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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   哥哥冷眼冷语,“哟,这会儿嘴巴掰得欢快,在千秋镇也没看你嫁给他。”

      我说,“我哪能随便就能嫁的,不千挑万选进得了我的法眼?”

      哥哥戳穿我,“你当年一见到康祺,就一心想要嫁给他的时候,怎么不挑挑拣拣?”

      小姑娘若有其事地说,“这个我知道,叫一见钟情。”

      额娘拉着小姑娘说,“没想到你人小鬼大,倒和素枝小时候有几分相像。”

      提到孩子,我想到那个从集市买来的小男孩,便问春焰,“那个生病的孩子怎么样了?”

      春焰回答,“在另一辆车上呢。昨儿你让我买了些药,又从行李中翻出些药丸,喂水服下了,这会儿听不到咳嗽声,应该好些了吧。”

      我放心地说,“那就好,也算存个善心。”

      哥哥说,“没想到你心地还蛮善良,怎么对我这个哥哥却凶残横暴?”

      秦婉儿不屑地说,“你们出身富贵,最易善良。贫苦之人要活,常有奸诈之事。善良从来不可贵,难得的是贫苦之中的善念。我们这一路,虽然艰辛,可却未曾饿过肚子。有什么值得说的。”

      她此话实在。

      直到外头的鼓乐之声淡去,有小厮和丫鬟不停地从里面扶人出来,有上马车回家的,也有现在旁边休息缓会劲的。

      终于等到香雾快步过来,边走边整理着凌乱的衣服,嘟囔着,“真是不愿伺候你们这些人!”

      一股酒气先飘过来,然后她走到我面前,掏出钥匙说,“阮姐姐,看我厉害吧?”

      她认真地开锁,可是也许酒喝多了,光线也暗,急得火烧眉毛也开不了锁,她自言自语,“我就是酒量不好,不像苏姐姐,要她在就好了。”

      我本想接过钥匙开锁,可是锁在外头,我根本伸不到。

      香雾眯着眼睛,像将细线穿进针眼中,我说,“别着急,她们若是都醉了,我们就有时间。”

      终于钥匙插进锁孔,叮的一声,我激动地喊道,“这下对了!”可是她的整个人居然僵住了,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我问,“怎么了?赶紧开锁啊?”

      她不听我的话,直到我看到她胸口刺出的尖韧,涌出了一大片血。我吓得尖叫,“香雾!香雾!”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她却一下往旁边倒下,然后看到了杨遥遥那张得意的脸,像当年在宫道上碰上的刚被宠幸过的杨妃。

      我看着她脸上诡异的笑容,像一只狐狸一样骄傲而自信,手中匕首流满了血,我问,“你怎么还没死!”

      杨遥遥说,“你都没死,我怎么好死?没有你们,我去邀什么功呢,是不是,皇上,哦不,现在可以直呼其名,康祺?”

      我听得恍若隔世,顺着她的目光,我跟着向后看去,渔夫握着小姑娘的手,抬起头看向杨遥遥问,“你怎么认出我来了?”

      她像是一位采花女,“倒不是我认出的你。只是我得来的消息。”

      我看向渔夫那张沧桑的脸,看他从耳旁渐渐撕去一张贴在脸上的皮肤,在鼻子和嘴巴处有些稀碎,是江湖骗子的易容术,用染过的猪皮贴上薄薄一层,如今揭开了谜底,露出了我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小姑娘鼓掌说,“哥哥好戏法,好戏法!”

      康祺盯着我,一下让我不知该说什么。我回忆这些日子说过的话,关于他的往事,以及我一往情深的坦白,此刻都成了我的罪状。只是眼下危急,没人计较盘算。

      杨遥遥看到我不知所措的表情,笑得乱晃,“亏你还是他的宠妃,连丈夫都认不出来!”

      我说,“你认出来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得同床异梦的结局。”

      杨遥遥说,“好了,我不和你们废话,没想到在荼蘼镇将你们一网打尽,这下我可要在新皇帝那好好讨个恩赏。”

      旧朝的皇帝最能成为俘虏,为新皇的权力烧上一把助兴的火焰。囚车内一片寂静,直到我的问题打破,“你不是和皇后远走高飞了吗?怎么又化装成渔夫自投罗网?”

      “从你离开皇宫的那天,我就不想做这个皇帝了。康辰怂恿我出宫找你,可是没找到你,却被他窜了权。”

      我冷笑声说,“我还以为是你将皇位让给他的。”

      康祺说,“若是为了你,让给他也无所谓。”

      我讨厌在这个被困的情景下,在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的时候,听到突如其来的告白。我只是呆呆地看着香雾躺在地上的尸体,静静地流下了眼泪,在我入宫之前,一切都无忧无虑烂漫天真,在入宫之后,多少人死在了我的身边,甚至让人麻木。

      失败的救援添了个死人,又有来自故人的嘲讽,囚车继续上路,带着没用的真相。

      夜是安静的,安静到没有人能猜到阴谋的走向,我们像是荼蘼城中看到的那些被买卖的孩子,未来之路是寒冬还是暖春,是荆棘还是花朵,没有任何昭示。

      天亮的时候,哥哥看着窗外的天,“这是去京城的方向。”

      我遗憾地说,“难道我真的无法摆脱皇宫这个牢笼吗?”

      呼的一阵风声,一根箭插进了马车的棚顶,秦婉儿一下尖叫出来,想必又有另一伙人马的追杀。康祺护着我,小姑娘拉着我的手。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一直在找你。”

      我想到我的逃离,“为何要找我?”

      康祺说,“你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如果有一天要逃离京城,就一定要拐上我,好图个生计。可是你真的离开的那一天,却把我留在了皇宫之中。”

      我无言以对,倒是小姑娘笑着,如同猜对了谜语说,“原来哥哥丢到的妻子就是姐姐,姐姐生气的丈夫就是哥哥。”

      秦婉儿不解风尘地说,“原来戏本子上才子佳人的恶心故事,今儿倒是见识了一回,只是落在兵荒马乱的世道,不知是如何下场。”

      哥哥护着额娘说,“先保命要紧,谁管你们的缘深缘浅,死了就算两具骸骨抱在一起,也没人认识。”

      康祺的出现并未让我感到如何温暖,甚至有些难以启齿的膈应,就算嫁进宫中两年,也未曾与他有何亲密接触。此刻挤在一辆马车中,那些过去熟悉的味道气息统统回来,像是他翻过阮府大院的围墙,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门前说,“今儿不敢让阮大人知道我来,我本要进宫见父皇,可是答应了来你家吃臭豆腐,违抗圣旨也不能爽了你的约。”

      又一根箭插进车棚,吓得秦婉儿缩在我后头,哥哥对着车窗外骂道,“你们是何方人马?若是康辰的人,我们已在你们同伙的囚车上,若是康旦的人,该杀的是车夫还有囚禁我们的人!”

      那些利箭像细雨般嗖嗖地刷来,马车越跑越快,好像一下撞上石头的颠簸,所有人都要被震得飞起来。

      窗外雷声四起,赶走了那些刺客和利箭,丝丝冷风灌进马车里,鼓得像快沸腾的锅子,哥哥冲着车窗外喊,“找个地方避避风吧,暴风雨快要来了。”

      车夫不管不顾,“我们收了钱,着急赶路呢!”

      我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黑云,像康祺笔洗里的墨汁,浓郁得透不出光,一道金色的闪电划过,刀斧一样地劈向地面,路边一棵树一下烧着,惊得这马跑得更快,额娘和春焰拽着我的胳膊,秦婉儿抓着哥哥。

      我看着那团越积越后乌云,像是有无数天兵藏在其中,堆砌出黑暗的宫殿。小时候听父亲的故事,每次出征讨伐的路上,只要遇到黑色如山峦的乌云压顶,就要停下脚步,扎帐休息,因为传言那是地狱的黑暗使者,藏在云中要夺取人的性命。我就问父亲,“取人魂魄不是黑白无常的职责,怎么又有黑暗使者?”

      父亲告诉我说,“黑白无常是地狱派来的,遵循的是生死薄上阳寿。而黑暗使者隶属天上的神仙,主持的是人间的正义和勇敢。”

      我说,“可父亲就是正义,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父亲说,“我服从的只是权力,捍卫的也是我国百姓的安危。而只要有战争,就没有无辜或正义,沾满鲜血的手,就算有十二分理由,也终将归属邪恶。”

      父亲每次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在他手掌的安抚中渐渐睡去。

      马车将我的心肝脾肺都要颠出来了,可还是眼巴巴地看着窗外的天,我指向天空说,“云中怎么会有金色的鱼?”

      额娘打我,“怎么可能!又在瞎说了!”

      我指去那云朵说,“不止有一条,而是七八条,大小不一,但都是金光灿灿的,像乌云中飞出的晚霞。”

      康祺也说,“我也看到了金色的鱼,像是传言中那场瘟疫中的孩子,化成了鱼身,卷进了风浪之中。”

      黑色的云如浪潮般向我们这里卷来,马惊得乱跑,我们在车厢内四处颠倒,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这马车已经摔进了乌云之中,眼前漆黑一片,我只能感受到额娘手中的温度。

      狂风卷进了车厢,只听见秦婉儿张皇失措的叫喊声和春焰的求救声,我一会儿撞到哥哥的头,一会儿被小姑娘的脚踹到,可是有一只手紧紧拉着我,那是我面对死亡都不会害怕的手掌。

      我说,“为我死了,不可惜吗?”

      “那会是最好的死法,比睡在冷冰冰的棺材里要好上一千倍。”

      我说,“你死了也是皇后睡在你身边。”

      “我已经不是皇上了,就为了这件事,我也不要这权力了。”

      秦婉儿却插了句嘴,“说到棺材,我那可有副黄梨木的,卖个你们,能打个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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