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星球/穿越时空的双鱼》狄北北

8、穿越时空的双鱼3

　　〈结尾·向鱼〉
　　鲛人的传说是大海的秘密，她们世代生存在极远的北冥之海，是一个连伤心都透明的世界。
　　南冥的巫神告诉过我，其实每一世你都会出现，你为了见一个鲛人，就连死去的灵魂都在哀恸，你向往北冥的海底，因为那里是鲛人的孕育之地，这不是传说神话，是前几世的诅咒将你与一个鲛人的命运永久的拴在了一起，而这是无法解脱的，你会爱上她，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向鱼应该是我前几世的名字，这一世我仍然叫做向鱼，前世叫钦夏的鲛人救了我的性命，当时我被丢弃在海边差点卷入漩涡里，是她救了我，如果没有她就没有这几世的向鱼。
　　从大道之躯内看我们的回忆有一些恍惚，这些都是我们前世的记忆，我已经无法回想，钦夏救下了还在襁褓中的我，在被子的一角她发现了我的名字，向鱼，我听见她轻轻的唤我的名字，就好像无数次在耳边回响，仿佛今世的近月仍在陪伴我一样。
　　我知道，一直都是她第一个唤我的名字，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与这个鲛人诞下了深深的羁绊。
　　前世我爱上了钦夏，在她救下我的第十九年后我们再次相遇，若不是她我就不可能被当年的巫神少女所发现，更不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是第一个叫我名字的人，事实上我的每一世重生都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再次见到她时我已经不记得她，可是命运还是安排我们遇见，引领我们相爱，我想这是无法抵抗的，我也从未想去抵抗，我想遇见她。我知道钦夏是鲛人，与鲛人相爱是要跨越海岸的，前一世钦夏为了我不顾一切走向了大陆，可是鲛人上岸太久总是会变得虚弱，她们会逐渐化为透明，鲛人不是人类，无法彻底摆脱海洋的囚禁，即使我们相爱也改变不了她会逝去的命运，于是在第一世我失去了她，她在临终前还在轻轻地唤我的名字，我们说好要一直陪伴彼此，如果要重生，我希望是我们一起，在第二世重生之际我仍然听见了她在我耳边叹息，听见她在叫我的名字，我想挽留住她，挽留这个声音，可是一旦重生后一切记忆会彻底重归于零，我会忘记钦夏，忘记前世我曾爱过一个鲛人。
　　第二世我仍然是向鱼，也许这个名字注定了所有，我注定该走向她，朝有她的大海向她走去，不管这一世我们的命运如何，我总是要遇见她的。这一世她的名字叫做青云，纯洁干净的就像在海中浮起的云彩，名字而已，不过是生命的代号，她从未曾改变过这份信念。
　　青云如同前世的钦夏一样，还是选择了褪下鲛人的鱼尾走向陆地，她们会化作人类的模样，隐藏起那些鲛人明显的特征，原以为这一世我们能够打破这诅咒，可是我还是没能守护好她，青云在这一世突患了恶疾，鲛人化作人类时更加脆弱，北冥之海常年的冰冷黑暗，而上岸的鲛人却不能忍受多变的季节，青云最后还是离开了我，两世我终究是辜负了她。如果她能在幽深的海洋中得到寄托，那么我甘愿走向海洋，不只是鲛人能够为了得到人类的爱而走向陆地，我也可以为了下一世的青云潜入海底面，一定有一世我们能挣脱这锁链。
　　青云在我的怀中死去，我还是选择陪伴她，重生之际我仍然听见了她在唤我向鱼，我知道我们今生还会相遇，可是不想被抹去和这相关的一切记忆，再次苏醒后我还是会彻底忘了她。
　　无论哪一世我都是向鱼，这是个注定的名字，连同命运也一起被注定。今世的扶摇仍旧是前世的钦夏和青云，我仍然爱她，只是今世我选择了扶摇仍作鲛人，不想她上岸后丢失鲛人宝贵长寿的生命，我们时常约定晚上相见，南冥村的后海人迹罕至，那里我与扶摇的回忆。
　　夜晚的天空群星闪烁，月光皎洁而温柔，我拿着黄色提灯走向岸边，晚风有些微凉却很甜蜜，海的另一边传来扶摇的兴奋的叫声，那是鲛人特有的声音，每当听见这个声音我便知道是她的到来。扶摇仍保持鲛人的样子，也许这样是最好的，她不必为了得到谁的眷顾而改变牺牲自己，她只是扶摇，我们能彼此相爱就够了，即使是永远隔离着大海只要我们想见彼此就一定能够相遇的。
　　扶摇很喜欢萤火虫，可是她浮在海面却无法够得到这些灵活闪着微光的小生物，每次我会拿来琉璃瓶替她抓些来，看着她打开瓶盖将它们放出来，萤火虫大概知道她是鲛人，每次都会围绕在她身边很久。微光虽然微弱但却温暖，我能通过这些萤火虫看清她眼底纯真的光彩，扶摇单纯而不失童真，其实每一世的她都有所不同，不论是性格或是样貌，但我只知道我一定会重新爱上她。
　　南冥神话里曾讲过玉城的传说，扶摇很喜欢听这些大陆的传奇色彩，尤其是关于玉城的王子，传闻这位王子的名字叫做暃，一直守护他的家乡玉城，暃王子是来自楼兰大漠的人，扶摇尤其感兴趣不同场景的神话。她时常听着忍不住问道暃保护玉城，那你会保护谁，我告诉她我会保护扶摇，可是我仍然没能保护好她，这一世即使我们守护了彼此很长时间也终是敌不过时间，鲛人的生命漫长，然而人类却短暂脆弱，与鲛人有太多的悬殊，我还是不能陪扶摇走到她生命的尽头，可那时我还不知道扶摇为了拯救我放弃了鲛人的生命，可是人类的灵魂与鲛人的灵魂又怎会一样，她为了我牺牲了太多，那一世我们还是重生，扶摇放弃了一切也没能唤回我的灵魂，重生的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她的悲戚，她还在唤我向鱼。
　　今世的重生我还是会忘了她，她还是扶摇，却也不是扶摇，今世她只叫近月。也许人类真的不能与鲛人厮守终生，每一世我都会遇见她，可每一世我们都不能永久相爱，直到生生世世，我终于明白这份诅咒，它让我们爱而不得，我们有天注定的缘分得以相遇，却没有注定的本分让我们永久相聚，我们每一世注定要分离，可还是会在下个轮回再遇见，我不想让近月难过，今世我一定会守护她。
　　今世的我遇到了南冥的巫神，她延续了前世那个巫神少女的诅咒，是她告诉我那些前世的回忆和那个诅咒，这一世我先知晓了前生的所有事，我一定要改变命运，让近月得到鲛人该有的自由快乐。我想斩断这诅咒的锁链，即使它会让我遇见近月，我相信我们的缘分一定能够再度重相逢，今世我要还她自由。
　　近月曾问过我谁最先叫我的名字，我知道一直都是她，每一世的重生都是她在我耳旁低语，唤我的名字，每一世我最先遇见的人其实都是她。我回答她八个字，你先你先你先你先，其实是回答了我们的四世情缘，每一次都是你。
　　当时的近月尚未苏醒记忆，我发誓今生我会守护她，不想再让过去那些痛苦的回忆再去伤害她，即使她会忘了过去的我，我只想让她拥有一世鲛人的快乐自由，从此不再记得我。
　　我受到了巫神的指点，她说过当初那个叫向鱼的孩子才是一切始终的最初，如果能打破这诅咒我必须要忘记她，走向生命的尽头不是我想过早离开她，只是结束这诅咒我能带给她自由。我知道我是普通的人类，我没有百年之久的寿命与她长相厮守，我也无法在最深的海洋深处存活，最终会溺在北冥的海水里，我给不了她太多，但是我能放弃一些东西成全我们的命运，我想这是早就注定好了的，我注定要还她自由。前世的近月在我的怀里逐渐透明，我甚至抓不到她的呼吸，也无法囚禁她破碎的灵魂，她注定该回到大海寻找自己的归宿，只有海水才是她最好的依托，我想起来那天夜晚下着大雨，连圆满明亮的月亮都被冲刷到模糊，我借着带有潮湿的月光看近月，她还在痛苦的蜷缩，皮肤逐渐变得透明，不断恢复她鲛人的模样，我记得那次记忆定格在这场暴雨里。
　　仍是前世，近月突患恶疾，我却寻找不到方法救下她的性命，明明最初是她意外发现了刚出生不久的我，可是现在我却很难像当初一样替她脱离痛苦。我将近月放回到南冥的深海，得到海水的治愈后仍没能带她逃离这份诅咒，她还是用最后一丝气力游到岸边，她还是因为得到人类的爱甘心被搁浅，鲛人死去后会逐渐化为透明，最终形成一座雕塑，我还未来得及再触碰她的脸颊就触摸到了一片冰凉坚硬。化作雕塑后的鲛人已经再难看出曾经的模样，我还是会和近月一起进入下一个轮回，这座雕像也许会有一天腐蚀成碎片，顺着海水飘零到大海表面，也许会一路飘荡至北冥，将她的灵魂仍在此安葬。
　　第三世，那时的近月还叫做扶摇，我们选择以海岸线为伴，近月仍在熟悉温暖的海洋，我在南冥湿润广阔的陆地，我知道我们的距离可以隔得很短，我们甚至可以跨越这片大海十指相扣，她能在最深的海洋找寻鲛人遗忘的珍珠，拾捡海底五色缤纷的贝壳，有时她会坐在海边的岩石上轻轻吹着鲛人的曲调，我会在她疲惫时讲述大陆离奇的神话传说，即使隔着海洋我们也可以把距离缩的更短。可是我们的距离又很遥远，每至夜晚才得以相见，我走不到她喜欢那片海，她也无法长久的囚禁在这片陆地，我们的距离既遥远又清晰，就像痛苦和诅咒一样，既是缘分，又平添苦楚，命运既自由，却又被拘束。最终隔着大海的彼岸，我还是先于近月走向生命的尽头，命运使我们遇见彼此却不能成全对方，这一世我终究在扶摇的身旁死去，可我不知道的是她耗费了鲛人长久的生命也无法渡我回来，我们只能选择另一世轮回。
　　今世我仍然遇见了近月，她还是那样熟悉且陌生，我们每一世都能相遇却没有一世能长情。
　　巫神的预言给了我指示，她戴着的那枚暗绿色鱼形佩环幽幽发亮，她说我们注定要走向毁灭，她在看未来的走势时看不到我们的未来宿命，却感受到了一片虚无和空白。
　　她说那是抵抗不过命运的无力感。
　　如果命运不能被彻底摧毁，那么我选择成就的是对方，近月为我付出了太多代价，她本可以在海底静静消耗她的百年寿命，却因此卷入了人类的诅咒深陷其中，她是鲛人，就像大海中美丽而灵活的鱼，她不该被这锁链囚禁，她应该向往更远的海岸边际。
　　今世我选择了与她一起离开南冥，前世近月甘愿被爱搁浅，今世我也可以为她潜入海里面，我不想断绝这份牵绊，但是我会还她自由。
　　鲛人的血液是淡蓝色的液体，不同于人类鲜红的微腥，她们的血液反而透出海水的气息。
　　我曾听闻过鲛人的传说，毕竟她们是生存了千百年的生灵，远比人类寿命长远，喝下鲛人的血就能化成鲛人，那么我就可以与近月离开南冥，穿梭海水来到冰冷黑暗的北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