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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一个男人【上】 ...

  •   是一对小尖羊皮绢花鞋,直走,转弯,再噔噔噔的小跑上楼。小脚的主人终于停在门前,颠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一手轻叩起了门。
      “姐姐?姐姐,起了没?”
      “谁?”房里的人紧张的坐起身,整了整衣服,很快又反映了过来似的回了句,“云雀吗?”
      云雀眯着一对秋水眸子透过开着的一条门缝打量着春秋,“呀!怎么眼里全是血丝?昨晚没睡好吗?”
      春秋透过门缝左右望了望云雀身后,这才放开手,把门小心打开了一小半,道:“进来吧,我没事,昨晚上有些事在忙。”
      这门一开,云雀这下才惊异了,春秋头上绾着一个非常奇怪的发髻,厚厚遮盖在她左眼上,模样有些怪异。
      “这是什么发髻?是左眼不舒服吗?”
      她正要抬手去摸。春秋却一把抓住伸过来的手,方才的昏昏沉沉全然消失,她突然低声道:“叫你上来不是叫我来烦我的,我是和你交代些事的。”
      “什么事姐姐就说吧。”
      “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子叫什么?”
      “公子?哦,你是说住在隔壁的公子?”
      “隔壁?”
      云雀笑道:“是啊,昨儿个大晚上,他说想换你隔壁那间房,我看是小事便也没和你说。”
      春秋紧张的转身道:“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哪里人?来干什么?”
      云雀不住觉得好笑,“姐姐你说男人来这是做什么的?当然是享乐了,至于叫什么,哪儿来的,他没有提过……你这是什么表情?”
      春秋突然瞪着大眼,紧紧抓住她的手道:“你赶紧叫他走,他的那些钱都从账目里扣出来还给他,叫他今天就走。”
      “为什么有钱不赚?哪有往外赶财神的?”
      “我说不赚就不赚,叫他赶快滚,快些去!”
      云雀被她推到门前,无奈道:“现在?”
      “当然现在。”
      才刚开门,与此同时就听见隔壁的门哐一声开了,传来一阵莺莺之语。春秋大力一把甩上了门,这一声大的震耳。
      转身去,才见云雀诧异的看着她,“姐姐你怎么了?和见鬼了一样。”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她分明就是见鬼了,五年前的人居然都能遇到,这个人简直就是她的煞!
      门外正听见七八个女子娇声笑着,似乎全围着一人周身嬉闹着。
      “哎呀,您说去哪儿啊,咱们都跟着您。”
      “就是啊,公子你说呢?”
      “哎呀,公子您这是干嘛呀,人家的妆都给弄花了。”
      一行人声音正要渐远,春秋再旁掐了一把云雀,小丫头还算机灵,见她露脸色赶快在门里高声叫了一句:“雁荷吗?”
      一行人脚步七七八八停下,便听雁荷笑着应道:“是我,姐姐有什么事?”
      “哦,掌柜的……啊呀……痛……”春秋在旁一把又掐了下去,使了使眼色,云雀呲牙咧嘴的嗷叫一声,极快改口,“……嘶……我是问问你们上哪儿去啊?”
      “是这样,公子说呆了几日有些乏了,想出去走走,我们陪着他去。”
      “哦,行,我也就随意一问,去吧。”
      一行人脚步声下了楼,春秋这才在门边偷偷开了门缝去看,唯独睹见谁的一抹裙摆消失在门栏边。
      她不住松了口气,云雀在旁拍了下她肩膀,却惊的她差点跳起来,“姐姐?”
      “我没事。”
      “你是不是认识那公子?”
      “认识……”她一下打了激灵,“……不认识不认识,你别问了,下去吧。”
      云雀点头,刚要走,却是春秋又叫住她,“你记住,叫楼里的姑娘不要提我脸上的凤凰。”
      这话倒是叫云雀好是好奇,却见春秋满目愁云的样子便也不好说什么,只多问一句:“那还要不要叫那公子走?”
      “对,一字一句重复我的话:叫他搬出那房间,赶快走!”
      “可是万事总有缘由吧?”
      春秋摆摆手,“就说我不愿做他生意。”说着,她便不愿多说一句。
      五年的确是过去,若说她为了贞洁报仇却是不可能,青楼女子哪里来的贞洁?只是到底是女子,第一次无论如何终究是刻骨铭心,偏偏碰上那等货色的男人,抢夺式的夺取一切,反过头却叫她好好做娼。想起来都觉得笑,她真是不住为自己觉得悲凉。
      若早知这般,倒不如找个顺眼的男子自己先献了身,何必平白给了一个连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人。
      叫他赶快走,只是怕自己会揣着刀子去找他,乘其不备的捅上几刀子。
      她从来爱恨分明,所以现在才换来咬牙切齿,却又胆怯。
      藏着掩着那凤凰,像是怕被对方发现那把柄一般,似乎被人知道那便是低了自己在玉楼春的威信。

      直到楼上走道里无人,她才出门,到隔壁推了一把门,原本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却不想门一推便开了。
      通亮的房子便呈现在眼前,和她想的不同的是,这房里整齐干净,一点没有糜烂的气息,更加没有她想象的那样肮脏东西。
      一切都井井有序,床帘规矩的卷起绑住,茶杯整齐的排序在托盘里。
      分明是整日里拖着那么多个姑娘,怎么这里倒像是书院的模样,桌上摆着一些笔墨,还有一大块空白的羊皮纸。
      春秋进屋,反手栓死了门。
      举起笔沾了墨就在那羊皮纸上写了几个大字:你这个混蛋的孙子。
      写完后拿起看了几眼,正预备再加几句,才发现羊皮纸下面放着厚厚一叠画。
      全部都是春宫图,男男女女,纠缠不休,偏偏都没画脸,空着脸倒是有些诡异。
      能把春宫图都画得惟妙惟肖的,一定不是个好东西,她不住呸了一句,手放在桌面上,忽然感到桌布下还有什么,她翻出来一看,居然又是厚厚一贴画。
      打开一张张看下去,居然全部都是凤凰,每一只都和春秋脸上的那一只一模一样,他画了无数张,每一张都大同小异。
      这男人分明是记得五年前那么一回事,可为何要记着呢?
      五年前自己分明还是个干瘦蜡黄的女子,就算粉黛也遮不住憔悴,并不值得记住的。
      正想的出奇,门外突然一阵逼近的脚步声,带着几个女子的叫声:
      “公子,这么急着回来做什么?”
      “哎呀,您等等我们嘛,讨厌,人家跟不上啊……”
      男人没有停下脚步,大手一推,门正打开,两边打到墙上啪嗒作响。
      门外的女子正娇气的抱怨着,忽见他一言不发举起桌上的羊皮纸,只看了一眼,便像被迷住了一眼,分明只是几个字,他却看的出神。
      雁荷站在后面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便道:“呀,这是谁写的,太过分了,公子你别在意,许是谁妒忌你呢,像你这样出众的男子怕是没人不妒忌呢!”
      男子却不多说,淡淡一笑。
      这一笑似有些无奈落魄,但是迷得这些小丫头神魂颠倒,匆匆上前七嘴八舌的骂这留字的人。
      春秋躲在床下心里骂着这些死丫头,外面却突然安静了。
      但她心知人没走,倒是有些想试着探出一点头去看看这人到底何方神圣,到现在为止居然连他的声音也没听到,心里难免还是好奇。
      这心思一处,她不住暗中骂了自己几句,倒是给那些姑娘的形容用屎糊了心了!
      才骂着,突然那脚步就走到床边了,春秋撇过脸,死死咬着嘴,大气不敢喘。若是被发现了,且不说其余的,单说丢人就不知道丢到何处去了。
      她看也不敢看,闭着眼侧耳听了好久,门口的姑娘们似是等不急了,着急的软语唤着,这才听见男子低声笑了一声,脚步移开了。
      门很规矩的关上,春秋躺了一会儿没敢出去,听着安静下来这才敢大喘两口。偏偏这时楼下不知哪个男子突然朝上面大喊了一句:“我说春美人,快下来陪爷喝一杯,爷可是好久没见到你了!”随后便传来一群男人在下面□□着的起哄声。
      她不住在心里臭骂了几句不入耳的,这才用力移着身子,拉扯着衣服在楼梯上堆起满脸假笑,唤道:“鬼叫什么!我说胡七你急个屁啊!”
      她快步走下楼,却终究是站住了脚。
      乌烟瘴气的大厅,正可见一群姑娘围着那人,原来他们方才并未走远。那人背对着她,似在凝听身侧人群里的莺莺笑声。
      姹紫嫣红的一片中,这一抹青蓝居然那样刺眼,刺的她心口居然一紧。
      耳边万声俱殆,全然成为一片忙音,她被定在当场,想移一步居然没了力气。
      四周的男人们都对着她举杯大笑,那人终究是察觉了什么般缓缓回了头。
      他的侧脸依旧是那样历练的一条弧线,中原人特有的肤色一眼便能辨认,只是那一眼看的真切,清晰又平淡。
      仿佛他并不认识她,只是相似的路人。
      只是一眼,就回过头去。
      然而这一切足以在一霎将情绪从百骸涌上她心头汇成一点,终是叫她失去了言语。
      她该做什么表情?
      她应当是笑,是哭,是乐,还是怒?是庆幸,是错愕,是害怕,还是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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