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知晓身份 ...
-
水师大营内,傅田文瞧向搁在季映雪脖前的剑。两人目光交接,一股信任在彼此间流转。
傅田文颔首,转身后,向众青骊山匪踏前一步。
他面向众多衣衫不一的山匪,以及远处水师大帐前的无数兵士。这些人加起来有三万五千人众,已经是不小的力量。
“在半个时辰前,我还是昌王指派的军师先生,前来约束水师大营。”傅田文拿起凌天宝递送的信笺,展示过后,当众撕碎,“ 我与诸位一样,土生土长的江南人。
我知道你们是南旋、海辰两地人士。
南溟将军如何,我相信诸位都一清二楚。他所求是为朝廷效力,为江南百姓谋福祉,我傅田文希求同南溟将军一样,但求与诸位将士、亲属家眷,与江南百姓站在一起。为江南宁静而守,便是我傅田文的兄弟。”
傅田文暗吸口气高声道:“敢为诸位将士,可是为江南百姓站在这里?”
南溟旧部以南昊为首,眯眸看向高台上的清秀少年。被尊为一声先生,果非常人,一言而下,就立马反客为主。
他眯眸看向傅先生后面的季映雪,咧齿高声道:“为江南百姓,为江南水师。”
南昊身后的南溟旧部高声响应,就连原本的三万水师都发出震天的呼声,从原本颓丧的形势重振气势,高声呼应:“为江南百姓,为江南水师……”
傅田文看向这群南溟旧部,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立正高呼。由此可见,这帮人训练有素,相较于沈晨曦带出来的士兵更有军纪。他的目光撩向陆续呼应聚众过来的水师,微微笑起。
骆知夏上前摆手,压下众多高呼声。
他道:“傅先生乃是我江南水师的先生。日后,由他领导众位将士,镇守江南。”
南溟旧部里走出一人,响亮道:“傅先生,我乃南昊,这批南溟水师的头领。
今日我等因李多年带兵威逼,败了你的乌合之众,杀死李多年。
问傅先生,江南水师大营拜你为先生,我等没有意见。但是,江南军营真正由谁说了算?”
傅田文看着身强体壮,比常人出众的南昊。他心想,搞定南昊就能搞定南溟旧部。
以江南百姓的名义,盖过南昊提出的南溟旧部有关于南溟的声望,此为先决条件。
然而,骆知夏的话,不足以服众。
此时,段长青、沈方、田荣、田仲等人站出来。他们身后跟着诸多的水师将士。
沈方扬声道:“我们也尊傅先生,但是你说这水师大营谁说了算?我们当真是要较量一下。”
“哼,手下败将,哪里来的脸说话。”南昊一言,引动沈方等人一腔怒火。
季映雪在傅田文的身后摆手,骆知夏见机扬手。
昌王府的三名刺客就被他的人带下去,其中一人在晚间时分就被季映雪亲手刺死。
季映雪不是季扶邪,季扶邪杀人借刀,绝不亲自动手,而季映雪已经习惯亲自动手去做。
这会,季映雪上前靠在傅田文身后:“不如按傅先生之前提醒沈晨曦的计策,比武胜出者定位将军?”
傅田文回眸,对上季映雪的笑容。
他默默道:若是按此法,沈晨曦不在军营,定然是南溟旧部的人胜出。如此,以后的南溟水师就无法被调动,说不定又成权贵手里得一把刀。
“江南水师如今有三万人众,南昊勇士带领的旧部只五千人。沈晨曦暂未归来,等他归来,再一决高下,定下江南水师真正的将军,如何?”
南昊和沈方众人的目光较上,一致高声道:“好。”
傅田文对军中细节状况还算熟悉,前世本也在军营待过,做过文书工作。
他喊道:“水师参军,文书何在?”
张景与几人出来,拱手道:“在。”
傅田文扬眉,沈晨曦倒是用人不避亲。
他笑道:“张景,你带人安排五千将士入营,用度、武材,与水师营将士一致。”
张景本不服气傅田文,但一直被沈晨曦、沈方等人提点,这会一一应下。
他领段长青等人,带五千南溟旧部前去安营扎寨。
这番过后,傅田文面对李多年的尸体,扫向骆知夏。
骆知夏的目光从季映雪身上收回,轻声道:“李府台是我骆家姻亲,不如由我带去南旋,送还家人,再说明情况。”
傅田文知道这是骆知夏要去安抚李多年底下一众幕僚和县府官员。
他只问一句:“骆府台这样做,背后的人是谁?”
骆知夏微微一笑,半阖眼睑道:“山河无恙,人间皆安。这便是我等一众人的祈盼,我想傅先生应该也是奉行此道,大家才会站在一处高台。”
傅田文展颜,拱手道:“骆府台不愧是江南父母官。傅田文的心胸倒也没有这么大,整个大庆南北以洛川江为界,江南无恙,百姓安居,便是傅田文小小的心愿。”
骆知夏眉宇微动,心下嘲道:果然是小地方的学子,放眼整个天下,你身后的人贵不可言,将来荣登九五都说不定。
“傅先生言之有理,如今天下道府割据,各自为政,我江南有傅先生提议重建的江南水师,当可保百姓安宁。”
傅田文总觉得骆知夏在把人抬高到一个奇怪的程度。
两人言过几句,骆知夏就要带人领李多年的尸体离去。
傅田文也怕骆知夏成为第二个李多年,让田荣领三十人同骆知夏一起离开。
他明言暗语,叮嘱田荣几句,而骆知夏也懂傅田文的意思,不避人,直接让田荣带人随身同行。
这群人离去后,天色已晚,营地里负责的士兵燃起盆火。
傅田文察觉后,发现同来的昌王府三个打手已不见……他与季映雪面面相觑,脱口而出:“阿雪,你到底是为谁做事?”
季映雪的俊脸映火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他露个笑脸,窄袖下的手直接去勾傅田文宽袍下的手指,一旦勾上,就黏黏糊糊道:“阿雪自然是为阿文做事。”
“……可是我连阿雪的全名都不知道。”傅田文不忍与他争锋,察觉指尖传来的酥麻,低头嘀咕句。
他被去而复返的沈方喊住,随沈方去一边说话。
季映雪瞧傅田文和沈方离去,暗松口气,又敛起眉宇。
待他转身,瞧见南昊靠在盆火柱下,遥遥望来。
两人相视间默然无语,南昊转身离去,季映雪跨步追上。
营地后的山前,季映雪被猛得一拳砸在地。
他爬起来后吐口嘴里的血沫,任由南昊再次挥拳砸向心口。
南昊的拳头堪堪停在季映雪的胸前,收势后沉默地看向他,良久才道:“三弟,为何不回青骊山?”
“我没脸回去,我丢了义父,连他的尸首都要不回来。”季映雪垂头,低声道,“大哥,对不起。”
南昊深吸口气,斜睨这个兄弟,沉声道:“我们师兄弟间,你和义父最为亲厚。我且问你,义父的仇,报了吗?”
“报了。第五铮已经被沈晨曦斩杀,今夜昌王父子必死。昊哥,对不起。”季映雪沉痛道。
他的义父南溟是前水师将军,常常支助那些战死兵士家中的孤儿寡母,其中南昊、南天都是南溟收养的战死将士的孤儿,而季映雪是被南溟机缘巧合下从人贩子手上救来的孩子。
季映雪和南昊、南天两人间的年岁差距很大。
他来时,南昊、南天已经去青骊山训练,遂不常在一起。
他与失意的南溟一起生活在海辰道府的海边,算是渡过一个比较自由的童年。
“报了就好。你记得把昌王父子留给我和南天,阿天可是想啖其肉、饮其血,好为义父报仇。
义父常说,将士的归属是战死沙场。倘若不给义父报仇,你这辈子是不是就不再回青骊山?”南昊咬牙道,“难道集结青骊山中的兄弟,都不能替义父出这口恶气?”
季映雪垂眸,轻声道:“我知道大哥的意思,但是义父说过,水师是为百姓而战,不应以私利而动。他不会想要南溟旧部替他去报仇。今日大哥响应傅田文的话,也是站在江南百姓这边。”
“呵,你当我是死脑筋,还是你才是那个冥顽不灵?他以江南百姓为名,迫我摒弃南溟军的名头,当真是一二句口号就能抹杀义父为南溟军做的贡献?我等众人还能聚在一起,不正是因为南溟意志吗?”南昊深吸口气。
季映雪为人孤僻,不喜与人交道。
为此,义父定居海边,以此开阔少年心中的郁气。当然,南溟本身也因将途不顺,遭遇排挤,而难以遣怀。
季映雪闻声便道:“南溟意志就是为江南百姓,大哥这么说,傅田文行事与南溟军并无二致。”
南昊一噎,顿了顿道:“罢了。晨前,水师开拔洛川江后,南溟旧部会为义父举行水军葬礼。
我且问你,骆知夏这等与李多年同流之官留之何用?
你如今已经是江南最大的郡侯,不如直接杀掉他,自居上位。”
季映雪眉心一跳。
他收起心间对义父南溟的愧疚,看入南昊犀利的眼神,轻声道:“大哥想要怎么做?”
南昊哼了声:“听说庆帝无法人道,江北只一个长公主主持天下。
人云亦云,说什么大庆龙脉已断、气数将尽,凌子昌父子又在江南殒命,凌氏已无能人。
探子得知,江北的兵马开拔北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们不如做那黄雀,渡江北上。”
季映雪蹙眉,深思一番当今形势,江南水师恐怕做不成黄雀,现今入局,只会成为捕雀人手里的食物。
他道:“大哥,今日你与大营中的水师一战,觉得如何?”
“乌合之众,不配为敌。”南昊冷笑一记,朝这个变得心思颇多的小弟道,“老三,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南溟旧部已经蛰伏多年,如若再过几年,这批军士都老了,还能做什么?他们活着、坚持在南溟军,不就是为热血一战吗?”
季映雪无法苟同南昊的这种想法,在与傅田文的相处中,他知道安居之意,不在于战,而在于和平。
“南溟旧部无法再战,不如在青骊山中颐养天年。
山中良田沃土,五千人几能自给自足,即使不喜青骊山清苦,义父在海辰的丰源镇也为他们争得一片山地,那里……”
“够了。”南昊眼中流厉,沉声道,“你派人回山中与我等联络,如今我们翻山越岭来到这里,就是为让我们蜗居此地?
明日,我会威胁那军师,重回洛川江旧寨,再挥师北进。”
季映雪咬牙,心觉得傅田文说得对。
这些兵士各有意志,除非有人能压住他们,否则根本控制不住。
南昊早已是南溟旧部的领头人,如今肯依顺,也是因为武器已经到需要更换的地步。在青骊山中,旧部水师在粮食上可以自给自足,却无法增补铁矿器材。
南昊如今也是惦记季映雪的身世,本可以借用他的名义挥师北上,以保驾为名行动,偏偏他不愿意,不由起了威逼傅田文的心思。
兄弟两人不欢而散,各自离去。
傅田文坐在沈晨曦的书房,环顾四周,从词桶里拿起卷起的宣纸。他铺展开后,竟然全是“傅田文”三字。他再打开一张,字体从粗犷到笔挺、再到毫末有力,足见沈晨曦在书一道上的长进。
沈方与傅田文聊得大抵是如今的水师营状况。他说道:“沈哥离开前交代过,昌王定会派傅二哥……先生前来主持军营政务。他交代我和长青几人,一定要听你的吩咐行事。”接下来,他就把如今的水师布局和形势分说给傅田文知晓,再道,“这里就是沈哥的书房,他说你来后就在这里公办。”
沈方离去前看了眼傅田文,心间想起他身后站的英俊少年,不由叹口气。
这会傅田文坐在案前,看向旁边一本《本纪略》,随手打开来看,就见上面用炭笔画了一条条线……他心间一荡,想起在沈家宅邸喊沈晨曦要碳条做笔的场面。
“你这大老粗也知道用功了。”傅田文盖上书,重新放在一边。
这书房简洁得很,一只书柜上寥寥几本书简,有一半还是庆国学府的小学读物,余下一桌一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他压下心间的复杂,以心间做餐时的宁静来覆盖全身,再凝眸思考今后的对策。
“阿雪到底在为谁做事?以他出现的时间线,骆知夏倒戈昌王的形势……全都指向背后应该还有一股势力突如其来,以至于前世本不会这么早动的青骊山匪在这个情形下山。”
前世,青骊山匪可是等昌王叛军和王友林南下的军队打出个胜负才在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加上南蜀人摆了王友林一道,令屠佰林直接上位,而被南昊这批人捡了现成。
今世,南昊得这些人提前下山入局。
傅田文理清思路,矛头指向近期早有风闻却不曾见过的海辰小郡侯,从江北而来的长公主失而复得的亲子——季映雪。
“季映雪……季映雪……”傅田文唇间呢喃,“阿雪……季映雪……阿雪的本名,本就不该是季清风……季……雪,季映雪。”
傅田文双眸露出惊讶,手脚一时被这个想法震得无力而轻颤:“阿雪……就是季映雪。”
季映雪才有动机刺杀昌王父子,才有可能调动骆知夏,而想要侵入水师大营,掌握水师。青骊山匪本就是前水师旧部,自然是归附朝廷……阿雪,不,季映雪要掌握江南水师,帮助庆国重振天下。
【他……利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