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欲坠》云梦歌谣

3、鬼迷心窍

　　回去的路上，乔瑾头疼得难受，捂着头靠在玻璃上，看着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绿化带里的小花被车流的风吹得伏倒，庆城和她三年前来的时候一样，一样的繁华，却又像隔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无声地笼罩在城市上空。

　　她感受到手机的震动，看到程楷发的新消息，才想起来还没有回程楷的信息。

　　【程：晚上我会过来。】

　　【程：晚上想吃什么？】

　　保姆车遇到了一个红灯，稳稳停下，乔瑾看到路边的小花也不动了。她低头想了想，忽然有一种阔别许久的轻松，不管程楷图什么，好像还有人陪她，她嘴角不自觉扯出很浅的笑容。

　　【乔乔：我下厨随便随便糊弄你一餐？】

　　面前的魏特助惴惴不安地看着程总，今天上午开始，办公室的气压就很低，谁都看得出总裁在克制他阴郁的心情，即便他照常批阅文件，照常指出文件里错误，没有任何批判，只是让秘书回去改了。

　　魏特助抱着文件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在看手机的高大男人，现在和之前似乎又有点不同，程总的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就算男人喜怒不形于色，那紧缩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整个人都气场都融洽了一些些。

　　回复了一个“好”字，程楷就关上了手机，方才的阴郁气结仿佛又散了一点，他揉了揉眉心，敲了敲台面，思索道：“明天早上的会议延迟到后天。”

　　“好的。”

　　交完报表，如蒙大赦的魏特助无声退了出去，贴心的带上了门，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程楷一个人，他走到落地窗前，有些烦躁地扯松了领带，看着市中心的车水马龙。

　　一个城市那么大，有钱人不少，但是像程家一样富埒陶白，根基深厚的却不多。程楷从小就是别人家的那种孩子，豪门里出来的孩子，总是过早的知悉世事，在长辈的期望里，推着前行。他也不负众望，早早接手过公司，年过而立就坐稳了程氏集团。

　　少年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的人，从曾经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到如今的情绪内敛，很少再有这样情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了，还仅仅只是因为养的情人又露出了脆弱的表情。

　　乔瑾……乔瑾……

　　默念了这个名字两遍，程楷又不自觉想起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

　　三年前的那个午后，家族律师抱着一叠股权转让书来给他，相熟多年的朋友自然不免打趣一番。

　　“你家四叔怎么就这么轻易放手，本来以为狗皮膏药会死缠烂打。”

　　程楷签完字，想到四叔那一大家子的乌烟瘴气，连带不成器的堂弟，冷笑了一声，“娶妻不贤，养儿不善，怪得了谁。”

　　上流圈子的八卦总是传得飞快，在纸醉金迷的觥筹交错里，每一道光影交错里，滋生出了罪恶的欲念，酿出的果实自然是惊人的丑闻。

　　连带着见惯豪门恩怨的白律师也对程老四家的捕风捉影略有耳闻，略微叹息的摇了摇头。

　　“哦，对了，你今天约了个小美人来公司吗？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什么？”

　　白律师指了指办公室室外的纤瘦人影。

　　“我和小姑娘一起上来的，看她直奔你的办公室，还挺有礼貌，在外面等你，新欢？”

　　那是程楷见乔瑾的第一面，小小的一张脸，犹带稚气，黑色的职业套装穿在她身上更显得有孩子穿上大人衣服装成熟的嫌疑，捧着一板资料，正呆呆地在玻璃外神游。

　　她那时也露出了一样的表情，她的表情并不呆滞，眼神流转莹润在想着什么，隔着面前的人与物，却仿佛透过了这一切在凝视一个很遥远的东西。配上那张不施粉黛的脸，惨白的唇，却像一个即将要破碎的琉璃娃娃，很漂亮，却得不到呵护，细碎的裂纹已经爬上了她的全身，只要施加一点外力，就会破碎。

　　程楷心里有一瞬间的被抓起，被那双遥远空旷的眼睛，被那即将破碎的人，她像一朵快凋零的花，正在花期，却要枯死。

　　“我不认识。”程楷合上笔，将文件递给白律师，不再看那个身影。

　　白律师接了文件，到没急着走，难得热心肠的和门口的小姑娘聊了几句。

　　“我是来试镜的。”

　　“啊？这里不是12楼吗？”

　　“啊，对不起，我可能在电梯里走神了，只跟你出来了，对不起，谢谢。”

　　她的声音带着南方的软糯，又有一点沙哑的质感，她朝白律师颔首致谢后又匆匆离开。

　　后面的事情就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沉沦了。

　　试镜、12楼，程氏的游戏部门今天有一个广告宣发试镜，想要一个来试镜小演员的资料轻轻松松。

　　当乔瑾巨细无比的资料摆在程楷椅子上的时候，也才过去一天，他就鬼迷心窍一样，想要了解她的故事。

　　出身南方的大城市，家境从前尚可，但是父亲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母亲只是个传统的女人，在她十几岁之后又生了一个弟弟，可想而知的生活境遇。

　　读书倒是不错，考上了前几的高中之后，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毕业之后考进了基层单位，两年后依靠一条和小狗互动的短视频火了之后，辞职进入新媒体圈子，也算运气好，得到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广告拍摄机会，也算半只脚跨进娱乐圈。

　　唯一让程楷侧目的是她的感情经历，和初恋男友高中开始谈恋爱然后相恋七年后分手。

　　七年……校园长跑恋爱七年却没有终成眷属，分手后连稳定的工作都辞职了，宁可和朋友两个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庆城在陌生领域重新来过。

　　程楷算了算时间，她才失恋不到半年，资料里附带着连乔瑾拍过的那些短视频。

　　他打开那条让她出圈的短视频，标题是#连小狗都知道你伤心想尽一切办法哄你开心#，拍摄的视角应该是从她朋友角度拍摄的，一只白色高冷的小狗却一直在女孩的裙摆翻飞，时而拿着球扑上扑下，时而要抱抱，听到她要回家后，更是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视频的主角是那只毛茸茸的小狗，但是人的注意力总是会不自觉的被视频里那个憔悴的女孩吸引。

　　【呜呜呜，美女不要伤心，小狗都在哄你高兴了。】

　　【忽然明白了什么叫破碎感，果然漂亮的人再伤心难过也是漂亮的。】

　　【想到了我们家狗狗也是这样，我最伤心的时候时候也是陪着我任撸，这就是小狗的情绪雷达嘛，小狗总是会找到那个最伤心的人想办法哄她开心。】

　　【小狗真的好温暖，等我攒钱我一定养狗。】

　　程楷关上了视频，不想再看评论了，看时间，正好是她分手后没多久发出的视频，视频里的脸像是枯萎泛黄的玫瑰，让过路人叹息这朵花的未开放已枯死。她很伤心？这种状态还持续到了半年后的现在？

　　这样的状态还现在进娱乐圈？

　　程楷有点讽刺地想，小姑娘怎么都这么幼稚，会为了爱放弃自己到手的生活，会为了失去的东西，不断伤害自己，看起来往前走了，实际上停滞不前在过去。

　　他很久没有这样刻薄主观地评价别人的事情，明明与他无关，一面之缘都算不上，何必多管闲事，但是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