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苦斯甜》拾肆只狮

3、她是谁？

　　不知道是因为司甜甜的眼泪，还是今天婚礼上的意外，康宸悟此刻已经是心烦意乱了，他很少有这种感受，气温仿佛都升高了，他像是一只年轻的狮王，领地不断被侵犯，却找不到侵袭者的踪迹，他只能独自巡视，发出沉闷的狮吼，眼前女人委屈的表情抓着他的心，强迫他再次面对这个无解的问题：她到底是谁？
　　其实来之前，康宸悟已经从杰家酒店人事那里，拿到了司甜甜的资料，否则也不会知道司甜甜家地址。
　　这女人叫司甜甜，毕业于s市一个普通大学，老家是一个自己没怎么听说过更没去过的海边城市，毕业之后就留在了s市，做过两份工作，唐俊杰家酒店是第二份，这女人一没钱，二没势，连个出入境记录都没有，他又找熟人查了一下，司甜甜没有犯罪记录，没有开房记录，家中独女，没有被康家残害过的兄弟姐妹，父亲已经去世，母亲是非常普通的职工，跟康家更没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社交网络上没有这个人任何有用信息，她只是默默存在于自己ins，微博，抖音的关注列表里，还从没给他点过赞。康宸悟实在想不出这女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她现在蜷缩在这里，哭的那么委屈，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你是，大二暑假加州的那个Cindy？”毫无头绪的康宸悟，只能试探着问，万一司甜甜是个假名呢。
　　见司甜甜不回答，他又问：“那你是国之后，吴清舟介绍的那个晓晓……?对了，你是郭可人对吧，变瘦了？”或者是整容了？康宸悟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司甜甜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康宸悟，我知道你不想面对我，也不想承认你的过去，但是你演的太假了，没有必要这样，说句就此别过，此生不再相见这么难吗？”司甜甜忽然来了脾气，她不哭了，突然用力将康宸悟推倒地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迅速跑进厨房，随手摸了一把切水果的小刀，又跑回康宸悟面前坐下，将刀子抵在了他的胸前。
　　司甜甜狠狠的盯着他，手止不住的颤抖，既然已经尴尬的照面，她就不允许再次不清不楚的离别。
　　“这把刀太小了，也不够锋利，还有，我不打女人。”康宸悟说。
　　“康宸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咱俩一起生活了八年！你，不记得我了？”司甜甜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又问了一遍。
　　康宸悟被她这一系列操作整懵了。见他不说话，司甜甜颤抖着手，慢慢将小刀移到了他脖颈。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刀子抵着他，虽然只是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康宸悟一点也不怕这个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女人，相反觉得司甜甜此刻像只炸毛的小猫，明明那么弱小，却还要虚张声势，是一种绝望的自我保护吗？他突然出手，快速钳住司甜甜握刀的手腕，猛一用力，司甜甜手腕吃痛，不得不松开了刀子。
　　康宸悟捡起落地的水果刀，扔向门边，他再次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女人，她皮肤白皙到微微透红，头发浓密乌黑，凌乱的散开，一双杏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高挺的鼻梁，小巧的鼻头下面，樱桃小口却圆鼓鼓的。
　　多大的愁多大的怨啊，康宸悟的愤怒已经变成了疑惑和无奈。
　　“八什么年，我今年才二十八好吗，你他妈不会搞错人了吧……”实际上他刚过二十七岁生日。为了尽早回国，康宸悟在美国读书时，仅用四年时间就拿下了本科和硕士文凭，本来美国硕士时间就短，对他来说难度不大，回国后就一头扎进了自家企业，这四年里，虽然也时不时的拈花惹草，但每个时间都不超两个月，郝欣也是去年才刚刚确认关系的。
　　事情进展到这里，康宸悟只觉得司甜甜是搞错人了。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司甜甜说，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康宸悟这才看清，司甜甜只穿了一条极薄的棉布裙子，此刻她坐在地上，背靠墙壁，雪白的大腿就裸露在他面前，凌乱的发丝贴在脸上。突然，司甜甜狼狈的爬向门边，她还想拣回那把小刀。康宸悟不得不将她拽回到面前。
　　“你别乱动，把话说清楚。”康宸悟说着，按住了司甜甜，跟那晚的触感相同，她的胳膊还是那样细软，仿佛他轻轻用力，就可以折断。
　　“去美国之前，准确的说是你去美国那个夏天之前，你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八年。”司甜甜盯着他，越说声音越小，康宸悟的表现，让她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难道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而这轻轻一句话，却如暴雨前的一声惊雷，炸起大地，让康宸悟愣在原地，恍然无措。
　　八年前，他父母和妹妹出事几个月后，高中毕业的他也出了一次小小的车祸，但并不太严重，当时开车的是管家，老爷子也没有追责，康宸悟只修养了半月，因为快开学，就匆匆出国了，在这之前的记忆的确是没有了，不过老爷子曾经告诉过他，那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富二代的“乏味”人生而已，读书，上最好的国际高中，申请留学，寒暑假各个国家逛逛，学学马术，高尔夫，去自家公司实习一下……难道是学生时代认识的？可是再怎么看，自己也不会跟眼前的女人扯上什么关系吧。这女人虽然好看，但打扮的土里土气，住在这个老破小小区里。他也从没有去过这女人出生和成长的z市。
　　司甜甜怔怔地看着他，眼里仍旧含着泪，雾蒙蒙的瞳仁里多了一分倔强和委屈。
　　忽然，敲门声又再次响起。
　　“康少，您还在里面吗？”门外是康宸悟的司机，司甜甜住在这个老小区没有停车场，车子开不进来，院子里全是退休遛弯的老头老太太，康宸悟就让司机在外面车里等着，自己一个人上来了。
　　一个小姑娘，还能拿他怎样呢？
　　司机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自家少爷上去太久了，怕康宸悟干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来，自己不陪着少爷上来，实在是不够尽职和细心，真出了事儿，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赶紧上来，这小区连个电梯都没有，他急匆匆爬了五楼，此刻已经气喘吁吁。
　　“没事。”康宸悟不耐烦的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他暴躁的用手捋了捋头发，仿佛想将这一切捋顺，婚礼上他梳得整整齐齐的背头，现在已经凌乱的散了下来，发丝垂在他的额头，令他的五官柔和了一些。司甜甜看着他细长的手指和分明的指节，心里一阵酸楚。
　　康宸悟忽然站了起来，朝大门走去。
　　“你先别离开s市，除非出国，否则你跑去那里我都能把你找回来。”司宸悟说着，打开了大门，“等我搞清楚了再来找你。”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淡淡的香气在司甜甜的屋里。
　　暮色顺着窗户投进这栋老房子，司甜甜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她盯着对面墙上一道细小的裂痕，感觉那道裂痕在无声的变大，蔓延。
　　如果康宸悟不记得她了，那她的爱和恨，还有意义吗？
　　那她这十六年，还有意义吗？
　　回到车里，司机意识到自家少爷现在心情非常不好，他小心翼翼的问：“康少，现在去哪？”
　　“回老宅。”康宸悟说着，似是累了，闭上了眼睛。
　　银色的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驶离。
　　老宅指的是康家城郊的山庄，是康老爷子住的地方，康宸悟并不住在这里，只是时不时的会回来看看老爷子。老爷子年纪大了，喜欢安静，讨厌被人打扰，躲去远郊山庄，基本不再过问商场上的事儿，全权交给康宸悟处理，但康宸悟知道，老爷子仍旧是运筹帷幄的那一个，对他的生活，更是了如指掌。
　　本来今天出了这种事儿，他肯定是要回家跟老爷子交代一下的，不过现在看来，他更需要老爷子给他解释一些事情。
　　八年前车祸后，康宸悟就转到了自家医院里，主治医师是伺候康老爷子多年的好友，在自家医院住了不到两周，他就回了老宅，他记得，那时老宅里没有任何他或者他父母的照片，康老爷子对此的解释是，半年前他父母和妹妹出车祸去世，自己伤心过度，把照片和部分私人物品都烧了。当时康宸悟觉得老爷子睹物思人，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不等他再细问，老爷子就把他的时间排满，开始让他上美国大学适应课程，说是为了让他做好留学准备。他曾试着找寻之前的记忆，也问过医生，医生劝导他说父母车祸对他打击不小，尤其是他跟小妹感情很好，忘记这些不见得是坏事儿，人生短短几十载，何必苦苦追寻不好的回忆呢，而且这种失忆一般随着时间，都会慢慢恢复。
　　康宸悟觉得有道理，反正也没有什么办法。于是生活照旧，他继续按照康老爷子规划的成长，如果没有今天的意外，也许这件事儿就永远被他搁置封藏了。
　　想到这，康宸悟睁开眼，掏出手机，他想了一下，先打给了自己的律师，让他去自己就读的国际高中打听一下自己的同学，最好要一个名单，再要一张清晰的毕业照，又打去自家医院，要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诊疗记录。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路灯尚未开，车子在市区里堵了一会儿，开出市区，又飞驰起来，康宸悟打开车窗，热气翻涌进来，蝉鸣灌入耳中，他一直钟爱夏天，仿佛除了炎热，夏天对他来说还有其他什么意义。
　　手机铃声响起，他关上车窗，接起了电话。
　　“康少……那个，我查了您当年就读的国际高中，学籍的确在，申请美国大学的材料也是从这个高中开的，但是，毕业生花名册和毕业照上，都没有您。”律师说，他不知道康少爷查这些是为了什么，只能如实回答，在他看来，只能说明当年康老爷子为了让小少爷上名校，伪造了一些学术成绩。
　　“有一个叫司甜甜的人吗？”康宸悟问。
　　“我看一下。没有。”律师回答。
　　“好的，我知道了，你把毕业照发我手机上。”康宸悟挂断了电话。
　　医院的电话并没有等到，康老爷子却打电话来了。
　　“你在哪？”老爷子问，语气很是平淡。
　　“路上，马上到家。”康宸悟没好气的说，老爷子肯定是得到医院那边的消息了。
　　“那你到家再聊，吃晚饭吗？”康老爷子问。
　　“不吃。”不等康老爷子再说什么，康宸悟掐断了电话。
　　他望向窗外，天已全黑，稀疏的路灯投下一种寂寞，脑海中浮现出司甜甜哭泣的容颜。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点难受。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康宸悟看了一下，是唐俊杰，犹豫片刻，他接起了电话。
　　“怎么样，见到那个小甜甜了吗，那女人是为了啥，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话说你看手机了吗？网上现在都爆了，好多人跪求原版视频，你说我要不要发出去哈哈哈。”唐俊杰边说边笑，笑声都止不住，完全不顾及康宸悟现在的脸有多臭。
　　“还没搞清楚。”康宸悟强行打断了唐俊杰的话，不过他倒是信任唐俊杰不会把视频放出去。
　　“怎么回事儿，一个小丫头你都搞不定，需要我帮忙吗？”电话那边的唐俊杰明显有些惊讶。
　　“你别插手，有些事情我要确认一下。”康宸悟说。
　　“好吧，你在哪呢？”唐俊杰感觉事情比想象的复杂。
　　“在去见老爷子的路上，马上到了。”康宸悟说。
　　“老爷子生气了？不应该啊，他不会为了这点事儿生你气吧。”唐俊杰说，虽然郝欣爸爸是议员，但是以他对康老爷子的了解，这种程度他还是能兜住底的。
　　“不是，明天我再跟你联系吧。对了，你高中在哪读的？”康宸悟忽然问。
　　“加拿大啊，怎么忽然问这个了？”唐俊杰问。
　　“没事儿，挂了。”不等唐俊杰反应，康宸悟挂断了电话。
　　今天只吃到半个瓜，让唐俊杰好奇难耐，又隐隐替好友担忧。他的微信现在已经几千条未读了，打开微博，不少共同好友私信他问小道消息，他一一忽略掉，忽然看到网友爆出的司甜甜素颜照，已经有人发超话讨论她有没有整过容了，唐俊杰点进去仔细看了一下，这姑娘仿佛是照着康宸悟的喜好长得。
　　车子驶入庄园，康宸悟被迫打起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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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非典型性霸总～美式休闲主义霸总～嗯，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