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成臣

73、协商

　　当天夜里，就在汪泉跟沈月渠通完电话昏昏欲睡的当口，周南突然冲到她的房间，把她的瞌睡吓得瞬间没影儿。

　　周南像做什么誓师大会似的说：“我决定了，给他一个机会，好好考察考察。”

　　想来是在房间琢磨一整天了，汪泉问，“不怕看走眼，重蹈覆辙了？”

　　周南无所谓，“怕什么？我是沈月渠对象的闺蜜，他敢惹我，是不想要工作了吗？”

　　汪泉鼓掌，“您真的思路清奇。”

　　周南自顾自感叹：“皇亲国戚的身份到底还是有点作用的。”

　　汪泉困了，催她，“那你快去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吧，我看他今天那样子跟天塌了似的，别再想不开。”

　　她就是胡诌一下，结果周南一听跳起来，嘟囔“怪不得今天一天都没找我，我赶紧去看看。”立马还了她清净。

　　这是一个两位女士都非常满意而两位男士都苦不堪言的夏天，他们刚刚获得心爱的女人，但整天忙于工作不说，回了申城还得大老远地往湖城跑，跑来了还各自杵着个电灯泡，尤其是沈月渠，他现在看他的助理和助理的预备役女友，非常不满。

　　丁越倒是不敢对任何人不满，尤其是周南，他大概是助理当久了，对周南几乎是言听计从，连汪泉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叫沈月渠学习学习，但她怕他报复人，还是作罢。

　　丁越觉得周南美丽有趣，生动活泼，是他循规蹈矩，日复一日的生活中难得的彩色。唯一的苦恼是不能经常陪伴在侧，大部分时候都要跟着老板飞来飞去忙工作，好没意思。

　　就这么直到夏天快过完，天气凉快了点儿，两人开始考虑搬家。

　　他们在湖城住了一年半，考虑换一个地方生活，但如今境况不同，又不止是两个人的事儿了。

　　沈月渠自然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不动声色又顺理成章地把人薅到身边，其实就他个人满世界跑一圈的经验来看，如果汪泉只想生活在国内，他觉得申城没什么不好的，生活品质样样都能做到顶尖，只要有钱，并不会顾此失彼。

　　她喜欢什么风格的建筑都可以装饰，喜欢大自然也可以住到郊区的山边别墅，哪怕喜欢老宅，萍姨也不会嫌弃她过去住。世界这么大，想看随时可以看，但他们俩都还要工作，不在常驻的几个大都市生活，见面真的不太方便，时间宝贵，何必浪费在交通上。

　　他很是有一番能够自圆其说的逻辑，但是他不敢说。

　　因为汪泉总是比他更有自己的逻辑，并且是认死理的逻辑，万一商量未果，给他扣上个什么心不诚的帽子，他这一年多的艰苦奋斗可就白瞎了。

　　于是他打算叫自己的助理去吹吹枕头风，看能不能把周南带回去，汪泉还是很看重这个闺蜜的意见的。

　　结果丁越难得对他布置的任务表现出无能为力，他说：“啊？沈总，您太瞧得起我了，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沈月渠一想也是，这人还不如自己争气呢。

　　汪泉也不是没有考量到他们的关系，毕竟现在不止她和沈月渠了，还有周南和丁越。

　　周南怎么也算半个恋爱脑，她问她，“你现在谈恋爱了，打算搬到哪里去？”

　　周南说：“你不也谈恋爱了，问我干嘛？”

　　问她自然是因为汪泉自己也没有主意，如果不工作不考虑沈月渠，她肯定是天南海北地住一遍，但这会儿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工作实在有些不像话，她对自己辛苦磨练出来的这项技能很是珍惜，并没有就此让它生锈的打算。

　　两人商量了好几天，意见总算达成一致。

　　沈月渠一直按兵不动，倒是超出了汪泉预期。

　　她在他某一次到访的时候主动谈起。

　　“你去的地方多见识广，你觉得我们搬到哪里去比较好？”

　　沈月渠敏锐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不一般，他想了想保守地说，“你先说说你的诉求和喜好我才好推荐。”

　　“嗯……生活方便交通方便工作方便环境美好，最好是我没见识过的风貌。”

　　沈月渠听了前半段觉得申城简直哪哪都符合，这会儿恨不得她这辈子没去过申城。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香港？”

　　这地儿确实符合汪泉的要求，当然也夹带了沈月渠的私货，申城香港纽约甚至京城，他都可以接受。

　　汪泉迟疑，“嗯，还行，但我不喜欢大城市怎么办？我就想住地广人稀的地方，舒服。”

　　眼看局势收不住，沈月渠还是没忍住假装不着痕迹地找补了一下，“你不是要工作嘛，小地方不方便。”

　　“我的工作不一定非要在大都市啊，你看我在这里不也工作赚钱，少是少了点儿，但也不至于吃不起饭。”

　　两人沉默，谈话陷入僵局，汪泉突然跳起来说：“我知道了，云南，那里四季如春，可以住一辈子也不腻。”

　　沈月渠在心里默默叹口气，面上仍是好说话的样子。

　　“嗯，还可以。”

　　汪泉又说：“可是这样的话，我们见面是不是就不太方便啊？”

　　沈月渠心说你还知道考虑我啊，又听她讲，“你为什么工作总是这么忙啊，如果我生活在小地方，我们见面很麻烦，异地感情很容易出问题的吧。”

　　话都到这里了，沈总不得不斗胆问：“那……要么你回申城？我们可以住郊区，地广人稀，生活也照样方便。”

　　汪泉瞥了他一眼，几乎叫万年稳如钟的沈月渠紧张起来，果然听她说，“为什么是我回申城不是你来跟我住一块呢？我即便回了申城，我们又能有多少时间在一起呢？”

　　沈月渠确实无法回答，他总是在天南海北的飞，以前他们在一起，其实碰头的时间也远远低于正常情侣。

　　他一直想着回到过去的状态，却忘记了其实内心渴望的远不止于此，他想要一直跟汪泉在一起，像一对正常的夫妻，早上一起吃早饭，晚上一起散步，谈谈新闻，聊聊八卦，她喜欢植物就陪她种草种花，喜欢动物就一起养猫养狗，老宅的乐乐确实挺可爱的。如果她愿意，甚至可以养育他们的孩子。

　　他渴望跟她像平凡夫妻一样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度过安稳的余生。

　　因为除了她，他该有的都有了。

　　沈月渠彷佛被点醒一般，思考了足足一分钟，才说，“你说得对，我会回归家庭，但这需要时间，大概一年内我可以逐步减少工作量到每周两三天，你看行吗？”

　　汪泉没想到他这么果断，这个一周七天实际工作量最起码有九个工作日的人，突然就说愿意砍掉自己三分之二的工作，回归家庭。

　　家庭，他们的家庭。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你不是很热爱投资吗？”他都做了半辈子了。

　　“钱是赚不完的，投资也是做不完的，君子有所为有所止，我为了家庭牺牲一点工作时间，只赚不赔。”他意犹未尽，彷佛自己真的有了家庭般，“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可以彻底退休，陪伴他成长，当然我不是在催促你，我只是假设这种情况。你跟工作对我来说不是对立的，我只会选择你。”

　　汪泉已经失语了，她从来不知道沈月渠能为她让步至此，他是一个那么精英主义那么有事业心的人。

　　半晌才说，“那我在云南等你。”

　　沈月渠也忽然想开了，哪里都可以，在一起就行，他既然有资本退休又何必执着于奋斗。

　　这个女人倒真是会给人洗脑。

　　“嗯，房子我陪你们去看，家让丁越找人搬，我会尽量减少工作去陪你。”

　　“好，谢谢你。”

　　汪泉当晚罕见地跟沈月渠回了酒店，在床笫间展现了她久违的热情。但这热情却叫沈月渠害怕，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总是没有什么好事，沈月渠把人吃干抹净后牢牢锁在怀里，严肃地问话。

　　“你打算做什么？”
　　汪泉莫名，“什么？”
　　“你明天打算做什么？”他说得更准确些。
　　“明天就在家啊，你有事？”

　　“有事的是你吧，”沈月渠抬着人下巴让她直视自己，“说，今晚为什么这么热情？”

　　汪泉才反应过来，又好笑又心酸，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幸好沈月渠没有PTSD到不行，否则真是罪过。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环住他保养优秀的劲腰，略带抱歉地开口。

　　“好吧，那个，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告而别，也知道我辜负了你的真心，我其实不是真的怀疑你，我是怀疑我自己，怕我脆弱又懦弱，无知又无能，是我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沈月渠心都软烂了，他哪里是要她道歉，他只想要她留在自己身边。

　　转身把人压在下面，他直视进她的眼睛，循循善诱，“真的没有什么事吗？别再这么对我，宝宝，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不要再这样自己盘算。”

　　汪泉一向受不住沈月渠在她面前服软，她改为环上他的脖子，在亲吻的间隙细细密密地回应他。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饶是汪泉这么保证，沈月渠第二天还是哪儿都没去，跟着她又回了家，汪泉都无语了。

　　“沈月渠，我们之间现在连这么点信任都没有了吗？还是你觉得你跟着我一天我就真跑不掉了？”

　　沈月渠很淡定：“没有，昨天说要减少工作量，我从今天开始实践。”

　　“话说你昨天其实很不情愿吧，明明不希望我去云南，为什么不直说？”

　　沈总摸了摸鼻子，“也不是什么话都能直说。”

　　“你什么意思？嫌弃我不讲道理？”

　　“不敢不敢，我是在说讲话需要注意方式方法。”

　　汪泉对着沈月渠无条件的让步，却突然沉寂下来，弄得他心里惴惴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你现在是不是对跟我说真话有阴影了？”

　　就像对她的热情有阴影一样。

　　她问得认真，沈月渠也就认真回答，“我不是害怕跟你说真话，只是把你的需求放在前面，不再一味以我的想法为准绳，更不是对你虚与委蛇。”

　　汪泉默默感叹沈月渠现在真是好听的话信手拈来，他这么会说，以前怎么不说？

　　“我以前就想说，我希望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好好沟通，沟通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吗？我们是情侣，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也不想你为了我受委屈，我们就好好商量，得到一个折中的、彼此都满意的结果，不好吗？”

　　沈月渠对她承认他们的关系感到满意，却又觉得好笑，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做决定的是她，最后还要怪自己不跟她好好沟通。

　　不过他现在对女朋友的各种要求确实甘之如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那你也要把你的担忧都告诉我，不要自己憋着做决定，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