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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   哥哥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营生!”

      额娘在旁边拱他,示意他不要激怒眼前的女人。我想到那夜在清平馆被灌下的毒药,让我痛不欲生,如今又被一网打尽,乖张的人生容忍不了一丝松懈。

      我看着荼蘼先生,仿佛看到了年轻几岁的太后,即便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也能在后宫中靠着权谋厮杀出自己的康庄大道。

      渔夫醒来,除了安慰旁边被捆住的小姑娘,不和荼蘼先生废话,只是问,“我并未喝杯中的酒,为何还能中毒?”

      荼蘼先生莞尔一笑,像丛林中的青蛇,灵巧毒辣,“我在院中点了失人心智的迷香,而我事前就吃了解药,自然无碍。”

      我对渔夫心存愧疚,帮助我们渡河,如今竟被拖累,只能劝荼蘼先生说,“你要的人是我,他与京城的纠葛无关,不如放了他和小姑娘。”

      荼蘼先生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笑道,“你不知道,他比你还要值钱!”

      又是一记无声无响的哑谜。

      令周元年一月二十一。

      一夜未眠,额娘一直靠在我肩膀,默默地流眼泪,“女儿你这辈子吃苦了,在最好的年华,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受尽了苦难。”

      哥哥这也要撒娇,“额娘,还有我呢,吃了多少苦。”

      额娘马上换张严厉的脸骂他,“你就是缺少历练!当初不听话,不肯跟着你父亲征战沙场,倒养了些精致娇贵的毛病出来。”

      这话我替哥哥冤枉,劝说,“那不是你心疼他,不肯让他去受罪,才关在家中,他一个男生,也不好绣花做女红,自然在京城闹腾出无聊的荒唐事。”

      额娘赌气说,“你俩这时候就团结起来了!”

      荼蘼先生穿着一身水绿的襦裙,气色红润,头上还别着一只蝴蝶金钗,说道,“车马已经在院中准备好了,就等着各位贵人上车,带我这位乡下丫头,去阅历一番京城中的繁华。”

      说完两个小厮进来,将我们一个个押解上车,像塞进粽子里的糯米。我、哥哥、额娘、渔夫和小姑娘、秦婉儿、春焰在一辆车上,璞贵人带着孩子和奶娘、小陆子、还有那位五两银子买来的男孩在另一辆车上。

      马车用木板钉出了一道牢笼,只有两面巴掌大的小窗,即便我们喊出声,街上来往的人也想木头一样无动于衷。哥哥说,“这里做的都是贩卖人口的买卖,听惯了求救声,谁会理会呢?”

      人困于被动的境地反而轻松,逃不掉,只能屈服。昨夜紧张了一宿,这会儿我安然睡着,反正在送进宫之前,都不会要我们的命。哥哥和渔夫商量着几百个逃走的方式,都是徒劳,最后达成一致,等到在驿站休息的时候,可能会有机会。

      马车路过南方的原野,窗外发芽的树一片翠绿,我想到香雾的话,便问,“好像好多年没听过瘟疫之事,怎么又有了。”

      渔夫说,“我知道那场瘟疫,每个病人身上都长满了鱼的鳞片,这病从河中而来。”

      秦婉儿说,“我怎么听说是诅咒?”

      渔夫说,“总之是罪恶多端的自食其果,也可以说成是诅咒吧。”

      我问,“这病从哪而来?”

      渔夫回答,“在尧光城以南有个村子,专门养殖各种珍奇的草药。”

      秦婉儿说,“我知道这个地方,好像叫本草寨。”

      我居然没听过,寨,听上去就不是好地方。

      渔夫继续说,“人们只道那里土壤肥沃,日光充足,最适合种植各种奇花异草,但不知道的是,这里的村民们有一个残忍的方法培养珍贵奇效的药材。”

      我好奇地问,“是什么?”

      渔夫说,“他们将七八岁的孩子埋在土里,将那种草药的种子让孩子吞下,任凭日晒雨淋,再日复一日服下一道名为奈何的毒药,只需半年,等到这孩子背上就会长出各种珍奇的草药,能治百病。”

      我说,“奈何的毒药,听上去比鹤顶红还毒。”

      “毒,就是为了滋养出千古奇药。”渔夫说,“等到收割完孩子背上的草药,这孩子也就死了,起先药农们还会将死去的孩子埋在山谷之中,或是焚烧后随水漂流。后来死的孩子越来越多,有的就匆匆几培土就胡乱埋了,可这孩子毕竟是被毒死的,这瘟疫也就从这村庄传来。”

      如寓言般可笑,为了救人之药,先毒死孩子。我说,“可真有人舍得用孩子来换药。”

      秦婉儿说,“还不是为了银子。”

      渔夫点头,“我们在荼蘼城也看到了,一个孩子不过卖十两银子,可是上好的药材一株可能就值千金,其中还不乏进贡之物。”

      我突然想到宫中那些新奇的药丸,也许就出自那些孩子的尸体上,想得我渗得慌。

      我问,“这病是从这些死去的孩子中来?”

      渔夫说,“死去的孩子有的沉进了江中,毒死了江中的鱼,大鱼吃小鱼,逐渐将鱼也染上了毒,渔夫们钓上金红色的鱼,像晚霞般奇魅,人们只道是千年难遇的佳肴,卖给了有钱人家,吃了毒鱼之人,身上就开始长鱼鳞,奇痒无比,瘟疫渐渐传开,男人传到女人,在烟花巷更是一传十百。”

      我问,“身上长满鱼鳞,就没有药能医治吗?”

      渔夫摇头说,“有人活活将皮给剥了,也没能根治,还断了自己的性命。”

      这个故事比如今的处境更让人害怕。我不知道苏芹芹的家人是如何感染上这场瘟疫,可是一想到脚上长满了银色的鳞片,就让我全身发抖。

      春焰问,“我们买来那孩子,不会就有这个病吧?”

      渔夫说,“不会,这病奇就奇在,从七八岁的孩子中来,却传染不到孩子。”

      果然是老天的捉弄。我靠着窗边,听着秦婉儿说,“说不定得这病的人长满了鳞片,跳进河里还能活下去。”

      至傍晚时分,马车停在一处山谷的驿站,荼蘼先生过来看了两眼,说道,“还算你们老实,等我今晚宴请了宾客,再喂你们吃点东西。”

      又是漫长的等待,等到天色变黑,等到外面响起遥远的款待宾客的丝竹热闹之音。我说,“她倒是闲情逸致,都是从以前的文雅中来。”

      哥哥流起了口水,“我想喝酒了,若我真要上路去西天,一定要好好醉一场。”

      额娘一脚踢到他脸上,“早晚缝了你这张嘴巴!”

      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众人屏息凝神,看到一个女人探过头来,依旧一股浓郁的茉莉花味道,竟然是香雾,她看到我,惊喜地瞪大眼睛,我刚要喊她,却被嘘声让我安静,然后悄悄说,“那天夜里我和老鸨去找荼蘼先生,却在院子外头闻到了你的气息,那是清平馆独有的一片淡淡香气,就走上柴火堆往里面看了看,就看到你们被捆着。所以就跟上来,等着机会救你们。”

      我指着囚笼上的铁锁,“这怎么救啊?”

      “荼蘼先生也是女人,女人有女人的软肋,我找些好公子来陪她喝酒,喝多了一切都容易了,等醉了再偷来钥匙,救你们出去。”

      我握着她的手,没想到她居然要救我的命,“你自己要小心些。”

      香雾说,“我没事,不过多喝几杯酒,多伺候几回客人还恩呗。”

      “这倒让我欠下你的情了。”

      香雾推辞,“阮姐姐,不多说了,我先陪她们喝酒,你们都醒着点,别一会儿都睡着了。”

      她一离开,我仿佛有了精神,好似这把锁一开,我们就要开启新的逃亡之旅。哥哥和渔夫也有了精神,都往门口的地方挤,只是春焰不好气地嘀咕,“没想到现在倒被她救了。”

      我说,“怎么了?你还不愿意了。”

      春焰说,“以前在宫中,大伙都不喜欢她,觉得她虽然话少,但总是有些暗渡陈仓的机灵,特别像……”

      我猜,“杨妃?”

      “对了。”春焰点头,“她总说皇上最爱的是杨妃,可我们都不同意,特别是晓莺,总是和她争吵,说皇上爱的其实是你。”

      我其实同意这说法,“晓莺从小陪在阮府,看到的与其他人都不同些,也晓得康祺的心意。”

      春焰说,“对啊。就是因为爱,才不敢靠近。”

      小姑娘听到这话,却巴巴地看着渔夫说,“哥哥,听你说过,以前不是丢过一个姐姐吗?也是不敢表明你的心意吗?”

      渔夫被说得脸通红,“那是哥哥编给你的故事。”

      小姑娘走到我面前说,“姐姐,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你的丈夫呀?”

      我当然不能说真实的原因,只是编造说,“姐姐以前的心,像一个月牙一样,总觉得缺了一块,因为从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心好像满上了,做一切事,去任何地方,好像都有了底气和安全。”

      哥哥说,“明明就是仗着皇家的威风,好狐假虎威,你呀,爱的只是他的权力。”

      我踢他说,“瞎说!若我要喜欢权力,现在就开开心心地嫁去宫里了!”

      小姑娘也瞪向哥哥说,“就是!”

      渔夫这会儿在黑暗中问起来,“那你离开丈夫后,有没有喜欢上其他人呢?”

      我并不想塑造一副痴情少妇的哀怨形象,脱口而出,“当然也有。北方的千秋镇就有位长相俊美的隐鹿先生,我不过与他说了几句道理,惹得他想入非非,天天来找我。”

      秦婉儿说,“这倒是真的,他看你与别人不同,只不过你不太爱搭理他。”

      臆想中的自己最得意,“那当然,哪能谁都能和我说上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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