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失乐园》陆商花

3、佛祖的宝玉

　　荷殷的上学经历约等于零。

　　殷爷爷带她回了军区大院，原来这里才是她的家。

　　殷奶奶年纪比爷爷大，身子不太好，经不起折腾，也出不了远门；最主要的，她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她生在这里，也要在这里离去。
　　两位老人独自生活在军区大院，王默和张兰夫妻两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

　　殷奶奶是一个很温婉的老人，不同于殷爷爷的威严。
　　她的生活也很单一，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轮椅上，看院子里的花，草，鱼。脸上总是带着笑。

　　荷殷看着窗外的一幕，笔尖点在本子上，长时间的走神，墨水在纸上渲染。
　　家教的女老师将手中的教鞭猛的敲打在她的桌角，荷殷一抖，渐渐回神，抬头对上女老师厌恶的眼神；荷殷抿嘴，伸手悄悄在大腿上一拧。

　　殷爷爷怕她还是适应不了学校，只能请了家教在家学习，上学的事情之后再说。

　　荷殷不喜欢这个老师，跟孤儿院那个蠢女人一样。
　　她亲眼看见女老师在手机上跟别人吐槽，要不是看这家人给的价钱高，她才不愿意来，学生又笨又蠢，眼睛大的吓人，还是个小哑巴。简直是个怪胎。

　　一只小黑猫跳上二楼的阳台，隔着玻璃冲着屋内叫了几声，女老师小声的惊叫，
　　“死猫！”

　　荷殷偷偷冲着小猫微微一笑，转头认真的在本子上写着，眼神慢慢暗沉。

　　只有这个别墅的大人出现的时候，女老师才会赔上假笑，夹着嗓子，装模做样。
　　荷殷只觉得刺耳，抬头对上她的双眼，笑不达眼意；背对着其他人，狠狠的瞪着荷殷，嘴上无声的示威，快写。

　　两位老人也会尝试着跟荷殷交流，她都会乖巧的回答，不会多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练成熟。
　　殷爷爷叹气，奶奶都会安抚般的拍拍他的背，
　　“万事急不得，慢慢来吧。总会变好的。”

　　荷殷并不排斥这个家庭，甚至说她很喜欢殷爷爷和奶奶，就连王默夫妻两个人她也不反感。
　　那么她会接受这个家里的一切安排，她想。

　　荷殷试探着伸手摸向小黑猫，它很乖，主动蹭向她的手掌。她笑着从兜里掏出用纸张包好的一块鸡腿肉，放在它面前，小黑猫闻了一会儿，开始狼吞虎咽，
　　“以后饿的时候都可以来找我哦，那我就叫你小黑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殷少珩从楼上看见蹲在花丛中的荷殷，见她正在给一只小黑猫挠肚皮。
　　有人在门口喊她，少女应声转头，脸上的笑意未减，皓齿星眸。

　　每隔两周的周末，不出意外，殷家人都要在军区大院聚一次。
　　荷殷有点抵触，好在每个月只有这四天。

　　这一次，荷殷见到了殷爷爷二儿子殷国皓的两个孩子，一对龙凤胎，跟荷殷同岁。
　　女孩殷子慧，跟荷殷对比起来，白白胖胖，有一点腼腆，看了荷殷一眼，抿嘴笑了笑。
　　男孩殷子安，有点条调皮，还有点黑。

　　不得不说，殷家的基因都不错，三个孩子，样貌都很出挑。
　　尤其是殷少珩，十几岁的年纪，身高就已经直逼殷父亲，少年留着一头短发，五官俊朗，脸部线条棱角分明，荷殷觉得他最像殷爷爷，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目光深邃锐利。
　　荷殷总觉得他很危险。

　　晚上，殷子慧强烈要求跟荷殷一个房间，荷殷没什么异议，毕竟她才是那个领养回来的孩子。
　　殷子慧很高兴，她受两个哥哥的压迫十几年，终于家里来了个妹妹，虽然只比她小几个月，她还是很高兴。
　　殷子慧还在嘀嘀咕咕，荷殷大多数都安静的聆听。
　　荷殷从她的口中得知，她们还有一个姑姑，远在美国，只有新年的时候才会回来。
　　姑姑很漂亮，用殷子慧的话来说，妖艳贱货也不为过，精致的妆容，得体的服装，还有一年四季的高跟鞋，一颦一笑都仿佛在勾人，没有男人不拜倒在她的裙摆之下。

　　荷殷很好奇，问题也多了起来，那她结婚了么，为什么去了美国。
　　殷子慧打了个哈欠，翻身的动作有点大。
　　姑姑至今未婚，至于为什么去美国，好像是为了躲家里的催婚；姑姑作为家里的幼女，爷爷非常偏爱她，其实她才是最像爷爷的，小时候就像个假小子。
　　尤其在军区大院长大，天天跟个男孩子一样疯跑，打架斗殴那都是家常便饭，三个子女中，只有姑姑继承了爷爷的事业，但这也是爷爷的心病，姑姑在一次任务中受重伤后就退役了。
　　伤好之后她就跑去美国了，说是要忙自己的事业，爷爷也不在管她了。

　　“姑姑的名字也非常好听，叫殷珞，听我爸说，寓意着璎珞，是佛祖身上的一块宝玉，爷爷真的很爱她。”
　　殷子慧说完这句话就彻底睡了过去。

　　殷珞。
　　荷殷在心里默念一遍。

　　第二天清晨荷殷是被喊声惊醒的，殷子慧从一旁的被子里抬头，睡眼惺忪。
　　荷殷起身往阳台走去。
　　“是爷爷在给他们两个训练。简直就是噩梦。”
　　殷子慧打个哈欠，转身将被子蒙在头上。

　　荷殷小心的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殷少珩和殷子安穿着军绿色的短袖短裤，汗水已经浸透前胸的位置，两个人站的笔直，清晨的阳光不够热列，甚至有些清凉，荷殷小幅度的搓了搓裸露的手臂。

　　荷殷洗漱完下楼的时候，楼下只有张妈在厨房里忙碌着。

　　走到院子里，奶奶正在花圃边上挑拣花枝。
　　爷爷正在教他们防身术，又或者是什么拳法。她也看不懂。

　　“荷殷，过来。”
　　爷爷满脸笑意喊她，连声音也温柔几分。

　　殷子安，嘴巴一瞥，小声吐槽，
　　“咱们这亲孙子还比不上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来人，爷爷什么时候能对我们温柔点。”
　　殷少珩扫他一眼，没说话。视线又转向荷殷的脸上，女孩神情淡漠，没什么变化。

　　荷殷眨眨眼睛，目光从殷子安的身上一闪而过。

　　殷爷爷看看她瘦弱的身板，想着教她几招防防身，应该还可以，以后去了学校也能有点底气。
　　荷殷乖乖站在那，任由爷爷指导，动作挺规范，就是没什么力量。

　　殷子安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爷爷没好气的回头瞪他一眼，
　　“你笑什么笑，你刚开始学的时候还没有荷殷学的好呢！”

　　殷子安被吼的脖子一缩，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当时才几岁啊，四岁还是五岁来着，到底也没敢反驳。

　　荷殷学得有模有样，爷爷挺开心，跟他们两个招招手，
　　“过来一个，让荷殷试试。”

　　殷少珩伸手推了殷子安一把。
　　殷子安叹口气，得了，这种脏活累活都得他来干，殷少珩看起来才像个少爷。

　　垂头含胸得走到荷殷面前，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荷殷，根本没把这姑娘放在眼里。
　　荷殷转头看看爷爷，殷爷爷以为她害怕，
　　“没事，荷殷，你就把他当作敌人，大胆点。”

　　荷殷好似无辜般眨眨眼睛，一瞬间，瞳孔一缩，眼神阴鸷。
　　殷少珩皱眉，几乎以为是他得错觉。再回神，殷子安已经被她过肩摔在地上。

　　爷爷拍手叫好。
　　殷子安趴在地上，不敢置信。
　　她抿抿唇，好似在压制嘴角的嗤笑。
　　神色清明，鼻尖上有一层薄汗，脸色有些苍白，唇色很淡，薄唇微张，胸腔小幅度的起伏。

　　她用了全力。
　　所以是在报复刚才殷子安说的话么？
　　殷少珩上前将地上的人拽起。

　　荷殷偷偷的将食物藏起来，然后带给小黑。
　　小黑每次听到她的呼唤，就会欢快的叫着，小跑着奔向她。

　　她进门都没有敲门的习惯。
　　荷殷被猛地推门声吓到，将桌面的练习册往胳膊底下藏。
　　“又偷看什么书呢，把这劲头用在学习上，也不至于笨成这样。”女老师抱怨着随手将背包丢在桌上，另一只手扒拉着荷殷的胳膊，荷殷不松手，死死的按住手底下的东西，女老师手上用力，推了一把荷殷，习题册落地。
　　她捡起，扫了几眼上面的题，
　　“真够笨的，做这么多有什么用，全是错的。”

　　荷殷抿抿嘴，也没反驳，将她扔在桌上的习题册快速合上，放进书架最里层。
　　女老师的手机嗡嗡作响，她起身走到窗户前接听电话，语气娇嗔。
　　荷殷听到黑猫几个字，听着她的咒骂，握笔的手渐渐用力。

　　荷殷将小黑猫慢慢抱起，一边抚摸着它的背，低声跟它咬耳朵，
　　“你愿不愿意来我家？”
　　小黑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着她的指尖。
　　荷殷笑笑。

　　“爷爷，我能养它么？”
　　这几乎是荷殷第一次央求爷爷。
　　殷爷爷看看小黑猫，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点请求算什么，应声答应。
　　荷殷甜甜的笑笑，
　　“那我再去问问奶奶！”
　　殷爷爷一愣，拄着拐杖的手微微用力，去吧孩子。

　　荷殷得到了全家人的认可，还有她的小黑。

　　王默从车里将小黑的东西搬出。
　　荷殷去帮忙，仰着小脸，眉眼弯弯，眸若星河，
　　“谢谢王叔叔！”
　　王默也很喜欢董事的荷殷，摸摸她的头，点头示意。

　　荷殷转身，唇角下压，神色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