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意满怀》颜汐之

14、过界

　　直到顾之衍又问了句：“怎么了？”，于晚湘才移开视线，隐去眼中的湿润，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找了能和他说话的理由，提醒他：“你大星期的物理作业记得交一下，已经拖好几天了。”

　　顾之衍反应了下，想起来了，点了点头回道：“一会儿回教室给你。”

　　于晚湘抿了抿唇回道“好的”。

　　感觉得又没什么话可以说的了，可她还想多待一会儿，想陪陪他，瞟了眼他手里的打火机，想起之前的约定，换了个话题，指了指打火机，委婉地说：“顾之衍同学，之前说好替你保密，但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拿着，想替你保密都保不了。”

　　顾之衍看向手里的打火机，觉得无所谓，但又想了想于晚湘说的话，有点印象，当初只是随口答应，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清，他挑了挑眉，把打火机收进口袋，给她看，散漫地笑道：“这样，行了吧。”

　　于晚湘听着他说的话，看着他的动作，像有针一样密密麻麻地刺进她的心口，以前他从不这样打趣别人，顾之衍不该是这个样子，他就该像太阳一样，让人仰望，让人追逐，给人美好的希望。

　　于晚湘直言直语的毛病出来了，她看着顾之衍的眼睛，一针见血地说道：“顾之衍同学，你之前那样就挺好的，不用学着别的样子来对待别人。”

　　顾之衍身体一僵，敛了笑，沉默地看着站在他两米远的于晚湘。

　　于晚湘知道自己算是过界了，自己和顾之衍还没有熟到能说这样话的程度，但是她掐着自己的手心，仍要把话说完，她不忍心看见一个阳光少年慢慢失去自己的色彩，希望哪怕一句能说进他心里。

　　她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不好意思，我知道我没资格和你说这些，在你看来可能是多管闲事，但是，因为我经历过，所以我不能做到袖手旁观，我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我能看出你的眼神里透出的痛苦，痛苦需要发泄，这是正常的，可是，再大的痛也不能磨灭自己最初的信念，哪怕最初的信念更具象化或者是依托在某人某物上，让你以为这就是你一直信仰的，可是，再仔细想想呢？自己的最初信念一直被你埋藏起来，只是换成了别的概念罢了。”

　　看着顾之衍一直沉默着，于晚湘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她继续把话说下去：“因为某些事或某些人，将自己所做的一切毁掉，去变成那个不是自己的‘人’报复那些背叛的人或事，真的值得吗？想想看好像值得，好像又不值得。在我们这个年纪看来，是多么值得呀！因为我终于让他们也尝到我的痛苦了。可是，长大之后呢？经历了很多事情的我们变成了成熟的大人，会不会在后悔呢？我想，是后悔的吧，一时的痛快带来的确实往后的复杂情绪，怎么会轻松呢？会想为什么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为什么自己变成了这样。所以，放过自己吧，那些痛缠绕着我们，我们可以以一个最好的姿态面对它，而不是以自我为代价去报复，这样给以后的自己一个交代，他们也不会在一旁嘲笑自己的无知。”

　　于晚湘说完，整个走廊，寂静了下去，因为刚刚说到后面的时候，于晚湘带了些自己的情绪，所以她现在整个人眼睛也微红的，胸腔处还带着气，她倔倔地看着顾之衍。

　　顾之衍听着面前的女孩的一字一句，“最初”的信念啊，他的记忆回到了以前，抓住到了点什么，顾之衍眼睛里的光闪了闪，耳边的声音停止，他回了神，眼前的女孩说完话还带着些情绪，怔怔地看着她，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给他讲道理的急切，心里产生一丝愧疚，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了一下。

　　于晚湘将顾之衍还没有反应，慢慢泄了气，想着自己只是说过几次话的关系，他怎么会听进去呢？眼睛不再看着他，闷闷地对他说：“抱歉，我嘴比较快，你当没听见吧，我先走了。”

　　说完，就快步从他身侧走过。

　　而在与顾之衍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声沙哑带着歉意的“对不起”传进她耳朵里，她顿了一下，随后停止脚步。

　　于晚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才慢慢地转过头来，正正地和顾之衍略含歉意的目光对上。

　　顾之衍见于晚湘看过来，略微站好，眼神认真地对她说：“谢谢。”

　　后知后觉的热意涌上于晚湘的整个脸庞，她慌乱瞥向别处，轻声说：“没事儿，因为经历过，所以我比较敏感，并且看到了，就会忍不住说一些，你不要介意就好。”后又掩盖似地补充道：“如果是别人，我也会这样的，不是针对你，那我…我先走了。”

　　顾之衍还是看着她，“嗯”了一声，看见她起步后，又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于晚湘没有再回头，快步走到离顾之衍较远的地方，才转身往那个黑色身影望去。

　　心中还是一片混乱，不知他是否能听进去她的话，会不会感觉她这样的同学很烦、多管闲事，她当时脑子一热，只想抓住些什么，就冲动地说出那些话，现在站在远处看着，都感觉有点不真实，她慢慢平复心跳，见那个黑色身影终于准备起身，才收回视线往教室走去。

　　刚进教室，林灵月就朝她招手，于晚湘刚到座位，林灵月就拉着她胳膊往她那靠去，然后用手微微掰着于晚湘的脑袋往后排看去，凑在于晚湘耳边低语：“快看！顾之衍回来了！不过，他放了外套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于晚湘看着放在课桌的校服外套，垂下眼睫，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刚刚回来路上看见了。”

　　林灵月不知道发生了情况，感叹道：“啧啧啧，顾之衍一回班，咱班可就热闹了，前几天没来的时候，别的班有的女生还有来问他情况的呢！”

　　于晚湘心中微动，坐好，从书立中拿出物理资料，翻开，故作随意地问道：“是吗？可是我怎么没看见有女生来找他？”

　　林灵月真想敲敲她同桌的小脑袋，无奈地说：“湘湘啊，你怎么这么天真，教导主任和老师们经常抓早恋的，要是在班门口或者公共场所大概率会被发现的啊，这学期才开学半个月，女生们要么给他写情书，要么就去别的地方堵他，我都听说好几个了！高一下学期他转过来的时候，有几个女生更是大胆，直接在走廊上堵他告白，虽然当时没老师，但老师查监控看到的，还批评教育了一顿，不过顾之衍都拒绝那些告白，并且建议她们好好学习，要以学业为重，所以现在好多女生都打算取个好成绩再告白呢。”

　　于晚湘听着林灵月的话，心里既心烦又庆幸，只仅仅盯着书的字，略微苦涩地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林灵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说了些八卦，就也去预习课本去了。

　　于晚湘心里一直烦闷着，物理资料上的受力分析一点看不进去了，刚准备合上，一本物理课时练里夹着一张物理卷子放在她的桌子上，她往右歪了点抬头，看到的是江承希，江承希笑嘻嘻地和于晚湘打招呼：“于晚湘，这是衍哥大星期的作业，我帮他来交一下，其他的进度我会告诉衍哥赶上的。”

　　于晚湘抓住笔的手很紧，她点了点头：“哦，好的，我下课去送。”

　　等江承希走了后，于晚湘看着顾之衍的物理作业，又往后排瞟了一眼，看见顾之衍坐在拿的时候，她微微泄了气。

　　刚刚听到江承希说的话，她第一反应是失落，后又有些后悔，她想，让别人来交物理作业，顾之衍是讨厌她了吗？因为她无缘无故说的那些话，虽然知道自己当时情绪激动，但是如果是一个不熟的人对自己说那样的话，大概也会烦的吧，毕竟并不了解他。

　　她摸到顾之衍的课时练，心中莫名紧张，想翻开看看，却又怕别人看到她的行为，明明物理课代表看看作业写没写完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她又心虚，刚刚的思绪有完全被心虚感代替。

　　最后，她轻轻地将顾之衍的课时练放进自己的抽屉，继续看自己的物理资料。

　　直到大课间她才有充足的时间把作业送去，因为办公室比较偏，这边几乎没什么人，于晚湘在离办公室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放慢脚步，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假装不经意地翻开第一页，“顾之衍”的名字出现在于晚湘面前，三个字刚劲有力，有利锥雕刻质感，很工整。

　　于晚湘看完就立刻合上，只将那三个字深深地印在心中。

　　因为只有一个人的作业，所以刘老师看得很快，并且边批改边感慨正确率很高，于晚湘在一旁看着，刘老师一直在打对号，心里既钦佩又骄傲。

　　刘老师改完后，把作业递给于晚湘，指了指卷子说道：“顾之衍的物理不错，这张卷子虽然不难，但全做对很少，他做的不错，用了竞赛题的思路解答很快，老师有时候忙，顾不上每位同学，你平时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请教，同学之间互相帮忙很正常。”

　　于晚湘闻言，指腹微微发热，和刘老师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抱着作业走，于晚湘出神地想，问问题吗？可是，离得那么远，就这么过去问，会不会奇怪。

　　她下意识躲过前方障碍物，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室后门，她收回思绪，跨进后门，一群男生围着后面，看见她从这边进来，有人提醒给她让了让位置，她没继续走，而是看向顾之衍。

　　顾之衍在睡觉，校服盖过头顶，看不见任何情绪，她看了看旁边的位置，江承希也不在，于是提着一口气，轻轻地把怀里抱着的作业放在顾之衍桌子的一角，慢慢退回去，轻轻道谢，就回自己位置上了。

　　过了一个星期，要月考了，这期间，于晚湘和顾之衍除了在走廊上的对话几乎没任何交流，他和之前看起来无二区别，但眼神确确实实变了，但经过于晚湘观察，至少不是请假刚回来时的状态，而于晚湘自己就按照自己的计划，努力跟上进度，并时不时注意着顾之衍。

　　经过了学校的安排，月考的考场和座位按照高一下期末成绩排名分布，月考前一天，老师给大家复习一个月以来的内容，并提醒答题顺序和注意事项，当天晚上，考场和座位便出来了。

　　特快和普快分别设置考场，于晚湘在普快第二考场6号，林灵月在普快第三考场10号，而顾之衍在普快第一考场第一个位置。

　　于晚湘知道考场分布按排名，且每个考场30人，她看到的时候，心里已经计算好了他和顾之衍的差距，一个班里差34名，这还是他缺一门的成绩，要是正常考，她和他还差很多。

　　月考第一天，学校因为考试氛围紧绷，上午考语文和化学，下午考数学和物理，紧接着第二天上午考英语和生物。

　　经过一天半的紧张备考，考完当天中午学生们都疲惫不堪，午休趴倒一片，精力充足后，同学们有的开始对答案、有的开始玩游戏，有的开始讨论明天大星期去哪玩，教室里整个处于大放松的氛围，老师们因为要改试卷没有上课，班主任要求班委组织好纪律，而班委也受到氛围的影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一直到大星期。

　　大星期的两天半在时间的流沙中迅速流逝，星期一的早自习莫名有些紧张，试卷早在大星期的下午改好，成绩也早已有了排名，学生紧张着，老师也紧张着。

　　很快，在正式上课前的半个小时，宣判伴随着班主任的脚步声来临。

　　在班主任拿出成绩单的那一刻，教室氛围一瞬间紧绷，紧接着是老陈的慈祥的笑声传来：“不用紧张，咱班整体考的不错啊，特别表扬一位同学，真给咱班争光。”

　　于晚湘心里立马有了答案，不出所料，“顾之衍”三个字被老陈高兴地念出来。

　　“恭喜顾之衍同学，高二月考年级第一！”

　　于晚湘下意识转头看向顾之衍，不止她，班里大多数人看去，教室掌声响起，连带着欢呼声还有艳羡声，而顾之衍始终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多高兴，对大家说了句：“谢谢”就不再开口了。

　　一分钟过去，老陈拍了拍桌子，大家纷纷安静下来，老陈继续说：“当然齐书同学也很棒，班级第二，年级三十二，还有一些单科突出的同学，我这里就不一一说了，估计大家也很想看自己的成绩，等会儿我把成绩单贴子墙上，里面有各科成绩、总成绩、班级排名、年级排名，等会儿自己看啊，找到自己薄弱的地方再下功夫，没考好的同学也不要气馁，才第一次月考，争取以后加油，不说这么多了，今天各科老师该讲月考卷子了，大家提前把卷子准备好。”

　　老陈说完就把成绩单贴好，出班门走了，给同学们留充足的时间。

　　同学们争先恐后地往同个地方聚集，于晚湘不想凑热闹，想等大家看完再去，而林灵月却喜欢第一时间冲上去。

　　不一会儿，林灵月就回来了，带着一种皱巴巴的纸，摊开看是她记的成绩单的信息，有于晚湘和其他几个人的，甚至有顾之衍的。

　　于晚湘不急着看自己的成绩，她很好奇顾之衍的成绩，而顾之衍的成绩写在最上边，刚好林灵月也夸张地念了出来：“顾之衍 语文130 数学148 英语145 物理110 化学98 生物88 总分719 班级第一 年级第一”

　　“我去，牛逼！真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