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痕沙》不终朝

24、我们之间是一场买卖吗【下】

　　等春秋醒来的时候，天已泛起青色。
　　黎明寒意太重，是她没睡多久就醒了。
　　她又闭上双眼动了动身子，水里又是一阵冰凉被翻搅起来，她不住打了个抖，好在身后这个怀抱里已经有了些温度，她下意识缩着身子往里靠了些，腰上又被紧了紧。
　　回头去看，脸侧正碰上冰冷的鼻尖。
　　春秋下意识将他的手从腰间拨开，很快立起身子。
　　“你醒了？”
　　“恩。”泠舟在后轻应了一声，突然站了起来，荡着水溅了女子一脸。
　　春秋被呛了一口水，揉着鼻子刚想骂人，回头看。正见泠舟跨步出去，他全身都被水浸的湿透了，发尖绕着他的颈脖，多了几分妖娆，浓灰长袍贴在身体的轮廓上，正可见健硕的身型。
　　可是他连头也不回，居然自顾自的回到屋里，点上了灯火。
　　“果然是个混蛋。”春秋在后白了他一语，喃喃低语了一句，又不住连连的打了几个喷嚏。
　　才摇摇晃晃站起身，却是眼前一黑，头顶被盖上厚厚的长巾。
　　掀开来看对方，见他还是带笑意的眯眼看她，他褪去了长袍，里面淡青色的长衫还是湿淋淋的。
　　春秋没来由的一气，抽下长巾想也没想的用力甩了回去。
　　“拿走拿走，我不需要。”她盘着双臂瞪他，见他不走开，干脆一屁股坐回去，一声不响的靠在石壁上。
　　莫名的火气。
　　她抬眼看他；“你不走我不出去。”
　　“牛一样的倔脾气。”
　　春秋从杜煜的字画上见过牛，又丑又黑。
　　她冷哼一声不应，却是泠舟靠在一边，低声道：“活该你主子要把你从集市上卖掉，好丑的脾气。”
　　原来他居然记得第一眼见她。
　　“又没让你花一个子儿，你抱怨个屁。”
　　这一句换来一个硬栗子，泠舟抬手就在她头顶敲了一下，颇有些不悦的瞪她。
　　春秋吃痛，咬着牙就要瞪眼。泠舟突然弯下身，抓住她的手，用力把她拉了起来，抱住她的腿就给带进了屋里。
　　泠舟毫不客气，春秋被他一把丢到床上，痛的都缩成一团。
　　她扶着腰，正色道：“你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想问你几个问题。”泠舟转身掩上门，坐在床沿，双眸在油灯下跳跃。
　　春秋用被褥裹住冰凉的身子，道：“问什么？”
　　“问一些小问题罢了，比如你这个大鸿人为何到郄叶来？比如为什么混进内城？”见春秋眼中掩不住的吃惊逐渐扩大，他低头一笑，道：“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你不是郄叶的人，怎么？真当我是开玩笑的？”
　　春秋暗中调整情绪，镇定笑道：“想多了罢了，我原本就是在孔雀河边的集市上买来的，原本的主子就是大鸿人，我的买主是清楚的，其它的我更是毫无话可以解释。”
　　泠舟呵呵一笑，直直看着她的双眼：“是否撒谎，我真的不知道，不过你比我清楚。”
　　“总之，我不会害你。”
　　泠舟看着她几秒，这才转开眼神，春秋暗中吐气，只觉差点无法抗拒他穿透力的眼神。
　　泠舟起身，拉开屏风，在一边褪下湿透的衣裳。他透在屏风上的影子，有些扭曲。
　　屏风上突然挂上一件干净的长衣，泠舟在外淡淡道：“把衣服换上。”
　　春秋匆忙下床，小心检查了衣裳，生怕里面有棉里针。衣服这样大，分明就是他的衣服。
　　那个影子靠在屏风便，又道：“你为他做事，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春秋的手停在半空，心在胸口乱跳，她慢悠悠褪下外衣道：“没有。”
　　“没有？我还以为这个姜掌事很大方。”
　　话一出口，春秋总算叹了口气，还好，他还不知道其他的事情。
　　“恩。”春秋心不在焉的套着又大又长的袍子，看着眼前这个灰黄色的影子轻应了声。
　　“我知道清涛常常会和姜掌事来往书信，你帮我好好盯着她。”
　　春秋一愣，她急道：“她也许也是眼线，但她是想帮你的。”
　　“呵，当然，我可以带她离开这里，不是吗？”他如此平淡的说，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吃什么，“谁是妖，谁是人，我还是分的出的。”
　　“有些人看上是人，却是妖，有些人像妖，却是人，你怎么能确定你分的清楚。”
　　话这样如风的轻轻出口，却叫屏风另一边的身影一愣。
　　“我不需要分的清，为我做事的妖在我眼里便是人，反其道而行的，即使是人，在我眼里也和妖没区别。”
　　他突然从屏风对方漫步走了进来，春秋还没有掩好长袍，她白皙的胸口赤裸在空气中，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冷静的回望他。
　　那只手突然朝她伸了过来，温顺的捏了捏她的下颚，很轻很柔，仿佛并不是逼迫她做什么。
　　他深不可测的眼中突然闪过一起凌厉的异色，那个嘴角的弯度在春秋看来，并不是笑。
　　“从今以后你便随着我，会有好处的。”
　　春秋突然一把打掉他的手，怒目瞪着他，许久才说了一句：
　　“我要的好处，你未必给的起。”
　　说着她不顾过长的袍子，飞一般离开了。
　　从前的她只知道钱财，在她记忆里，没有什么比钱财更加可靠，没有什么比钱财更加夺目，没有什么比钱财更加值得付出。她喜欢交易，她爱交易，她喜欢得到好处，或者用好处收买别人，而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获利。
　　现如今，为何从他口中却不愿听到这些？
　　难道，在他眼里，人和人之间只能是一场买卖吗？而她也只是其中一例吗？
　　春秋快步回到自己房中，用力甩上门，她用力拔下他的衣服，摔在地上，用力跺了几脚，赤身裸体的钻进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