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欲坠》云梦歌谣

2、旧爱

　　伴随着导演喊“cut”，宋子清把歪倒在地上的乔瑾扶起来，张静一带着大衣披到了她身上。

　　她睁开眼，看着熟悉的人，仿佛才从角色里抽离开来，顺溜地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接过助理手上的花。

　　“恭喜乔老师杀青！”

　　她勉强挤出脸上的笑容，却因为道具血浆显得有些吓人，冲着大家点头微笑。

　　她看向导演椅边上的男人，他依旧目光灼灼盯着她，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

　　顺着她的目光，张静一看了一眼那个墨镜男人，拉着她走了。

　　大衣不分青红皂白裹住了她，手中的绣球花肆意盛开，伴随着她的步伐花枝乱颤。

　　“一一姐，那个人是谁啊？”

　　“……”像是被梗到，张静一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无语，“宝贝，求你了，记一记人脸吧，下次大庭广众再脸盲，那就得是舆情了。”

　　“哦，”乔瑾向来对适当的批判从善如流，低头认骂，然后继续诚恳地发言：“所以是谁啊？”

　　张静一对她也不想过多教育了，无奈地说：“梁季天，影帝，你出道第一部电影的男主角。”

　　“哦。”乔瑾终于明白那优越的下颌线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也明白为什么张静一会说这是“舆情”了。

　　梁季天，这样如雷贯耳的名字，这张糊上马赛克也该被记住的脸，三十岁前已经凭着几部文艺片冲击了国内外的各大奖项，极其精湛的演技，他还未曾老，就已经成为了电影学院教学的范本。他如今未满四十，岁月没有给他留下衰老，只是让他留下了更多时间的沉淀。

　　也是乔瑾出道第一部电影的男主角，三年前让乔瑾出道后就备受争议的电影，一个默默无名转行进入影视圈的新人，第一部作品就是和大名鼎鼎的影帝搭戏，作为女三号，扮演校园时期的女主角，一部大制作的电影，凑齐了全套大咖，只有一个默默无名的她，就像微博id“今天乔瑾背后的金主掉马了吗”一样，从她出现在聚光灯前，就有着说不清的流言蜚语。

　　乔瑾很淡定，满不在乎，就像她手机上刚刚发来的短信一样，提醒着他，嗯，她的金主刚给她发了消息。她按灭了手机屏幕，甚至不想去看什么消息，她此时的情绪还是有一点停留在小妍身上，或者说是她自己，那种残酷地逼迫自己去接受现实，接受也许赵恒已经有了新的未来的可能。

　　手脚麻利地卸妆，她在换衣间换下染了血浆的丝绒旗袍，早上醒的惊惶，她才看清这条旗袍的艳丽，浓墨重彩的玫瑰花开在粉白色的底上，有一种暖白的质感，那么一件性感成熟的衣服，在她身上，却失去了侵略性的美。

　　她穿上带来的裙子，走出换衣间，原本空空荡荡的休息室，却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梁季天悠闲地靠在沙发上，摘下来焊了半天的墨镜，看着她冷冷开口：“这么多年，你演技怎么还是这么差啊？”

　　乔瑾看着门口，紧逼的门，以梁影帝的咖位，想要进入哪个艺人的休息室都轻而易举，她皱着眉，她不喜欢和别人多做周旋。

　　“你只看我演了一条，而且我是一条过。”乔瑾很认真一字一句给他解释。

　　对面的男人嗤笑了一声，“程楷知道你满心满眼还惦记着你那前男友，连殉情都想过吗？”

　　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是乔瑾依然记住了三年前这个男人给自己的刻薄评价。

　　“你演什么都是在演你自己的故事。”

　　但是乔瑾不能反驳，是啊，她确实想过，她想过如果有一天，坚贞不一的爱有了二心，她想过如果赵恒终于妥协了，终于认命了，或者，他终于……终于爱上了别人……

　　梁季天看着那双已经蓄满泪水的眼睛，翻了个白眼，程楷去哪找的这么个祖宗？

　　他离开合上门前，最后提醒了她一句，“演戏的时候少带入自己，再这样下去，你不疯也得抑郁。”

　　他看着那张无神的脸，又嗤笑了一声，“估计早就抑郁了。”

　　乔瑾只是怔怔看着镜子里的人，她踏入娱乐圈已经三年了，和赵恒分手已经过去了三年半了，那么长的时间，他是不是真的有了新的爱人。

　　无尽的绝望汹涌而来，她抱着自己蹲下来，想要放声大哭，却只能无声地颤抖，仿佛在刚才，她的情绪就已经发泄尽了。

　　唯一的电话声响起，独属于程楷的电话铃声孜孜不倦地响着，乔瑾听着这段熟悉的旋律，似乎断过，他再打来，又似乎没有，她恍惚间按下接听，男人低沉的声音如同琴弦的振动。

　　“你没回我消息，怎么现在才接？”

　　乔瑾坐在地上，看着镜子里转动的脚踝，声音小小地解释：“刚刚在拍戏啊。”

　　男人似乎笑了一声，带动了声带，“你不是一条过，杀青了吗？”

　　乔瑾摸着自己的长发，冰凉滑顺，也懒得去想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想知道，总有办法知道。

　　“嗯。”

　　“怎么情绪这么差？有人惹你了？”程楷靠在老板椅上，转动着桌上摆放着的一条项链，红色的宝石流光溢彩，同钻石一起依次排列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圆圈末尾是一颗水滴型的红宝石，纯粹的红色，构成了一个字母。

　　“没有，没睡好，累了。”刚才的哭泣仿佛耗光了乔瑾的精神，她的脑袋神经一跳一跳地胀痛，她揉着太阳穴皱眉。

　　“哦，那晚上我陪你睡吧，乔乔，你会睡得好点想。”男人的语气亲昵，仿佛在哄自己那闹脾气的小女友。

　　“哦，那记得早点回来。”乔瑾失魂落魄地挂了电话，没有丝毫被召幸的高兴，也没有任何要应付老男人的难过，这只是一天，地球又自转过的一天，她一个人继续努力活着的一天。

　　上午的阳光正正好好穿透CBD区的玻璃，阳光折射到宝石上，像是会流动的朝霞，最明艳，热烈的那种，方才还在笑着谈笑的男人收起了嘴角的笑，微阖的眼里露不出一点笑意，他攥紧了那个小小的字母，塞回丝绒盒子里。

　　手机屏幕还亮着光，一个id为“梁”的人给他发的消息。

　　那是一张剧组的照片，里面的乔瑾穿着一身美艳的旗袍，眉眼却像破碎凋零的花。

　　【程总你不行啊，你的小鸟看起来难忘旧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