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猎》槐夏夜

59、收获之日

　　“新建的防疫中心，是你出的钱？”
　　路德维希的宅邸内，阿道夫边喝茶边说，“没想到，你会支援新贵族那个貂族女孩的研究成果。”
　　“我只是为国家着想。况且，那姑娘的确有才华。”路德维希坐到阿道夫对面，“还记得之前莫莉举办的沙龙么？不出五年，陛下就该把那些拉帮结派的元老院贵族一个个彻底收拾掉，挫败元老院整体的势力，好给他的继承人铺路了。我现在身子骨不行了，可坐不来牢。”
　　“正是如此。牢里阴湿，长老没必要去受这个罪。”威尔为他的主子斟好茶。他出狱那天只有长老来接他，便顺理成章地跟长老回了家。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调养身体吧，毕竟下个月就得去调查地方势力咯。”路德维希拍拍犀牛的肩膀，“这次别再让人为你操心了。”
　　“呵，你还真把他当家中小辈了？”阿道夫不置可否。
　　“你也小心，别让你辛苦培养的同盟军，被夏佐带成了新贵族的走狗。”路德维希举起茶杯。
　　“他心里有分寸。”阿道夫眯起眼睛，“即便恋人是新贵族，也从不让她掺和进来。”
　　“万一掺和进来，我想您也有备用手段。”威尔说罢，被阿道夫瞪了一眼。
　　“你以前可没那么爱抖机灵。”路德维希只是笑了笑，也递给威尔一杯茶，“喝下这杯茶，忘了这些话吧——可如果你想把这些话告诉陛下，倒也无妨。”
　　“长老您就别打趣我了，我的友人不多，家人就那么一位，绝不会透露给意料之外的人。”威尔将茶推回，让长老和阿道夫都愣了一下。
　　“罢了……孩子大了。你只需要记住，你将来继承的是路德维希的地位，不要干不符合将来身份的事。”阿道夫说罢，威尔恭敬地向他行了礼。

　　“除了工作，我们还有很多能聊的嘛。天气这个话题都能聊半小时，何苦聊工作呢！”此刻的狼躺在床上，边伸懒腰边说。
　　多萝西总和夏佐说起她的工作情况——今天哪个试剂没调好，昨天哪个试验样本出了差错；可小雪貂非常疑惑，夏佐却总不会和她说起工作上的事。明明工作占据了两人绝大多数时间，但夏佐总能从那些业余的时间段内找到话题。没太多话题时，狼宁愿重复好几遍，都不愿意和多萝西谈他的工作。
　　“可你每次都是快要聊到时，就会转移话题。”多萝西从被子里探出头，一脸无奈，“不像是真有话题和我聊，而是被下了封口令。”
　　“有些事你知道太多也不好。”夏佐干咳两声，将被子掀开——他和多萝西昨晚在这留下不少战绩，床单是该洗洗了。
　　“你居然开始瞒我了。”多萝西攥住被子，笑容里竟添了些不曾有过的妩媚，“但我相信，你有你的考量。”
　　自夏佐从灾区救援回来后，他们便心照不宣地建立了正式的情侣关系。多萝西虽然内向胆小，可一旦认定了研究目标便会以学者的心态探究到底。夏佐本认为自己并非正人君子，但还是被秉持试验出真知的多萝西吓了一跳，当晚连鼻血都流出来了。他当初小心翼翼地接近她，试图用一种掺了棉花的强硬方式介入她的生活；而如今她终于向自己坦白了爱欲，要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他想起第一次见多萝西那会。小雪貂在他眼里是绝对的美女，肤白如雪、脸比实际年龄小，身材却凹凸有致，相当性感。在提姆斯那能得到偶像待遇的女孩，却只喜欢缩在自己的世界里，研究她的魔药，只和熟悉的人打交道。比起想方设法引起她的注意，夏佐更怕被她讨厌。他就这么忍着与多萝西维持朋友关系，再适当地见缝插针一下，才获得了她的垂青。
　　狼族只要认定伴侣，一生便仅此一人。阿道夫失去他的伴侣几十年，依旧能对那束断发露出温柔的表情；他的大姐凯瑟琳即便和丈夫平日吵吵闹闹，依旧会在每个跨年夜十指相扣，祝愿这份婚姻长长久久。
　　黑狼想了想，转头就和身边躺着的人说：“要不，给我们未来的孩子申请个王城的学位吧？争取和卡洛斯上一个学校，攒好人脉。”
　　多萝西沉默一会后，才问：“在那之前，我们是不是要先结婚？”
　　“我愿意，嘿嘿。”夏佐不好意思地挠头，难说是真糊涂还是装的，“就是有点不浪漫，还躺床上呢就向我求婚，好像我在以色侍药王……”
　　小雪貂的脸涨得通红，不知该回复什么，只能抄起枕头往夏佐那丢。

　　好不容易把海怪牙齿雕刻的信物送出去，结果自己愣是没说出完整的台词。弗雷德为此纠结了许久，总觉自己内心难堪不已，应该食不下咽；可他一见到玉澄做的菌菇豆腐葱油鸡、沙姜牛肉鲜虾粥，又忍不住将其一扫而光。熊都开始陷入自我厌恶了，兔子却完全不在意他那日没说出口的话，依旧和他谈笑风生。
　　陛下总是心软。尤里乌斯之战中、玉澄不惜弄伤自己也要救走弗雷德、在两人身陷陌生维度时还不遗余力地照顾；夏佐惹怒了他，给他革职后还派人打探他的下落；烛夜当炎瑠国的间谍时，他故意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连软禁了他的威尔，他都能破例特赦，免其一死。
　　弗雷德至今都不觉得玉澄适合当一位君主——他过于宽和，只能以恩服人，却难以立威。既然如此，那份不足之处，由他来弥补就行。
　　他批准了泉央进入骑士团的申请，但不让他接触骑士团的核心业务；毕竟，没人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回璇星谷。玉澄如今对隐代之森也加强了监督，派悠月时不时去打探情况，但弗雷德觉得还不够——他将骑士团的一部分人马也一并派去，嘴上说是协助管理，实则命他们测绘隐代之森的地形。
　　与此同时，弗雷德安排伊莎贝拉和玉璃套近乎。伊莎贝拉虽不知玉璃是女性，但弗雷德知道按玉璃的性子，肯定会对这个姐姐有亲近感。他让伊莎贝拉多向玉璃打听璇星谷的情况，以便为以后的国防做准备。
　　至于炎瑠国……弗雷德想到烛夜，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人选——久桐既然把烛夜以及烛夜一家都送到马格纳，就认定了烛夜不会背叛他。也正因此，他需要另外的人选。

　　“你独自来这，让我感到稀奇。”雪弭躺在床上，打着哈欠，丝毫没有紧迫感，“不去研究你的那个什么装置了嘛？来找我做什么？”
　　“这不是怕你闲着，又搞事嘛。”弗雷德笑道，“我这边有个事想求你。炎瑠国的地形和军政，你应该能看见吧。”
　　“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能答应玄雾乖乖呆在这，已经是我最大的极限了。”雪弭叹气。
　　玄雾已去世千年之久——弗雷德把话咽回肚子里，不打算击破这位“老者”的梦境：“雷克斯的话你也不答应？”
　　“你跟他又不像。”雪弭扬眉。
　　弗雷德沉默一会，继而哈哈大笑：“也许现在的我，正在做曾经想、却做不成的事。明知做不成的事，没告诉你，你自然不知道。”
　　就是这种人，如果不加以干涉，便会把玉澄逼上绝路——弗雷德强压下内心的杀意。津远的品行和格局配不上他的寿命，必须让蓝烟尽快完成研究。

　　一个月后。珂萝的婚典安排妥善，玉澄便命烛夜先回马格纳。老虎到家后就看见蓝烟的大衣被随意地丢在了沙发和走廊上。他叹了口气将其捡起，一眼就瞥见大衣口袋里塞了张粉色的请柬。多萝西邀请蓝烟来参加她的订婚宴，日期在一周后。
　　“乱翻东西可不是好习惯。”从厨房里走出的蓝烟端着盘凉菜，扬起眉毛。
　　“我以为你是故意的。”烛夜说罢，也没吱声，直接坐在了餐桌旁。
　　“你瘦了。”蓝烟本以为他们会小别胜新婚，知道烛夜回来后还特地早点回家下厨；可她没想到，见到烛夜时她内心依旧平静，就像早习惯了烛夜的出差。
　　他们之间的热烈仿佛只在一开始有过。想到这点的蓝烟有些挫败，不由叹气。
　　“你也想办那什么订婚宴？”烛夜明显误解了她的意思。鹿女想了想，并没解释：“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好吗？”
　　“很好，两人都四肢健全，精神稳定。”烛夜的话把蓝烟逗笑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打算把心里话都向对方坦白：“我虽然看着平和，但在我们的关系中，我总在内心有点不安。我总觉得我们在处理关系时有瑕疵，即便那是非常小的事——比如偶尔的话不投机，偶尔的疏离感，以及那些来自外界的催促。这些都让我有些恐慌，所以对婚姻和承诺感到犹豫。”
　　烛夜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低头继续夹菜。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蓝烟问。
　　“我这次去炎瑠国，除了和久桐大玩兄弟情，还负责护送马格纳的新妃子安全办完婚礼。”烛夜娓娓道来，“久桐心情自然是好得不得了。我和久桐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是个性情中人——只是他用情的理由就和头皮屑一样，晃晃头就能洒满肩膀。他自知是风尘女之子，小时候特地跑去那些场所找亲妈，却看到了那儿对男人来说是怎样的逍遥之地，对女人来说又是怎样的人间炼狱。他自此变成了怜香惜玉之人，不会对陷入困难的女子见死不救。”
　　“你就算嘴上不饶人，对女性也比对男性温和得多。这也是受了他的影响？”蓝烟问完，烛夜呡了一小口白酒以示默认。
　　“新的马格纳贡女叫珂萝，是恩斯特老婆的亲戚，派头比较大，要求明媒正娶。久桐答应后，杰奎琳就受不了了。”烛夜说，“她借着拜访，先试探了珂萝是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又去宫内嫔妃们那走了一遭，不知道和她们说了些什么。总之，久桐知道后，非常不高兴。”
　　“然后呢？”
　　“和珂萝结婚后，久桐对下人说，御花园的亭子没有栏杆，下面水深，要是妃子或小孩子掉下去多不好，就问身边的侍从，工匠什么时候能来修。”烛夜捏紧了酒杯，“侍从说工匠前天就病了，久桐便说，让工匠好好养病，养好了再修。”
　　这对话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蓝烟歪头，看向烛夜。
　　“我就在这对话发生的前两小时，看过那个工匠正向久桐禀报珂萝内殿的装潢设计。他根本没病。”烛夜皱眉，“两天后，杰奎琳和久桐的嫡长子便双双在后花园的亭子那溺水，到我走之前，还是昏迷不醒。也许死讯在年前，就能送达马格纳了吧。”
　　蓝烟瞪大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
　　“久桐这么做，也许有他的不得已。也许吧。”烛夜放下酒杯，直视蓝烟，“我不会说他无情无义——毕竟我现在能在马格纳过上自由的日子、和你相遇且能安稳地赡养父母，都是源于他的安排。”
　　鹿女低下头，捏紧裙摆。烛夜沉默一阵后，抬头对她说：“我来马格纳时，久桐还是个将军。他向那时还在位的炎瑠国前国君引荐我，派我前来打探马格纳是否有将维度融合扩大的期望。我没看出来玉澄有什么野心，便以一个被原国民排挤的异乡人的身份，成为新贵族，并暗中向久桐和前任国君透露消息。但我没想到久桐后来会造反，并用一种非常糟心的方式，保住了我和我的父母。”
　　蓝烟屏住呼吸。兔子没有野心，可熊有；弗雷德命她进行的研究，正是能将维度“撬开”的装置。烛夜向她吐露了他的全部，是想和她关系更近一步；但她的家乡永远是马格纳，她的助力也自始至终是玉澄和弗雷德。万一她把目前正在做的事透露给烛夜，而烛夜再告知给炎瑠国，可就不是能简单收场的了。
　　“你怕什么？”烛夜察觉到蓝烟气场的变化。他不明白，如今事情都已过去，怎么蓝烟反把眉头皱更深了。
　　“我……不希望你再回炎瑠国。你的父母都在这，我也在这，我们哪都不会去。”蓝烟没把话说全，只是握住了烛夜的手，“你以后，能别再出国了吗？”
　　“这倒不一定，要是下次再派我去炎瑠国亲善……”
　　“我会说服陛下。”蓝烟的话让烛夜心头一惊，“我会争取，不让你再去那。”
　　“怎么？怕我被久桐带坏？”烛夜失笑。
　　“不止如此。”蓝烟松开烛夜的手。她的研究，会继续做下去，且不能和目前阶段的烛夜透露一个字；同时，她也要尽可能让烛夜远离维度和炎瑠国。

　　一周后，等蓝烟和烛夜到了订婚宴上，才惊觉这所谓的“宴会”，只邀请了他们两人和双方的父母。烛夜难以置信地盯着夏佐好一会儿，最终发表了嘲讽：“你还知道低调两个字该怎么写啊。”
　　“我、我是和多萝西达成一致了，这次订婚宴按她的意思安安静静地办，等正式婚礼再按我的意思热热闹闹办！”夏佐故作困扰，嘴角却是咧着的。
　　蓝烟则感动不已，上前就握紧了多萝西的手：“你特地请了我和烛夜，有心了。”在这么小规模的宴会上，多萝西还特地邀请了自己和烛夜，足以说明她对两人有多么重视。
　　“因、因为蓝烟是和我相处最好的女性友人。”多萝西脸颊微红，“夏佐也是，别看他好像总跟烛夜杠，心里还是蛮在意他的。”
　　“打住打住，别把我和他的交情说再深了。”夏佐忙走了过来，“我可不是阿道夫二世。”
　　“你怕什么？”蓝烟挑眉，“又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身心合一才能达成。你和烛夜的友谊是真诚的，怎么还顾忌有人编排你俩？”
　　“真诚吗？我不觉得。”烛夜撇嘴，“我和他本只是黄泉路上的驴友，还各自放了对方鸽子。”
　　“这黑历史你还记得啊……”夏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此次订婚宴的场合过于隐秘，一群人聚在一个偏僻但优美的小花园里吃饭，不用上台致辞也不用奏乐鸣歌，主打一个内向人的天堂。可夏佐却自愿又当了显眼包——他像要丈量地形般，绕着花园走了好几圈，贴在多萝西身边调笑几回，又跑池塘边摘花捞鱼送给她。夏佐的父亲林恩瞅着他的儿子，感到颇为尴尬，向坐在一旁的多萝西的父亲吐槽：“他就那样，像他母亲，闲不住。”
　　“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知道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也会对我女儿好，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凯尔从走进这个花园就再没笑过。
　　“我懂你，我前两个女儿结婚时我也心里难受。”林恩拍了拍凯尔的肩膀，“不过等会你肯定会喜欢上我儿子的。”
　　而在不远处，夏佐的母亲艾米丽和多萝西的母亲米丝蒂早成了好闺蜜。她们从珠宝聊到八卦，从带娃侃到护肤，全然不顾她们那两位沉默寡言的丈夫。讨好完多萝西后夏佐自然而然来到了家长桌，一把搂住自己的亲爹和未来岳父，分别夸赞了他俩的颜值、头脑、社会地位以及教子有方，让原本还板着脸的老辈渐渐放松了戒备。等两位夫人离席、打算好好赏花聊天时，夏佐已经和凯尔、林恩喝了好几杯香槟，三人笑得像结义兄弟般。烛夜更是吃饱了就躺在草坪上打盹，不出一会就睡得雷打不动。
　　“我本来打算安静低调办的宴席，却因为太过私密，让大家都变随意了，导致场面反变得闹哄哄的。”多萝西看着这一切，哭笑不得。蓝烟笑眯眯地点了下她的鼻子，劝慰道：“也许等将来你们正式的婚礼开始时，原本热热闹闹的场面也会变得安静，就像你和夏佐的气质混在一起那样，静中含动，动中带静。”
　　“那便借你吉言。”小雪貂顺势便靠在小鹿的肩膀上，两人笑得像提前吃到了甜滋滋的喜糖。

　　一个月过去，威尔正式开始去马格纳的各地展开巡查。他参考伊凡在巡演时观察到的信息，首先对明显有治安问题的地方小镇进行调查。在他离开王城之前，玉澄总算来为他送行了。见到威尔第一眼，玉澄便皱起了眉头：“你这一个月真的养好身体了吗？”
　　“我自认养得还好。体重回来了，身体也比之前更好了。”威尔刚说完，玉澄就把一个小小的锦囊塞给了他。
　　锦囊内是之前玉澄在他面前摔碎的玉佩。威尔一时神色复杂，欲说还休。
　　“这袋子里的碎片，是弗雷德收拾的。他劝我把它们再交给你。我想了想也觉得应该如此。毕竟，碎了不代表没有了，即便我们之间不再有你所想的可能，我和你曾是家人的事实也不会变。”玉澄说罢，用力拍了两下威尔的肩膀，“元老院的威尔，你此行是为国家统一大业，我祝你一路披荆斩棘，凯旋而归！”
　　“谢陛下，臣必不负所望！”威尔的语调带着颤音。他握紧了那个装着碎片的袋子，上马离去。玉澄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打算回王宫。
　　随着转世灵魂的真相被揭晓，他原本的记忆似乎也开始杂乱起来；他最近总开始做些莫名奇妙的梦，梦里他并不叫玉澄，且总在更换名字；他总能遇到一个和弗雷德酷似的熊族，他们有时地位悬殊，有时青梅竹马，有时甚至颠转了性别。但这些说不清是记忆还是幻象的东西，恍如迷雾，随着清晨的到来而消散，随着夜晚的降临而重新聚集。他问过弗雷德是否和他梦见过同样的经历，熊没否认也没确认，只是问他今早吃什么。
　　弗雷德一旦执拗起来也挺头疼。玉澄无奈地想了想，下意识摸着弗雷德送他的大力士绳结。
　　他不太懂弗雷德硬要亲手雕海怪牙齿后再把东西送给他的真实意图，但他知道这绝对是意义非凡的东西。曾经的熊应该也送过他很多东西，可这个亲手雕刻出的饰物，只有弗雷德能给。他生生世世都能和弗雷德的灵魂相遇，但他们终究不是弗雷德。
　　“想什么呢？”弗雷德的话让玉澄回过神。
　　“你刚刚躲哪去了？都不和威尔告别，好话还得我来帮你说。”玉澄没回答熊的问题。
　　“反正等他回来，我可以和他一起再去喝几杯。”弗雷德笑道，“陛下，等会你有安排吗？”
　　“今天没会议，我打算回办公室批公文。”玉澄扬眉，“你想带我去哪？”
　　“不愧是陛下，马上就猜到我要带你走。”弗雷德煞有介事地行了个礼，“不知陛下可否屈尊来骑士团检查近日的研究成果？”
　　“我就觉得你们一直在搞些……类似土木工程的东西。不好好练武，到底图什么？”玉澄叹了口气，“要是我去之后发现你们是给我做了个玩具，全员罚俸。”
　　“的确是玩具。”弗雷德笑得意味深长。等兔子大驾光临骑士团后，熊大手一挥，示意部下把东西搬来。
　　麻布被掀开那刻，玉澄瞪大了眼睛。有一人高的铁块立于板车之上，上圆下方，中间的孔洞深处嵌着颗魔法石。玉澄皱眉看向弗雷德，却被后者揽住肩膀：“准备第一次正式操作，要是在陛下面前失败，你们知道后果。”
　　“是！”士兵们将一块魔法石塞入“铁块”的黑洞中，玉澄便听见魔石被炸碎的声音。没过一会从洞□□出一道光线，直指苍穹；即便没有造成什么意外，但兔子惊讶地发现，那道光线在升到空中后，像是触到了什么。一段小小的咒文在它周围显了形，而后像被撕裂般，消散殆尽。
　　玉澄知道，那空中的异样符文属于“维度”的一角。弗雷德带着骑士团开发出了能破坏维度的仪器，即便只是小小的一点破坏，却也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可能。他一脸震惊地看向熊，见后者没回应他，表情渐渐缓和下来，问：“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我、蓝烟，还有骑士团的诸位。”弗雷德会意，立马补充道，“我会让他们保密的；至于烛夜，因为他和蓝烟有关系，我希望你之后不要再把他派去其他地方，也限制炎瑠国和马格纳的书信往来。”
　　“不止如此……泉央和玉璃，暂时都不能把他们放回璇星谷了。”玉澄百感交集，看向弗雷德，“你有心了。”
　　“这个东西还没能达到理想的破坏程度，只能算是一个乐观的开始。”弗雷德揽住玉澄的肩膀，“不用兔子血就能送津远上西天的方法……还是有的。大家曾经在维度内过得相当舒坦，没人尝试这回事。我提出创意，蓝烟和其他骑士团的人负责执行，这一阵子虽然磕磕碰碰，但总算有了成果。既然原理认证成功，我们就可以继续改良它了。”
　　弗雷德里克和玉澄此刻都没料到，这次试验，不仅在百年后彻底消除了维度，还带动了一项全新的产业问世——以魔石作为源为动力的机械工业学科，将在百年后的阿尔琉斯大陆上流行，并彻底改变人们的生活质量。
　　正躺在床上午睡的雪弭，被噩梦惊醒。他不常做噩梦，上次被噩梦侵扰，还是他名为“圣若”，唆使夕睦融合维度那会。
　　夕睦以绝非爱情的角度深爱着圣若。他知道夕睦渴求父爱，便以一种类似父亲的方式引导他、陪伴他、给他必要的鼓励和鞭策。夕睦相信他并执行了对兔族的屠杀，却只融合了三个维度。他知道这样不对，便继续诱骗阿道夫，让他把剩下的兔族都带进那个无人知晓的维度中去，打算等他们繁衍到一定程度后再杀一遍。
　　如果玉澄愿意把他那带有远古魔力的血贡献给他，他便能实现彻底的安息；可他内心的顾忌尚未完全消除，只要想到那是玄雾，便下意识犹疑起来。
　　雪弭试图回想噩梦的内容，但他发现自己早就忘了；比起维度融合那会的噩梦不算什么。
　　也许是最近编写资料，太累了。这么想着，猫族少年翻了个身，继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