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欲坠》云梦歌谣

9、辩证发展

　　呆在娱乐圈久了，乔瑾在现实生活里第一厌倦的是人群，第二厌倦的是镜头。

　　此时此刻，她被一群拿着手机的阿姨们拍照，这群时尚、年轻刚刚退休的阿姨，精力十足，活力四射，拿着手机挨个蹭到乔瑾身边，同她热情地合照。

　　烫着大波浪卷发的阿姨从包里掏出了自拍杆，熟练地按上手机，招呼着自己的小伙伴：“来来来，我们和小乔一起拍个合照。”

　　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火，阿姨们很是默契地在乔瑾身边聚拢，大波浪阿姨举着手自拍杆牢牢占据C位，作为合影吉祥物的乔瑾挤出标准笑容，阿姨们快乐又默契地大喊一声：“茄子！”

　　乔瑾的灵魂在颤抖。

　　起因是这样的，吃完早饭回床上瘫到中午的乔瑾被施阿姨拖到了她的文体团队，美其名曰，带乔瑾锻炼身体。

　　小老太太确实活力四射，早上晨跑完，下午居然还要打柔力球。

　　这样活力四射的小老太太还有二十多个。

　　施阿姨骄傲地犹如介绍自家闺女，朝着阿姨团们介绍了乔瑾会来跟着学一学打球。只有退休妇女的文体团队里突然来了个年轻的大闺女，都七嘴八舌高兴地称赞乔瑾真是个热爱生活的大姑娘，年纪轻轻就能够欣赏柔力球的好。

　　热爱生活的大姑娘心如死灰地看着那个打球的球拍，满脑子疑惑着为什么是个网兜？

　　领队的大波浪阿姨看着乔瑾那张瑟缩灰暗的脸，隐隐约约的熟悉感呼之欲出，另一个阿姨忽然指着乔瑾的脸大叫：“哎呀，小乔，你是不是拍过电影，我想起来了，我和我们家老头子一起去看过你的电影，那个什么什么海！”

　　在社区无所事事的大龄女青年加入文体团队和阿姨们打成一团和二流女明星加入社区柔力球队，和退休老人共同挥洒汗水，那可截然不同。

　　于是乔瑾的脸短暂的成了地标，阿姨们分分打卡拍照录像合影。

　　等到乔瑾开始正式打球，才是她灾难的开始。

　　大波浪阿姨额外照顾这个没打过球的姑娘，给她仔细讲解了拿拍的技巧和发力要点后，乔瑾举着球拍，把球往上一抛，球回落时象征性得碰了碰球拍边缘，“咚”得砸到了地方，咕噜噜得滚到了墙边。

　　“……”乔瑾讪讪放下球拍，这个球砸下来的时候好重，手臂好痛……

　　“不对，小乔，不是这样的，你往上抛的时候都不对。”

　　“小乔小乔，你看我，你看我是怎么做的。”

　　阿姨们看着乔瑾笨拙的样子，发出了快活的笑声，七嘴八舌又围了上去。

　　由于乔瑾的到来，阿姨们推迟了课程的进度，一群阿姨们掏着手机其乐融融地看着乔瑾掂着球拍，带着柔力球左右摆动。

　　伤春悲月其实是种奢侈的情绪，因为当人在疲于奔命的时候，并无心为情爱难过。

　　张静一曾经无情地说乔瑾只是吃的太空了，生活得太闲了，所以只顾着为爱情难过。

　　乔瑾深以为是，于是换了一份工作，拍戏共情得一塌糊涂，更加不可自拔。

　　她试过放弃七年的相爱，可心里固执的小孩却在号啕大哭，就像小时候在商场，她看到喜欢的玩具，哭着闹着一定要买，那个小孩一直在抱着玩具哭嚎着，不买不撒手。

　　墨绿色的丝绸质地的床单，乔瑾散着发躺在床上，空洞地眼直勾勾望着挂灯出神。

　　在阿姨们的操练下，她的身体疲倦，无尽的困意卷着她翻出浪花，闭上眼睛，她仿佛就被睡意推进漆黑里。

　　可她在此刻的困倦里，找到了久违的平静，不再是她安静枯坐一天，却有无尽的烦躁翻涌，她没有去想很多事情。

　　她摸出手机，通信页面停留在程楷给她打的那个电话上。微信上，一一姐姐已经放出了旅行的九宫格，风吹草低见牛羊，茫茫草原上，紫发放肆翻飞。

　　她按下了边上的小红心，翻到了微信的首页，最新的消息是来自程楷发来的两张图，一张是庆城体育中考女生八百米分数标准，一张是她今天跑步用时。

　　不需要做除法算算平均数，乔瑾都知道他的意思，第一次，感觉这个男人，似乎是个促狭鬼。

　　乔瑾甚至想得到他看着她跑步速度揶揄的样子。

　　在床单上打了个滚，她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她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给出一个有力的反击，报复回去。

　　这时，张静一的视频电话打进来，夜晚的风燎着她身后的火堆，窜出的火苗烤着肥瘦相间的肉串滋滋冒油。

　　歌声穿透草原，张静一喝着银制小酒壶里的奶酒，她的朋友朝着镜头里的乔瑾大笑着挥挥手，看起来肆意自由。

　　肆意的生命力感染了乔瑾，她也露出难得的笑容，风声穿过旷野，她扯着嗓子对张静一喊：“一一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呀？”

　　“……”

　　张静一捏着手机抖了抖，揉了揉耳朵：“大宝贝，你没必要这么大声。”

　　“我看电视上都是这样子的……”

　　“我昨天晚上就飞机飞过来了，这里好吃的太多了，新鲜的羊肉真的太绝了。”

　　“你不是自驾游吗？”乔瑾适时地发出疑问。

　　“快两千公里呢，我不飞到这，怎么自驾游。”张静一对着手机特地晃了晃刚考好的羊肉串，尤其放大展示了一下烤的焦脆的油边。

　　“……”对不起，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她心如止水，只觉得油腻。

　　“大宝贝，今天干什么了，怎么这么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张静一是不指望乔瑾某一天的深夜会发出呐喊，我要吃烧烤！但是看着她难得的面色红润，倒是令人想歪。

　　乔瑾看着镜头里那双八卦的，写满了速速道来的眼睛，有一点情愿看羊肉串流油了。

　　“……”

　　她还是老老实实道来，从她起床跑步到早饭吃了几个小包子，从下午和阿姨学柔力球到晚饭吃了几个小番茄，半个土豆，最后诚恳地求教，程楷有没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不能说回去，她好憋屈。

　　一瞬间的风刮过，草原的温度依然和冬天相似，张静一紧了紧裹着的薄羽绒服，默默地拿远了手机，觉得刚才啃的羊肉串都成了腻歪她的狗粮。

　　满脸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腻歪人的秀恩爱言论，甜到齁人还让人觉得她真的在哭闹的，天底下，也就乔瑾一家了吧。

　　张静一一声不吭，边上的朋友倒是不明所以地凑过来，笑脸占了整张屏幕。

　　“乔乔，我给你点建议。”

　　“小单姐姐好。”乖宝宝乔瑾在床上盘腿坐好，坐等小单给她建议。

　　“你看看小说，那些男主角，那个不是一夜七次，一次两小时，不做到女主角下不了床不罢休，我给你发两篇，你截图，让你男朋友看看，他行不行唔……”

　　一块羊肉塞进小单嘴里，张静一夺回了手机的控制权，对乔瑾说了两个字，“别信。”

　　“……”

　　讪讪关掉手机，小单最后的话依然在乔瑾心头萦绕，无视了“男朋友”这个词，光是里面的内容就……她可从来不敢去质疑程楷的这方面……

　　挑衅男人的权威，很大可能倒霉的还是自己，何况，没有小单说得那么夸张，但是也……也不需要她质疑吧……

　　光是想了一下就面红耳热，冰凉的手骨贴着她绯红的面颊蹭了蹭，做了确认：“嗯，是很热。”

　　乔瑾一愣，讶异地抬头，程楷还穿着一身铁灰色的风衣，散漫地倚在床头墙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偏生给人一种披星戴露的风尘仆仆感。

　　乔瑾躺在床上一直乱蹭，人已经旋转了九十度了，床单也被皱皱巴巴，她躺在丝绸里，长发凌乱，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锁骨，像是揉皱的古典油画。

　　贴着她的脸并没有收回来，感受着她红红的小脸上的温暖。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有没有听到小单姐姐的胡言乱语啊……

　　“从你那声很大声的叫唤。”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打转。

　　哦，还是听到了。

　　还是要垂死挣扎一下，试图撇清关系，乔瑾努力把自己摘出来：“是别人说的你不行，不是我。”

　　“你的朋友的意思，我以为只是想让我同书中角色比较，还没到讨论我行不行的地步。”

　　乔瑾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努力表示自己对程楷总结能力的赞同，又被男人的下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但是你直接断定我不行了。”这句结论下得板上钉钉，不容推翻。

　　乔瑾整个人都要从被单滑下去了，却被捞到了男人坚实有力的怀抱中。

　　“其实是你误会了，辩证地看……”程楷皱着眉，看起来真的生气了，直接捏住了乔瑾的嘴唇，敲了敲乔瑾的脑门。

　　“放心，我会秉持客观中肯的态度来对你，用辩证发展的眼光来看你，在解决我们的供需矛盾上，发挥创造性、积极性、主观能动性，做到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