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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外传:云满青楼【三】 ...

  •   她咬着嘴唇,锋利的指甲在他双臂上用力抓着。终于唇破了,也抓破了他的手臂。
      她听着耳边的微喘,觉得自己却失掉心跳。
      她想起很多很多,不知为何在暗夜里想起一对碧绿色的眼睛,她想起,这一切原本都是留给他的。
      眼泪如泉水一涌而出,咬住嘴唇,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那一夜,她有万分遗憾。
      一年之后,姐妹们笑着问她,遗憾是什么,她说,因为别的女子都是在温软床铺上失了第一次,她却是在冰冷僵硬的躺椅上,随后便惹得姑娘们大笑起来。然而真正遗憾的,不过是没能当场杀了这个男人。
      那一夜没机会,之后便再没了机会。第二日,那男子早早便离开了,她甚至没能目睹他的容貌。
      她迈着艰难的步子下床,望着镜子里那只神采奕奕的凤凰,再也没人知道,这只凤凰是又多肮脏。
      她想,既然做了行尸走肉,既然落到千丈下,那便继续吧,从此以后再不要停。
      一年里,她拼尽了所有,她再不怕被男人在大庭广众下脱下衣裳,她再不怕陌生人来染了红妆。她像沙漠的狐狸一样学着生存,直到做了玉楼春最了不得的红牌。
      从爱上一些温情,她学会了爱上手头称重的头饰和钱,她放弃曾经的名字,学会了解‘春秋’在这风月中的诱惑。
      她喜欢每一个男子看着她流口水,因为她喜欢享受心口血流光的感觉。
      老鸨对她越来越客气,姑娘们对她这个年轻的女子越来越敬重。
      偶尔闲余之下,她会幻想那个戴着黑色纱帽男子的模样,却逐渐发现,连他的声音也忘记了。
      直到一日,老鸨死在厨房里,玉楼春终于就这样散了。大家抢着玉楼春的一切,全部带着财务消失在城里的每一个角落。
      夕阳西下,唯独她靠在门边望着屋檐边。
      第二日,她把老鸨的尸体拖给了卖狗肉的李大发,那个老男人一点也不吃惊老鸨的死,似乎也知道和她一样知道老鸨的下场。
      老鸨,死的活该!老鸨,是她杀的。
      那一日楼里的两个姑娘有了身孕,这在玉楼春是绝对不允许的。老鸨从不让她们喝药,她说那是在浪费一切。她会用那条鞭子打掉所有人肚子里的东西。
      两个姑娘不敢说出去,又唯恐肚子越来越大,只好请求她,只因她在楼里地位高,想是老鸨不会对她太恶毒。
      其中一个叫蓉玉的连夜来找她,求她为她们买两包红花来堕胎,还言不要告诉老鸨。
      她亲眼见过怀有身孕的姑娘被老鸨毒打的模样,她知道那有多痛苦,她狠心终于应了下来。
      第二日,她买了红花,在人最多的时候脱身到厨房煎熬了起来。
      老鸨毫无预兆的从门外冲了进来,拾起一边的棍子打翻了炉子上的药,滚烫的药汁泼了她一身。
      “好啊!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有孕了不告诉我!还偷偷买了红花!你知道红花有多贵吗?”
      她原本想说不是她,却不住怒道,“够了!不让喝红花,难道想要打死我!再说红花是我自己的钱买的,你凭什么过问!”
      “好你个春秋,你还真当翅膀硬了不成,这一年对你好了些,你就这样放肆起来!你别忘记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你的!你现在这个模样也是我捧起来的!”老鸨丑陋的脸扭曲着,恨不得吞下她。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翅膀硬了你乃我何?”见老鸨一棍子挥回来,她顾不上疼,双手接住,用力顶住,怒道:“你送我的名字我根本不想要,你若要,便拿去吧。”
      她用力推了一把,老鸨一下撞到后面的架子,突然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棍子也落了地,她望着老鸨扭曲的脸不住捂住嘴巴。
      她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了,架子上的钩子直直插进了她的背,这个老女人死了,也安静了。
      原来一切发生的这样快。
      门外哐当两声,谁撞到了门口的坛子,她惊慌的开门去看,正见到那个蓉玉害怕的跑远了。
      杀了人,她杀了人!怎么办?要怎么办?她一度惊慌,又很快沉下气。
      既然有人看见,就这样放任一切吧,她甚至没有关上门便直接走进了大厅,所有的男人看着她嬉笑,挑逗,却不知道她的手上染了血。
      一夜噩梦过去,清醒后她才发觉门外的喧闹声,她看见姑娘门急着分着什么,她一下去,所有人都看着她片刻,很快都撇过头,继续忙起来,不再像平日里那样冲她讨好似的笑。
      “怎么了?”她迟疑问了一句。
      吵闹的大厅没人回答,姑娘们上下楼跑着,抱着一个一个的包袱,她甚至看见有人大步进了她的房,拿了她的首饰盒。
      蓉玉从一边过来,一把抱住她,笑道:“春秋,我们都自由了。”
      原来……从昨夜开始所有人都散了,老鸨的死,这些个人定是都知道了。
      她老远看着几个女子在分着她的首饰,她突然觉得没了力气阻止,“恩,散就散了吧。”
      蓉玉急急拦下她,从自己包袱里抓了一把布币塞给她,笑道:“这是你的,赶明我准备去别处开家玉楼春,若是生意好,你可要来我这做红牌啊。”
      她看了一眼对方鼓鼓囊囊的一袋,又看了看手上小小不足一握的一把钱,不住笑了一下,不知是笑这人情冷暖还是笑这些人还算大方,留了一些给她。
      她抓着手里的钱,点头道:“好,一定。”转头便上了楼。
      她知道所有人都回头看她,怕是不明白她还不走做什么。
      无须多久,最后一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她走下楼,发现一切都空了。
      她一个人坐在被搜刮的乱七八糟的大厅里,门外有无数人敲门,她都没有开没应一声。她去后院看了一眼老鸨,尸体依旧是那个模样,身上却不知被人又抽了多少下,连脸上都翻着皮肉,模样有些可怜,有些可怕。
      处理了一切,她便落寞的坐在门窗下的昏黄夕阳中,不知为何却落了泪。
      原本以为一世便这样了,却偏偏有了变数,一切都破碎成这样,她却已走不出这扇门。
      她想起那个男子说的那句话:迈出了这一步就要好好生存下去,要做娼,就做到底。
      这个人,不知是当谢还是当恨。
      她不得不留在青楼,有个人是主谋,而有个人是帮凶。
      离开这里,还要去哪里。还能去哪里?
      她起身紧紧关上门,心里默默想:她要一直留在这,重开玉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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