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一宗罪【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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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的时候，头还枕着一人的手臂。
因为经历了一夜的剧痛，身边的人似乎太过疲倦，还闭着眼。
春秋动了一下手脚，酸胀难耐。
眼前就是那人的眉目，这样清晰，这么近。他的眉睫浓密，长长的在眼帘下投着微薄的阴影，口鼻上笼着淡淡的光，真的有些像杜煜带来的那些画上的人。
春秋猛一个坐起身，她差点忘记了杜煜，今天是第几日了？杜煜是不是要回玉楼春了？她怎么能一直待在这里？
可是，可是……
她望着手心考虑片刻，终于还是起了身，点着脚尖走了几步，她小心回头去看，却正对上黑白分明的双眼，某人不知何时醒了，正单手撑着脑袋盯着她。
这动作一定格，倒是好尴尬，仿佛她是个小偷。
春秋马上收好大摆的四肢，乖乖站住，慢悠悠转过身，舒展一笑。
对方没有回应任何表情，静止了一样看着她。
怎么会，变得比昨日还要尴尬？
“我……饿，了。”才说三个字，便见那边扬起了半边斜眉，她干笑两声，快语道：“我先下去找些吃的。”
笑是凝固的，却见那人依旧面无表情看着她，居然一直叫她不敢动一下。
“我真的饿了，下去了马上上来。”
另一边眉毛也扬了起来。春秋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再说不下去了。
门外突然有人换了一声：“客官，可起了？”
床上的人这才应了一声：“恩。”
“按您说的，小的准时给您送早餐来了，方便进去吗？”
“恩。”
他朝春秋扬了一脸，春秋识趣的取下放在门闩上的剑，开了门。
她瞪着大眼看着店小二笑着进来放下一桌子的菜。
泠舟这才缓缓坐起身，垂着眼帘披上袍子。
“去把门插上。”
他是不是从最开始就算计好了的？春秋纳闷的想。
“把剑放上去。”
她咬着下唇想，一定是故意的。
泠舟起身幽幽唤了一句，“一脸不情愿，难不成……昨晚说的都是假话？”
对，是她自己答应不走的，天，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不小心掉了陷阱。
想起自己昨夜大吼的那一句
就凭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这真是……叫她的脸往哪儿丢……
回想一下，一身冷汗都钻了出来。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泠舟又冒出半截话，“别骗我，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的。”
他毫不理会她变来变去的神色，只淡淡道：“吃饭。”
“唉？”
“不是饿了吗？”
“哦。”
选了一个离他不近，又不用正对着他的角度坐下，才听他道：“我还没有完全原谅你，不要再惹我生气。”
果然，脾气比她想象的要大多了，她没胃口的挑了几下碗里的东西，刚要咬下口，是他又补充道：“更不要惹我担心。”
心口再没有像以往一样停跳，而是在胸口狂跳不止，充耳都是扑通扑通的声音。她屏住呼吸，傻傻的担心他看出她的心率。
人是平安无事的，应该是可以举杯畅饮的，他原谅她了，应该是可以开怀大笑的，可是当下总是不自主的就想起五年前的那事，分明是心知肚明的两个人，还要什么都不提的假正经，憋的心口难受。
先前自己好像还分明在他面前说要杀了这个给她纹凤凰的人，昨夜却因为他活着而厚着脸皮说她很开心，天！简直是天大的矛盾。
憋的慌张，总觉得是自己一个人在闹笑话，最后成了二皮脸。
不过就算是憋得难受，她也没好意思提一句，仿佛这件事被他也忘记了。
然而午后，店小二又开了门，送来纸笔墨砚，他写了一张字条传给大鹰之后，又坐在桌边提起了笔写写画画，春秋一看这势头，小心脏又砰然乱跳。
她站在一旁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小心探出脑袋，分明什么都没看清，就又收了回来。
在春秋最后一次点起脚偷窥的时候，对方终于说话了。
“做什么？”他连头也没抬一下，继续挥笔泼墨。
“你……你在干嘛？”这是句废话，对方果然平平回了一句。
“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
自然是看出来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画什么入不了眼的画面。
泠舟笔锋突然停住，转头看她，慢悠悠道：“要看就走近一些，难道怕我吃了你？”
春秋心道，他性情变来变去，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那剑指着她，说要她大好青春的一颗脑袋？
“过来看看。”他放下笔，单手手指朝她勾了勾，春秋不自在的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原来他在画凤凰，一张纸上大大小小的全都是形态各异的凤凰。
他还真是喜欢这东西，怪不得琼玉说他极爱凤凰。
她不住松了口气，“原来是在画这个。”
泠舟突然从最底下抽出一张，丢了过去，“你以为我在画这个是吗？”
春秋举起一看，画上是一男一女，这下女孩子的眉目清晰了，这不就是她吗？一气之下，这画就被她张牙舞爪的撕了个稀巴烂，丢了回去。
“大淫贼！”
泠舟接住被她揉成一团的画卷，展开在面前。
他鼻间嗤气道：“原来一男一女共渡江水在你眼里也是不入目的？”
“渡……渡江？”
定睛一看，真的是一对男女站在一片竹筏上，男子撑舟，女子举着伞，画中远处高山飘绕，仿佛就在眼前。女子的眉目真的很像她，连发髻都和她的一个模样，只是那站在一边的男子倒是个无面人，不知画的又是哪位。
原来她是心里有鬼，一看之下走神了。
尴尬笑两下，“对不起哦。”她不自在的坐到一旁，端起茶碗在嘴边，一喝之下，茶碗也是空的，顿时冒出一声心虚的冷汗。
泠舟突然转过身子，和她隔着几尺空气面对着面，他一句话也不说，深不见底的双眸浅浅眯着，直视着她左右瞎看的眼睛。
房间就这样大，躲也躲不出去，春秋坐的很不自在，终于回看他，问：“你看什么？没看过吗？”
“是看过，也没看过。”他喃喃回了一语。
是看过她，却没看过这么心神不宁的她。
心脏从开始就没安分过，当下被他瞧着更紧张，她匆忙道：“干嘛不画上画里男子的脸？”
“你的情哥哥……”他垂眼片刻又抬眼看她，讥讽一笑，“……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模样？”
“谁……谁说非要我的情哥哥陪着我划舟？朋友也可以啊。”
“哦，那就是画那个终狸喽？”他耸肩又转过身去，“抱歉，我不会画。”
两句话说的她再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在他面前，闭嘴比较妥当。
话说回来，现在能安然无恙的讥讽她，倒说明他对目前情况还乐观，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溜进了大鸿的，更不知道他打算下一步做什么。
那些人要杀他，是否就能肯定了他就是郄叶的继任城主？他没死掉，郄叶的人是否以为他已经命丧了火海？那会不会就表示安全了呢？
也不知他怎么逃出来的，来大鸿做什么？
等等，难道他是来找她的？
春秋胡思乱想着一团团的事端，抬头却见泠舟正好又勾起手指。
“过来看看。”
“看什么？”她起身一瞧，却见他短短时间内，已画满了七八张纸的各种凤凰，大大小小，不同姿态，如同飞天女仙，活灵活现的。
“喜欢哪个？”
春秋接过慢慢看着，道：“做什么？”
泠舟起身，依旧面无表情，“给你重新刺一个。”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脸，“不行，我已经有一个了，再来一只就要毁了容了。”
“毁不了，以前是时间不够，刺的太急促了，如今给你换一只。”
呃……
以前……以前，以前，以前，以前，以前，以前，以前……
终于提到以前了，话到这里又要怎么接下去呢？
她突然在心里默默问自己，若是早知是他，还会不会对这凤凰耿耿于怀呢？
等一下！
这是什么话，她在问自己什么东西？当然会！当然会，当然还是会介意！
窗外街道上突然冒出一声声喊叫，毫无预兆的打乱了她的胡思乱想。
“春秋！春秋！春秋……”
“春秋！你在哪儿！”
“春秋！”
声音越来越近，那些人就这样顺着路一直喊了过去，清晰可辨其中一个就是杜煜的声音，不知他喊了多久，声音有些沙哑。
春秋还没来的及应对上什么，便是泠舟起身先行开了窗子，靠在一边不知望着下面的谁。
“情哥哥？”他歪着嘴角笑了一下，撇头看向她，“要不要我帮你叫住他？”
“要！”
简直是脱口而出，来不及住嘴就可以看着泠舟瞬息间冷下来的脸，她很快抿紧了嘴。
然而，泠舟丝毫没开口。
那些叫住她名字的声音越来越远，听着杜煜逐渐沙哑的声音，春秋终是觉得不忍心这样耗下去，她极快跑到窗口，大喊了一声。
“杜煜！杜煜！我在这里！”街道上正可见那熟悉的身影骑在一匹中原的壮马上，一听到回应，杜煜以及几个他的随从均四处看。
她探出半个身子，挥手大叫，“我在这里！杜煜！这里！”
远远就见杜煜骑马奔了过来。
春秋一个转身正见某人已坐回了桌边，又提起了笔。
“不要出去，”他坐怀不乱的在纸上笔画起来，“等他上来。”
不多时，就是一阵脚步声，随后门便响了。
“春秋！开门！”门外的人是微怒的。
她踌躇片刻才打开门。
没来得及先出去，杜煜便一步跨了进来，一把握住她双肩，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云雀说你出来两日了，为什么出来？我不是和你说了打理一切和我回……”
话到这里，杜煜才看见桌边还坐着一人，他有些惊异的看着那面色平静，甚至没抬一下头的男子，又看了看春秋，终于冷哼一声，“怪不得。”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火，直烧眉梢，“你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吗？居然敢出来私会男人！”
“她可是你的？”桌边的人眉眼毫不看他，幽幽一句吐了出来。
杜煜被一激，火气更大，他将春秋往身后一拉，往桌边走了两步，“她的确是我的。”
“万事……”泠舟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继续手上的笔画，“……总归要有先来后到，你说呢？”
春秋知道这话是问她，可是叫她回答什么？当下半边头皮都麻了。
她匆匆拉着杜煜往外移，急道：“你听我解释。”
杜煜哪里听的进去，却是泠舟慢悠悠起身，突然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画，走了过来。
他将画放在春秋手上，望着她淡淡道：“是该好好解释一下。”随后走过两人身边便出去了。
这一次他的眼底再不如潭水一般深了，而是清晰可见涌动的波涛。
春秋看着他离开，展画一看，还是那副泛舟图，只是这次男子有了面目，画的正是杜煜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一宗罪【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