嘴气死了，冷漠的把人送上了车。

　　许夏怡下巴靠着车窗玻璃边，努努嘴：“切，小气鬼。”

　　唐致逸看着车驶入密集的车流中，与晚霞一同走向城市的边缘，最后消失在视线中。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发现是来自许夏怡的信息，备注是许夏怡这只狗。

　　许夏怡这只狗：小唐唐，储物间有留给你的礼物哦。

　　-

　　这趟回国行程一共十四个小时，凌晨两点出发，差不多早晨七八点就能到春山市，许夏怡在VIP候机室里剪辑好了视频，上传，发布时间设置在了飞机起飞的时刻。

　　许夏怡本想在飞机上睡一觉，但路途中实在颠簸不止，客舱广播几乎每隔半小时就会响起一次，提醒旅客正常颠簸，不用担心。

　　除此以外恰好商务座并排着的是位大概刚生育完孩子只有两三个月的漂亮妈妈，Birkin30黑色鳄鱼包随意被放置在地上，大剌剌敞着，结果里面装满了婴儿用品，露出标签的尿不湿，婴儿小围兜，空空的奶瓶放在桌板上。

　　小婴儿本来就不适合长途，大概也就是和许夏怡般大的母亲，产子回国，初为人母，所有的一切都是脱离于自己经验之外的，独自出行就在婴儿啼哭不止，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机舱时慌了阵脚，孩子妈妈一双尤其漂亮的杏眼顿时沾染一圈红。

　　只能抱着孩子，无力地轻声安抚着，一下一下拍着背，不哭不哭。

　　许夏怡在一旁细语安抚：“没关系的，可能是饿了，你看她啊啊啊的，头在摆，想喝奶了。”

　　许夏怡起身搀扶着椅背去了配餐室找空姐冲奶粉，拿回来满当当的奶瓶，温度刚刚好放到婴儿嘴边，就被本能咬住，瞬间眼泪收住，立即就开始在怀里砸吧砸吧喝东西，姜奈这才缓过神来，想要和身旁的女孩道谢。

　　“刚刚谢谢你，我看你包上挂的红衣服小熊好像是大学的周边，看你好年轻，以为你还在读大学呢，你是也有宝宝了吗？”

　　顺势抬眼看着坐在舷窗边上的女孩，眉眼弯弯，先声夺人，明媚得不行，被几千米高空微微露出端倪的第一缕晨光镶上一圈柔光，好像很好的糅合掉了美艳长相上的乖张，骨相优越英气，可皮相又带点肉感，鼻尖挺翘，娇憨美人。

　　姜奈也看得入迷，总觉得看得眼熟，可又想不起是哪见过，直到看见嘴唇饱满红润一张一合。

　　许夏怡摇头：“没有，刚毕业，家里有些弟弟妹妹。”

　　像许家这种在春山有头有脸的大家族，真要算起那些细枝叶末的亲戚们估计至少有百来号人，许夏怡已经算是同辈里年大的了，有个小自己十来岁的刚出生弟弟妹妹真的是太正常了，过去每周许家都有固定的家宴时间，姨姨婶婶围起来唠家常，嚼舌根，互相算计的时候，许夏怡就呆着婴儿房里，坐着小木马托腮，看着保姆冲奶粉，拍奶嗝，换尿布。

　　姜奈颔首：“原来这样。”

　　飞机开始到了平流层，安全指示灯熄灭，客舱开始服务，姜奈问许夏怡要抱抱吗？许夏怡很自然地接过，抱姿很标准，小孩子沉重而温暖，软塌塌的，四肢摊开。

　　婴儿呼吸震颤，逐渐变得绵长，这才看清楚了碎花柔软被毯里的小女孩，吃饱了瞪着一双乌黑发亮的桃花眼，眼神滞留在了许夏怡脸上，却已半显出了父母优秀的基因。

　　是比大学时期傅适野那双常常低头半阖着的桃花眼，更美的造物主产物，那段时间好像很流行把两个人的照片AI合成一起，算法出未来孩子的长相，女生们就嘻嘻哈哈闲聊过，许夏怡也就没皮没脸悄悄试过一次，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傅适野适合生女儿，他不能生，说的是和他的老婆生女儿。

　　似乎最近想起某人的出场频率有点高，因为最近她有些失眠，但也仅仅只是想起，时间和距离确实是一剂良药，至少证明了人永远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她不可能永远喜欢他的，是的。

　　许夏怡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婴儿的脸蛋，不经感叹：“小妹妹好漂亮的眼睛，都说女孩像爸爸，男孩才像妈妈。”

　　姜奈勾着嘴角笑得很甜，只是心中的苦涩登时弥漫开：“对，像爸爸呢，是吧我们囡囡长大也要像姐姐一样漂亮好不好。”

　　许夏怡听完刚想摆摆手，手指被婴儿牢牢抓住，只好作罢，晃晃手指笑了笑：“囡囡你叫什么名字呀？”

　　姜奈歪着头看着只会呀呀的女儿：“囡囡告诉姐姐，你叫傅知遇，好不好呀。”

　　许夏怡短暂失神，另一只手勾在一侧的手袋里，在隐蓝色束口袋中僵住，捏着一只全新的Jellycat安抚兔的毛绒耳朵，是想送给小朋友的。

　　觉得有些可惜，最后松了手，神色自若说：\"傅知遇，知遇，好听。\"

　　-

　　“早上好，许女士，打扰了，这边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因为我们这边机场今天有一个重要的试飞任务，涉及一些军工机密，这边小窗户麻烦您关闭一下，可以吗？”

　　“这边您是我们的重要客人，您看对本次客舱服务还满意吗？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
　　麻烦司航回访的时候给我们好评。”

　　许夏怡后半程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看着屏幕上小小的蓝色飞机标识已经挪到了终点处，舷窗外早已变成了观看春山布满高楼的城市绝佳俯瞰视角。

　　“嗯嗯，没问题”

　　说完接过空姐递过的纸杯，用温水润了润嗓子，十几个小时几乎没怎么进食，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胃还带着一阵阵痉挛。

　　有点迟疑地关上窗户。

　　这才听到姜奈笑着解释：“你很久没有回来了吧，最近航飞集团在和民营企业合作在搞新机型的量产呢。”

　　“新机型？”

　　“嗯，但是今天这个是五代机的试飞，下个月有航展！我们公司有展览票，我给你一张，如果你有兴趣就来好吧。”

　　都等不及许夏怡反应，票都已经塞到了她手里，写着春山市第十五届航展节，望山公司特惠票。

　　许夏怡说了声谢谢，姜奈看上去倒是兴致盎然，还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

　　飞机滑行进场之后，手机终于有了信号，乘客手机叮叮的消息声轰炸着整个机舱。

　　在咖啡厅的时候许夏怡的手机还在震动，换回了国内的电话卡，各种银行，品牌，餐厅的会员短信轰炸进来。

　　微信也因为许夏怡发了张空荡荡的房间照片，大落地窗外是波士顿往外延伸的深蓝海平线。

　　几乎国内的朋友全能人精似的懂得许小姐要回来了，约饭，请客，喝酒的邀约，占满了列表，都有点拉不到尽头。

　　只是许夏怡列表的置顶也就那么几个。
　　两条消息，备注生分，林女士。

　　框里就一段话和一个微信名片，还未细看。

　　排队点单到了许夏怡，身着绿色围裙的眼睛小哥喊了三声女士。

　　许夏怡这才把自己从走神中拔了出来，突然有点转不过来语言系统。

　　满脑子都在想Cold Brew中文叫什么来着

　　弯着腰，手指在点单表格上滑动疯狂地中文对照：“那个我要一杯…”

　　“冷萃加稀奶油，再加份香草糖浆。”
　　一声清冽紧劲的声音，从背后冒出来。

　　这是一份很婆婆妈妈的点单方式，唐致逸很早就吐槽过，但许夏怡一直都这么点单的，类似于女生的从心理上安慰自己，这是一杯减脂健康的黑咖啡，但从口味上放纵自己，一点奶油，一点糖浆不足为惧。

　　这个声音过于熟悉，但又像一罐放了很长时间的酒，你知道是这罐酒，但是味道不是当年的那味道，更沉稳了，更醇厚了，但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一杯就倒的酒量了。

　　许夏怡起身扭头回看过去，看见傅适野垂着那双桃花眼，不知道像了谁，看什么都很深情，不过一股子冷劲都被暂时敛住了，额前的短碎发服服帖帖着，眼尾里有一抹看起来泛着疲惫的红。

　　一只手上不耐烦的扯着系得紧实且系法极度糟糕的领带，另一只手上又搭着与这套昂贵料子剪裁优越黑色西装格格不入的质朴白色发黄的工装外套，修长五指被工作证的吊绳缠了一圈又一圈。

　　被扯领带的动作搞得摇晃不止，隐约能看见正面的字样，试飞出入工作证。

　　许夏怡觉得这个人现在看起来就不太精明的样子，领带照他这么扯能变成套在脖子上的狗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怎么以前有那臭脾气嫌她看不懂课后题答案的，她要都能看懂了，那还要他干嘛？

　　环着手臂，愤懑地盯着傅适野莫名其妙打断了她点单，确又离谱的说出了她飘在脑中没有落地的想法。

　　傅适野仰头，活动了一下肩颈，领带终于松了点，只是现在被扯得皱皱巴巴的，成了一个套在脖子上的小圈，对上许夏怡的眼。

　　嗯，依旧像只炸毛的猫，猫呢，特别是漂亮的猫都有着一身格外光亮皮毛，一双漂亮圆溜的眼睛，和绝不低头的气焰劲儿。

　　两人不甘示弱，谁也不先挪开眼睛，视线就这么直直对着。

　　一个似笑非笑，一个火在眼中烧。

　　但许夏怡不知道这把火从来的，又是怎么烧起来的，真是奇了怪，她不想给人乱扣帽子，但是春山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是因为有着小几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小是因为能叫得出名字的几大龙头企业不过凑个桌上一桌，至于这些个大家族背后见不得人的丑闻多得能编成本书也见怪不怪。

　　六七年没见过了，消息不多，如果之前还算是抱着未必是他的一丝侥幸，那现在这一切都恰如其分的对上了，听说傅适野他们研发的无人机已经能和军.方合作了，那有个傅知遇这么大的女儿能有多奇怪呢？

　　但他现在在干嘛？把老婆一人丢到美国生子，孩子在飞机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在这里和曾经喜欢过他瞎了眼的小妹妹“调情”吗？

　　店员一年大概要在机场见过无数场似曾相识的冤家路窄，忍不住打断这种莫名巧妙的对峙：“女生，您要点什么呢。”

　　许夏怡先偏头错开对视，转身还未开口。

　　傅适野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幅度，人高手长的好处就是，直接越过许夏怡的身位，亮出手机付款码：“她一样，一块付。”

　　店员拿着扫码枪手停在半空，看着许夏怡摸出了一张黑色的VISA卡，放在收银台面，冷淡地说：“不用了。”

　　店员脸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答：“女士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暂时刷不了国际信用卡。”

　　许夏怡手机卡也还没有换回来，抱歉一笑：“那我不喝了，谢谢啊，不好意思。”

　　“你多留点好意给你老婆和孩子吧。”

　　说完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