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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一个男人【下】 ...

  •   其实好多事情原来本就不是巧合。
      比如某人在那肮脏集市中望着她的那一眼,比如某人斩钉截铁的说她不是郄叶人,比如某人说极爱那只凤凰,比如某人硬要带她在身边,比如某人说若是给她取名就叫“春秋”,比如某人说的那一句:你早已是我的人了。
      其实万事都有预兆,她此刻才想起为什么在郄叶的玉楼春里的故人会认识他。是她不够机灵,没想过,更加不会这样草率联想。
      骗来骗去,耍来耍去,她终于是将自己给玩弄了一番。
      因为无论追究原因是什么样的,他终究是没死在崩塌的戏馆里,这终究是让她埋头大笑了一番,随后又实在忍不住落了几滴泪。
      死不死根本与她无关,穷伤心穷开心,活该憋的慌。
      隔壁是门开门掩,人流走动,可以听见女子的笑声却终究是充耳不闻他的声音。
      她分不清是谁的脚步声,终究是来来往往的人声吓得心口牵动。怎么……就变得这般心虚了呢?
      怕的是那人开门来找她,但是终究是算计错了,就算是看清彼此,还是演变成了谁也没有去理谁。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终于选择了后者,灰溜溜的和云雀说要出去几日,随后便到街口的客栈去躲了起来。
      当然,她没和任何人说去做什么,她是半夜溜走,想来也没什么机会。
      第二日清晨,她坐到客栈一楼要了碗素面,刚要下口咬,便见客栈门口停了辆马车,那人拍了拍灰袍漫步进来。
      终狸坐到她身边,淡淡看着她,“怎么跑来这里了?”
      “最近楼子里吵的厉害,出来清闲还清闲不得吗?”她咬了一口滚烫的面,慢悠悠道:“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他摆头道:“没人。”
      难不成找了她一路?她放下碗筷,严词厉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
      这样淡的一句,倒是让态度生硬的她接不上话,她又嚼了几口面,才看他一眼。
      终狸挥手叫来小二,居然叫了一桌子的菜。
      “一起吃如何?”
      “谁稀罕!”她把碗一挪,脸撇到一边。
      终狸提筷子夹菜放在她碗里,她咬着嘴唇,颇有些不乐意的甩到碗外,他突然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放在她手边。
      她动也不动,心不在焉道:“什么东西?”
      “生辰快乐。”
      春秋迟疑的盯着桌面,“生辰?”随后又挑起一筷子面,塞在嘴里大口嚼,“我不记得了。”
      他在一旁没有言语半分,似乎知道她根本就不想理会,所以便等到她吃完放下筷子,才道:“不打开看看吗?”
      她扫了一眼,便用手轻轻一拨,不想一拨之下,盒子便弹开,里面是一颗通透的珠子,泛着薄薄的莹莹之光。
      是夜明珠,她一眼便认出来了,一时间居然语塞,看着那夜明珠不知要做什么。
      那些话仿佛响起在耳边。

      “……夜里看不见,会走散的,若是那样走散了怎么办?”
      “那我给你买一颗夜明珠,你戴在身上,这样夜里,我就寻着夜明珠的光去找你……”

      她曾那样倔强的要他一句保证。可是现在靠曾经的一点承诺,靠一颗夜明珠真的能在黑夜找到迷路的人吗?
      “我不要。”她放下盖子,推了回去。
      终狸看着她纤细的手推过锦盒,轻声道:“那就当嫁妆吧。这次是杜煜来大鸿是最后一次了,我知道他除了来交替商旅队伍,就是来接你的,”他轻轻将又盒子推过去,“不当礼物,便当嫁妆吧。”
      “原来这样,那就……多谢。”
      “若嫁他,是你愿意的,我会祝福你。”
      她没有收回手,只是顺着眼光去看他,他的眼睛,她已经很久没敢这样近这样仔细的去端详过。那抹绿原本是她心里漫天沙尘中的一抹希望,却不知何时变成了警戒的代号。
      “这么说我嫁给谁你都会祝福我?只要是我愿意的?”她阴沉道:“哪怕是个废人?”
      “是。”
      祝福只是借口罢了,对不对?
      春秋沉着脸起身,却听他道:“你们走的那一天,我会去送你,倘若有时间,我去中原看你。”
      去送她,去看她,原来到头来还是成了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不必了。”
      他那样安静的坐着,却第一次主动伸手去碰她,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指尖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你若改变主意,我亦会做我的承诺。”
      心知肚明却还是假意不明白。春秋巧妙的抽出手,回头一把抓起锦盒,笑道:“终狸先生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定的主意是不会变的,无论如何多谢你的夜明珠。”
      话毕,便甩着裙摆上了楼。
      她躺在床铺上盯着桌上锦盒里的夜明珠,从午后一直默默盯到晚上,这确实是一颗好珠子,房间里唯有它却也通透的可以,碧绿碧绿,真像他的眼睛。
      才觉得有片刻的安宁,门却又在谁人的重锤下响了。
      她收好夜明珠起身开门,却见店小二一脸尴尬加歉意的看着她,青春痘泛着光点。
      “做什么?”
      “嘿嘿,这位姑娘,你……你方不方便移驾去别处住?”
      这话把春秋问蒙了,“怎么?是我没给打尖的钱,还是没给过夜的钱?”
      小二从腰间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些布币,恭敬的摊开,“这钱,我们原封不动的还给您还不行吗?吃饭的钱我们也不要了,当我们掌柜的请的。”
      春秋才没那么蠢,她抱着双臂不接,靠在门边淡淡道:“理由呢?有钱不赚的生意人我可是没见过。”
      “可是有些人不也一样把人往外请,有钱不赚吗?”
      一个低沉的嗓音从拐角传来,春秋一个激灵,匆忙就要掩门,却是小二一把按住门,无奈苦笑:“姑娘,你也看见了,就是那位公子出了高价要住你这间。”
      看什么看,她哪有胆量敢看他,她跨步出去飞奔而过那人身侧,若是留不得,就逃走吧。
      谁知他举手在空中一抓,正稳稳抓住她的手,春秋欲哭无泪,也不敢回头看,只用力抽了几下,无奈他力气十分大,扣的死死的。
      “要溜到哪里去?”
      “你不是死了吗?”
      她不知怎地就这样脱口而出,死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搪塞了一句。
      “哼!”他一个甩手,将她甩开,阴沉道:“你果然是盼着我死。”他的语气那样淡漠,再不像曾经那样带着笑意。
      这样的一句,像针扎到她眼里,居然叫她委屈的想落泪。
      那小二一见两人原来本就认识,况且此刻气氛诡异,便匆匆道:“原来二位认识,那二位聊,小的先走一步。”说着便一转身跑下了楼。
      昏暗的走廊里就剩下这两人默默站着,背对着背。
      她低着头轻轻移着脚步,却听他冷言冷语道:“若不是我第二次收到琼玉的字条,恐怕我不知道原来你居然私吞了一条消息,若不是我来这大鸿,恐怕还不知道你原来和那终狸早已认识,呵,你真是比我想的能耐的多!”
      一股冷气冲进她口鼻,好像大脑瞬间空白了一样,她试着张口解释,可是分明没法辩解,说什么都是徒劳,连口舌都不听话的僵硬起来。
      “对不起,”她移着步子小心离开,“你应该杀了我才对,是我差点害死你。”
      原本她幻想过他要是没死,那应该是多叫人开心的一件事,只是没料到是当下这个局面。
      他一定恨死了她。
      “的确。”他如风一般走来,一把将她拽进房里,用力甩上门。
      看他真的去摸腰间,春秋仿佛已看到那长长的冷剑上沾着自己滚烫的血,她吓得退到桌子后,他真要杀她。
      谁知他卸下剑横在门上。
      “若是敢出门一步,就断了你的人头!”
      她害怕的用力点头,便见他已合衣躺在床边,闭上了双眼。
      他的眉目依旧如剑,只是眼睑下却有了些青黛,好似有些憔悴,原本是个每日都嬉笑的公子模样,现在却突然变得面目沉静,连闭目休憩都轻纠着眉梢,心事重重的模样。
      原来很多面目的他,她都是不曾认识的。
      确定对方不会有大的动作了,春秋才敢坐到桌边,趴在桌上隔着茶壶把子的空隙端详他。
      心头的一股仇怨的闷气像是瞬间泄了出来。只是恐惧又生,好像自己下一秒就要翘辫子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巧妙摆在门闩上的剑,仿佛只要稍微一震,就要锵锵落地。
      规矩规矩,规规矩矩,就这样趴在桌上睡了好久。
      迷糊中不知是梦里还是醒着,黑夜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声隐忍的低沉声突然打破一片寂静。
      春秋睁开眼,扫视着房间。虽是半夜,但屋里有微弱月光,格外亮。
      床上传出一阵大喘气的声音,像是谁被捂住了口鼻,呼吸不了,在极力挣扎。
      她想上前看,奈何想起他恶狠狠的眼神又没那个胆量。
      谁知道是不是杀多了人,做了噩梦?
      窗子不识时务的被风带开,月光突然倾斜入室,简直有些刺眼,春秋上前关窗,却被眼前刺眼的明月弄的心中乱跳。
      月亮……又圆了!
      床上的喘息时起时落,她终于忍住害怕和别扭往前走了几步,她以为他还是迷迷糊糊的,却没想里面的人很快察觉。
      “别过来!”他的声音低沉的可怕,简直让她以为睡在床上的是另一个人。
      春秋被他吼的一怔,却咬牙走到床前,隔着黑蒙蒙得轻纱,道:“你是不是发病了?”
      良久,他似乎在平息呼吸,缓缓道:“出去。”
      “我偏不出去!”
      话是这样顶回去了,里面却许久才有回应,“你凭什么管我。”
      凭什么?是啊,凭什么?就连他是不是活着,原本也不关她的事。
      她咬紧牙关,握拳怒道:“就凭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话这样出口,她自己心里却不住凉了半截,仿佛是见不得光的事,不该提起。里面没了回应,她心头接着一惊,心道他不是痛的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吧。
      刚要去开那轻纱,却是里面一只大手先伸了过来,一把抓住她,将她整个拉了进去。
      两个人的脸突然只隔着短短的距离,她甚至能在黑夜里看清晰他眼底的血丝。
      春秋不自主的用手轻碰他脸颊上的汗滴,一碰即落。
      “若是不走,就再也别想走了。”
      他说话的声音变的那样轻,春秋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悸动,她傻傻的摇头,“不走。”
      他突然松开疼痛的有些痉挛的双手,坐在床的一角,春秋跪在他面前,不知所措。
      他一定是没有了寒石散的,即使服用了,麻痹了,依旧那样疼痛,那么今夜的疼痛一定是难以承受的。
      没关系,杀了她也关系,只要他不痛。
      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他厚厚的身体,他没有动,只是紧紧握着双手,虎口破了,流了血,滴在被褥上。
      春秋伸出手拉开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腰间,又胆怯又急迫,“我陪你忍过今晚,好不好?”
      泠舟抬头看她,她却害怕看见那对深的可怕的眸子,别过了脸,随即腰上一紧,他埋头死死抱住她,这一次春秋没有挣扎,只是任凭他死死搂着,这种疼痛,有些熟识的感觉。
      她趴在他肩头,心里万般感情翻涌而上,居然欣喜的有些想落泪。
      “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轻微动了一下,浅浅的回了一句话:“你也是。”
      你也是,你也是。
      你能活着,也……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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