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惊山一瞬

4、第 4 章

　　徐敬年知道林清荷转学的消息还是在那天的一周之后。他放学之后朝着林清荷家奔去，等待他的只有落了锁的铁门和蜷缩在绿植阴影下的云吞。
　　一人一猫相对无言。
　　他把云吞抱回家，晚饭也没有吃。秦轻云看着他抓住挣扎的云吞去洗澡，吹干毛之后抱着回了房间，关上门。
　　秦轻云没有开口，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徐敬年说。她想，人总会慢慢长大，小时候的记忆很容易消散，或许徐敬年很快就会忘掉林清荷和这段日子。
　　徐敬年慢吞吞地挪上床，云吞钻进他的怀抱，他感觉，林清荷要离他很远很远了。
　　日子过得飞快，城市改造将落英路规划在新发展区里，周边环境越来越好，越来越热闹，林家没过多久就有新的住客搬入。日子又过得很慢，落英路的柳树还是那么翠绿，木棉花絮还是将整片天空塞得满当当，徐敬年每天路过林家的楼层，总会看到外面的树枝伸进过道，他又会想起林清荷。
　　林清荷离开的三年里，徐敬年每天放学都会路过琴行，他从来不踏入店里，只是站在落地橱窗前，静静地看着那台三角钢琴。他觉得这台钢琴跟林清荷家的差不了多少，唯一的不同就是林清荷的钢琴上有他们俩的涂鸦。
　　两个火柴人手牵着手，林清荷还在旁边写了几个字，歪歪扭扭的青色涂鸦在漆黑光亮的琴身上特别显眼。
　　林清荷和徐敬年永远在一起。
　　他总是要站半个小时，时间只长不短。琴行的老板看他总站在外面盯着，好几次走出去跟他搭话，问他要不要进来看看。徐敬年都不说话，只是转开脸轻轻摇头，退开几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少年的身姿挺拔，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脸部线条随着年龄增长变得越发分明，眉眼凌冽，黝黑的眼瞳也越来越少泛起泪水。
　　考入丽城实验后，徐敬年的话越来越少了，但是英俊的脸总是能替他吸引不少目光，满溢的才华总能为他博得同龄人中的头名。
　　青春期总是爱意萌动，如火的热情绵绵不绝。
　　徐敬年的篮球比赛总是学校女生喊得最起劲的时候，徐敬年的获奖作文总是年级里流传最广的，徐敬年的课桌上也从来不缺早餐和小礼物。
　　每年的文艺晚会，徐敬年的名字都会在节目单上出现，每年都是《特别的人》，大家也都听不厌，依旧热情高涨。
　　台上徐敬年的吉他一直弹着，台下的观众一直尖叫鼓掌，活动结束了之后，懵懂又好奇的女生总想着八卦徐敬年的“特别的人”。
　　他唱得很动情，眼睛总是望着远处，不知道望向的是泛黄的过去还是看不清的未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望着每晚午夜梦回与林清荷相伴的时光，在望着不知道能否再见的女孩。
　　徐敬年想了好几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记着林清荷这么久，久到变成了一种习惯，久到模糊了她的声音，久到模糊了她的模样，但即便如此，林清荷以及有关林清荷的那段时光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淡去的记忆。
　　他有时候看着云吞，就会突然想起那天放学的午后，就会想起铺天的晚霞。他想起林清荷的时候，总是恶狠狠地盯着云吞，妄想通过云吞去质问那个让他心闷的女孩，然后又叹气着抱起云吞，脸贴脸，一起走过漫长的时光。
　　**
　　徐敬年家里没人，林清荷又缠着他要他做晚饭。徐敬年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想让她饿着，但又忍不下心，只好打开冰箱看看能做些什么。
　　“吃冷气？”林清荷站在徐敬年身后，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嘴巴挤出几个字。
　　徐敬年沉默地伫立在冰箱前，如果这是动漫的话，林清荷应该能看到他后脑勺的黑线。
　　径直走到玄关换上鞋，偏头对身后的人说：“还不走？”说完就打开家门。
　　林清荷急急忙忙跟着出去。
　　徐敬年在电梯里看着林清荷脚上还没穿好的鞋，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林清荷顺着徐敬年的目光看自己的脚，尴尬得笑出声，一只手撑着电梯的墙壁，一只手提着鞋后跟往上拽，心里暗暗吐槽徐敬年怎么这么眼尖。
　　两人出电梯后就朝超市的方向走，并肩同行，徐敬年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他侧头看身边的女孩，他想，等会儿吃番茄炒蛋吧。
　　林清荷转头看他，开口说：“等会儿吃番茄炒蛋吧。“
　　徐敬年一听，原本没有表情的脸扬起了笑容，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在久别重逢的女孩面前，小小的默契也能让他开心。
　　一进超市，林清荷就推着购物车直冲零食区，不一会儿，车里满当当的，徐敬年一看，沉默着将零食都放回货架上，顺便对怒气冲冲的林清荷解释了一句，：“我们没钱买这么多。“
　　林清荷叉着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购物车，又看了看徐敬年无辜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就走了。徐敬年只好推着购物车快步跟上。
　　红彤彤的番茄被徐敬年握在手里，他磕磕绊绊地开口：“清荷，你看这个番茄，它多红。”林清荷把徐敬年手里的番茄放进袋子里，又自顾挑了几个样子还不错的就拿去称了，徐敬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巴巴地跟着林清荷。
　　林清荷将称好的番茄塞进徐敬年怀里，徐敬年心想，我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给她拎番茄？等徐敬年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到了收银台，购物车里多了好几样东西。
　　徐敬年付过钱之后自觉拎起了购物袋，林清荷趴在蛋糕店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徐敬年觉得她的口水都要流到南海去了。他走到林清荷旁边，沉默了片刻，才鼓起勇气开口：“要不，我给你买一个？“林清荷眼睛溜溜地转着，徐敬年明白她的意思，走进蛋糕店买了一个小蛋糕，出来之后，便轮到林清荷跟着徐敬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