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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我们之间是一场买卖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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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惊之下正要尖叫,另一只手却一把捂住她的嘴。
她不住打了个抖,好冷,那只手冰凉的像死人一样。
一个深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处响起,“别叫。”
抬头去看,正瞧见泠舟近在咫尺的脸,他正低头看她,长发全数落在了她脸上,一阵骚痒。
“你!你怎么来了?”
门外的脚步声又近了,泠舟此刻毫不废话,快速看了眼半掩的门扉,轻声在春秋耳畔道:“抓住我。”
“啊?”春秋傻愣愣看着他。
他低头看她,细薄的唇慢慢张开,又吐一句:“我叫你抓着我。”说着就一把抱起春秋的腿,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耳边便已是开门声,春秋惊慌的抬头用眼神询问他,却见他低头朝她诡秘一笑,点脚向后纵身一越,带着春秋飞出了方窗。
这是多高的石堡,白日里透过着窗子朝下看,正可见外城街道上小如蝼蚁的人群。
有多少人今生能尝到从这跳下去的滋味。
但是今夜,春秋体会到了。脚底的踏实感带着心跳一起消失了,耳边是急速的气流声,她的长发在风里如魔一般乱舞,不敢睁眼看,双手下意识死死环住那人的颈脖。
就这样,好像要被带入万丈地狱。
“睁眼看看。”泠舟的声音在她耳下笑道。
春秋死死闭着眼睛,突然感到身畔的风不再是自下而上,她忍不住好奇的睁开眼,只见脚下是数丈高,她像一片纸被带起,和这人在月下参差不齐的堡顶飞梭。
泠舟突然感到那只环住他脖子的小手在他背后用力一扭,死死掐了他一把。
他微微抬头看她,却见她瞪着大眼。她的双目永远是妩媚的半眯着,然而此时此刻却像个孩童一般瞪的大大的,颇有些无辜的看着他。
不用认真看,他就能看见她眉眼中印出的自己,似乎……也变得傻傻的。
“混蛋!混蛋!”感到他踩在某处石岩边又是借力一送,就要再次飞起,春秋吓得再次闭上眼睛,嘴上却毫不扰人:“王八蛋!混蛋!混账!”
谁知话一出口,那只抱着她双腿的手却突然松了松,春秋顿时感到失去依靠,心慌的尖叫着,手臂收紧死死抓着泠舟。
“呵呵,做错事情是要受惩罚的。”他诱惑的声音在她耳垂下喃喃慢语,话到这上臂又松了松。
感到身子吊在半空越来越重,春秋闭眼着急的大叫:“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了啊!”
“看看这月下夜色吧,我很少会带人飞这么高的。”他在她颈脖间轻轻道,仿佛像梦呢般,“机会难得哦。”
“放屁,老娘都要被你吓死了!”春秋哪顾得欣赏,闭着眼死死搂着他的大叫起来。
耳边风声突然停住,只有面上一点点的夜风。
“你看。”
春秋转瞬感到身子稳住了,她睁眼一看,心里漏了一拍。
她和泠舟站在一块从石堡上突出的青石上,正好够两只脚站稳。
泠舟突然收紧手臂,像抱个孩子一样将她高高抱出一个头高,他轻笑道:“你看月亮。”
抬头去看,正是月过中天,斜月带着光晕仿佛就在身侧,那么亮,那么圆,似乎又那么近,触手可得,眼下的房屋都被撒上清冷的月光,似乎,是在梦境中。
春秋看呆了,却听泠舟柔声道:“看着那月亮就不怕了,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春秋低头去看他,正瞧见他长长的眼睫被月光染得一片青蓝,微微颤抖着,上面正落着一滴摇摇欲坠的汗珠。
温柔眉眼,她不住抬手就是一拨,正落在他脸颊下,他顺着她收回的手凝视她,嘴角缓慢扬起一个笑。
“今夜谢谢你,但是下次,再也不可以这么鲁莽了。”
春秋一愣,似从梦中醒。
鲁莽?她为了他半夜潜回内城,他居然说她鲁莽!
可是话在嘴边,她却不愿再争。
“不说话就是明白了,我们……”他突然莫名停顿半响,双手颤抖了一下,“……回去。”
春秋这时才感到不对,不是月光白,而是他的脸色惨白,她抱着他居然没感到他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她看不见他隐于她婆娑长裙下的双手,但她确实感到他双臂不住的微微颤抖,是在隐忍着那些痛。
话还没出口,他又是纵身一跃,换来她再一次尖叫。
她就这样贴着他,随着他的起落,一路沿着路边的屋檐,沿着月光,放肆的飞跃。
春秋她没有心思再看月光,只是小心的看他,很小心很小心,好像多看一会,什么就要碎了。
是什么,浸透了胸口,有些苦涩。
西玄在屋里踱步来踱步去,紧张的就要跳起来。
“我真不该和公子说,他还在生病啊,”他自责的有些过火,结结巴巴的:“他居然直接冒着病就出去了,都怪我都怪我。”
见一旁的清涛焦虑的闷不作声,他急道:“怎么办!”
却听大门哐一声被撞开,只见泠舟靠在门扉上,费力支撑着身子,他双手紧握,已经渗出鲜血,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已变得大汗淋漓。
是怎样的痛,叫这样隐忍的人都难以忍受。
春秋在一边扶住他,屋里傻愣愣的两个人喊道:“还发什么呆,快来帮忙!”
“公子他到底怎么了?”清涛和西玄扶住泠舟,脱口而出。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春秋匆忙从怀里掏出寒石散,扶起他的下颚,端到泠舟口下,对他道:“吃一点吧。”
泠舟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很快服用下去,却又不住轻咳嗽起来。
他的痛不知从何而来,原因是何,但春秋清晰可见他眼中隐藏不住的痛苦,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痛,仿佛是一双手要狠狠撕开那片深邃的墨色。
“这些只能帮他减缓一些痛苦,却不能完全解除,”春秋上前扶着他胸口,对一旁手足无措的两人快语道:“我需要你们两的帮忙。”
见两人双双点头,春秋道:“清涛姑娘,你去把屋子里所有的好酒都热起来,”她转头又对西玄道:“去把后院的浴桶打上水,记住要冷水,万万不可加热。”
是了,如果她没记错,玉楼春的姑娘都是这样散药的。温酒,冷沐。
见两人匆忙离开,春秋便全力撑着泠舟往后院走。
他的手垂在身侧,却是双臂紧手,指甲里全是血,春秋用力拨开他的拳头,把自己的手放进去,在他耳边道:“抓吧,多用力都没关系。”
泠舟转头看她,像第一个夜晚一样,痛的难以言语,却见这女子轻轻一笑,是焦急是担忧,是他没见过的她。
西玄早早盛好了水,匆忙上前和春秋一起将泠舟扶入浴桶。大漠里的浴桶和中原是不一样的,那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在中间凿入一个深深的洞,便可盛水。
春秋触了一把水,好凉,刺骨的凉。
一旁的清涛端着两坛的热酒过来,一口一口给泠舟喂着,直到酒坛见底,泠舟才似乎微醉着闭上眼。
西玄在一旁靠过来,低声问:“公子他,会不会有事?”
见春秋摇了摇头,他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却听春秋道:“我不能保证。他曾经有受过什么伤吗?”
西玄趴在浴桶边摇头道:“没有,公子是一界商人出身,又不是什么江湖人,怎么会受过伤,就算有伤,也不会是这般模样,”他突然沉思了一会儿道:“何况,我从来没听他说过,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春秋扶在一边,点了点头,转身将剩下的寒石散交到西玄手上道:“这个……药你收好,倘若下月到了月圆时候,你便给他,平日里不要让他沾一点,服用之后一定要饮温酒,洗冷浴,或者食用冷食。”
西玄才收在怀里,便默默问了一句:“这样嘱咐,好似你就要走了一样。”
春秋回头笑道:“万一我不在呢?好了好了,你们两人去歇息吧,一夜没睡也累了,这里我守着。”
清涛在一旁死死不肯走,小声道:“不若我来守着公子吧。”
春秋疲惫一笑道:“要是他再痛呢?你打算怎样?”这一句问的清涛俊脸顿时冷了下来,这才三步回头的回了房去,
安静的院子里只剩两人,春秋抬头一见,白月居然就要落入黑幕了。
折腾了一天,她是真的累了。
“你怎么不去休息。”
泠舟突然睁开眼看着她,黑的透亮的双眸被水光印的发白。那么突然的开口,吓的她一跳。他声音微弱,额头还有大滴的汗珠。
春秋看着他好半天似乎才想起什么,缓缓道:“还疼吗?”
见他不说话,她又道:“还在疼吧?要是疼就抓我吧,别把自己抓伤了。”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好像只是想听她说说话。
春秋不住心口闷闷,她不敢抬头,趴在边上用手指轻挑着水面,小声道:“忍忍吧,我会想办法的。”
“傻丫头。”
他突然开口唤了一句。春秋的手停在水面,一点涟漪散开,到那人胸口那又被温柔的撞回来。
从来,没有人叫她傻丫头,连爹也没有过。这样宠溺的称呼,她是真的第一次听到,从那样温柔的嗓音中,那样轻。
一直浸泡在水中的手抬了起来,越过水面,抚上她的垂发,轻轻撩开。
那只凤凰在月光下再次映射在他眼中,似乎已能展翅高飞。
春秋看着眼前那双漆黑如夜的双眸似乎着了魔障。
他这样喜欢这只凤凰,仿佛,这一直就是他的东西。
“你要想什么办法,你连我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
“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泠舟收回手,靠在光环的石壁上,虚弱一笑道:“算了,我已经习惯了。”
春秋起身,低头淡淡看着她,眸含秋水,仿佛一点就要破。
“你到底是谁?”
“没听见西玄说的吗?”他笑意更重,“一界商人。”
春秋耸肩讽刺道:“真是个……飞的好高的商人,这样好的武功,还不如去开镖局。”
两人相视良久,似乎都想从眼中打探出什么,便听泠舟低声打破沉默道:“我还疼着呢。”双眸暗中跳跃,这模样,好似在撒娇。
春秋口吐一口气,终是慢悠悠举步跨入水中,背对他而坐。
水如冰。冻的她不住打了两个寒颤,“轻一些,”她侧脸道:“还有,不准再咬人。”
“恩。”
片刻过后,两人似乎都已入睡。
安静夜下,她突然张开双眼,看着天,喃喃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他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
泠舟在后轻笑道:“怎么了?”
果然是不知道的,或者他根本没记在心里。
“没什么。”
安静的庭院中幽幽传来一声,似是玩笑,似是认真。
“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