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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蛇形胎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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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武掌事驾鹤西去是春秋睡醒之后的事。
她原本准备给他送饭菜,在长石阶上却被人拦住,这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做了南柯一梦。
有女婢想起这位被人遗忘的老者,早她一步去给老者递送饭菜,开门进去,却见老人躺在躺椅上,眉目安详,仿佛沉睡了般。
春秋端着手中的饭菜,愣愣看着眼前高高长长冰冷的石阶,恍然间明了了昨夜老人的一些言行和叹息。
旁的老婢回忆说,这位掌事从来也不多言。这么想来,似乎昨夜他是回光返照,或者……他知道自己即将老去。
他走了,这个内城似乎才记起他的存在。大哀莫过与此吧。
春秋没将饭菜端回,只找了一处角落摆放着,倒希望有日来看,饭菜能够少了一些。
才走过了转弯,邢管事便行事匆匆的迎面过来,一把拉着她道:“楼兰,还在这里做什么,主子找你。”
春秋面上带笑,作势行了礼:“楼兰知道了,这便去。”却心想一定又是那个媚眼男子。
转身正要下去,邢管事却在后面叫住她:“你去哪儿啊?”
“见主子啊。”
这半老徐娘颠着粗腰匆忙摆手:“往上走,去姜掌事那里。”
长阶梯转了又转,好容易走到最里面,春秋终是停在一扇门前,她想也没想,便敲了门。
她有什么好怕的,这些个草包一样的男子,无非便是想让她暖床。
门很快开了,那胖胖矮矮的男人站在门里,唤了一声,她便进去了。
这屋子还算整洁,整洁的有些不像话。
春秋作势跪在一旁也不作声,便听他吊着嗓子道:“恩,楼兰是吗?”
“是奴婢。”
“新来的?以前不曾见过你。”
“奴婢刚来不满两个月。”
“把脸抬起来,我细看看。”
春秋抬了脸去,很高兴看到男子眼中的涌动,她以为下一秒男子会过来扶她,却不想他却正色说:“行了,低下头去。”
男子缓缓起身道:“我且问你,你且一条条答。”
“奴婢定当知无不言。”
“泠先生对你如何?”
春秋心里一跳,思虑这人到底想干嘛,她趴在地面道:“楼兰能受主子厚爱,是奴婢的福气。”
姜掌事钳着下巴上那点小胡须道:“恩,我看泠先生既然宠爱于你,那日后你便不要再做了舞姬,好好陪着泠先生。”春秋心道,是那姓泠的人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又听他道:“原本,配一个下人给客人这等小事,我是用不着亲自来吩咐的,只是有几句话,我得亲自和你说。”他顿了顿,压低了嗓音:“从今以后,你跟着泠先生,给我好好盯着他,他有任何举动,你且都留在心里。”
春秋乖乖回应道:“奴婢知道主子的意思,奴婢一定好好帮主子办事。”
看着姜掌事晃着胖乎乎的脑袋,春秋心里不住发笑,她做了什么?要帮大鸿盯着郄叶和泠舟,要帮泠舟防着郄叶,现如今,要帮郄叶守着泠舟。
简直是场闹剧。
姜掌事言论不少,春秋只字未语,全点头应着,心里却乱了套了,倘若她不笨,定当知道这个叫泠舟的男子真的有问题,只是,她现在搅在中间,怎么自保呢?
黄昏时候,在石堡里人人进餐之时,春秋溜了出来,在一个偏僻的窗口吹响鸟笛,半响过去,半空飞来一只小鹰鸟,只有春秋两个手掌大小,那鸟儿极乖,停在窗子的轩栏上。
春秋绑了字条,看着鸟儿飞走,便坐在墙脚,静静等着回信。
许久之后,她才听到窗外的几声鹰鸣,她朝窗外望去,已经暗色的天空里鹰鸟正飞了过来,然而在她看清之后,她匆忙退后几步,正要甩上窗户,却有只手悄然无息按住她的手,那声音轻笑一声,在她头顶响起:“干什么?不是你的鸟就不让它进来了?”
春秋慌张中看去,在身后低头看着她的不是泠舟是谁?
她抽回手,不说话,甩着袖子便要走,却听那男子呵呵一笑,那笑声极其甜腻,仿佛多听两声人都要化开了。
窗外又是一声鸟鸣,正是那只小鹰鸟,春秋匆忙接过鸟儿,抽下它爪子上的字条。泠舟不知何意低头轻笑起来。春秋暗中瞪他一眼,很快收了字条,放了鸟,转身便要走开。
男子幽幽道:“昨夜不过是让你看着那人,怎么倒让他死了?”
春秋停下脚看他,他正在窗前扬起手,那大鹰正缓缓展翅离开他手臂,翅膀煽动的风牵着他披散的长发,妖娆非常。
“主子,人有生老病死,不是你我控制的了的,倘若没别的事,奴婢就此离开。”
泠舟笑道:“你不知道从今天开始你便属于我了吗?”
春秋规矩道:“是,奴婢知道。”
“那处事小心着点,免得人说是非。”
“奴婢知道主子是何意。”
泠舟没有立刻回应,他缓步离开突然回头道:“你心里明白的。”
春秋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心中乱作一团,她打开手中的字条,却见是终狸的字:打探郄叶,提防泠舟,多加小心。
下面还有还有一行小字:玉楼春我已找人帮你照顾着,放心。
春秋不住想起玉楼春的众姐妹,身在陌生的异处真是多有想念。
春秋叹了一口气,将字条燃尽,这才掉头离开。
春秋现在似乎了无身份,只是他身边一个小小的半送半给的奴婢,整日无事的游荡起来。
内城再次摆大宴,歌舞升平。
春秋早早回了泠舟房里,她几天都睡在墙边的一块羊皮毯上,远远的避开那张床。对她没好处的人,她何须去染指?
才睡的天昏地暗不知是何时,外面就有些吵闹,春秋迷迷糊糊醒来。房门被打开,她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房里有脚步声过来,却是两个人。
烛光亮了屋子,便听一个女子的声音,笑盈盈的,似乎是微微醉了:“她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说她会出去吗?”是姜夫人。
泠舟在一旁褪下华丽的大袍,笑了几声:“要怪就怪姜掌事去,给我生生加了个麻烦。”
“哼!那死鬼,一定是想阻碍我和你,”姜夫人媚笑着褪去上衣,一把靠在男子怀里:“泠舟,你我都这般了,你可不能负了我。”
“一定。”那鬼魅般的声音幽幽叹了一句。
“你不准再碰这个小贱婢,”姜夫人瞟了一眼地上的美人:“最多也就当个伺候你脱鞋洗脚的下人,你能应我吗?”
“傻丫头,你说呢?”那诱惑的嗓音传到姜夫人耳中终化成一滩泉水,打湿了夜幕。
两个人的情话逐渐隐在床上厚厚的帘帐后。
很快房里传出一丝骚动,床上的女子突然隐约开始呻吟,越来越大声。春秋把脑袋埋在被褥里,用力捂住耳朵,床板咯吱作响,所有的叹息和呻吟似乎在暗夜里交织成一道篇章,却骚热的叫人难以忍受。
春秋小心爬起身,不住看了一眼那垂下的帘子,隐约看的见两个纠缠不休的身影,心里莫名燃起一道火。
她小心起身,悄无声息的出去,转弯正是个泉池,春秋趴在池边,一把将冰凉的池水泼到自己脸上,狠狠洗了一把脸。
早就当是听腻了这些莺鸣之声,为何今夜听来却这般的异常。
不知识多久,黑暗里突然站着一个人,春秋躲在池边,正辨认出那张脸,清秀的不可方物。那女子站在墙壁后,静静看着那微暗烛光的房间,久久的也没有动一下,眼里是何神色春秋也看不清,只睹见她紧攥的两只手,似乎要把自己的裙摆揉碎了去,。那房里突然爆发出最后一阵呻吟,她才转身幽幽的离开了。
有些东西,哪能随意交于一个男子,何况————春秋看了一眼那扇门————何况是一个就此放浪不羁,不知节制的公子哥。
黑暗里一切都结束了……
夜已深了,春秋不知怎么就在池边睡着了。
黑暗突然一声笑,透着空档的空间,变成一阵波动。
春秋猛的一下醒了过来,泠舟正靠在门边笑着看着她,他只随意披着长袍,下身围着长纱,却是裸着胸口,那模样非常诱惑。
春秋迷迷糊糊从池边抬起头,却见泠舟缓缓走来,动作很轻,像是飘了过来。他一身的女人香,春秋捂着鼻子瞪着他。
“什么时候跑出来了?”他妩媚一笑:“看不下去了?”
春秋声音朦胧道:“奴婢没兴趣看,也没资格看两位主子。”
“呵呵,回来睡吧,安静了。”
春秋也不看他,应声起来,却突然听见一声低沉的呻吟,只见泠舟突然低下头,按住心口,面色极其痛苦,美如画的脸上尽是隐忍,眉头却掩饰不住的紧紧纠缠。
却见他痛苦的大喘着,头也不回的回到房里,很快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响声,还有几声闷闷的痛苦呻吟,慢慢才安静下来。
等一切归于安静,春秋才敢开门进去,却见泠舟坐在床沿,一手紧握着床边,青筋暴起。他低沉着头,似乎在强忍什么,胸口大幅度的起伏,他一手中握着一张白色的纸,上面隐约还残留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你还好吧?”
春秋在一旁伸手正要碰他,看他死了没,却被对方突然伸手反手抱在了怀里,他速度极快,力度极大,春秋惊吓之下,啊的叫了出来。
“你干什么你,放手啊!”她并非害羞,只是那双手环住她背部和腰,却越来越用力,越收越紧,春秋只觉得快不能呼吸了。
对放突然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双手越来越紧,全身似乎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似在隐忍着某些疼痛。
“好疼啊,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你这个王八蛋!混蛋!快放手!”可惜无论春秋怎么骂,怎么用力,怎么打他,对方也没有吭声,春秋只觉得就快被他揉碎了。
春秋在快晕过去之时,反口咬了上去,那么大一口,正扣在对方宽厚的肩膀上,她咬的毫不客气,直到感觉嘴里一口甜腥味。
对方终于松了送身,他弓起身低头看着春秋,那绝美的脸上都是冷汗,一滴滴顺着他温柔的脸颊落到春秋胸口。
那神情……仿佛在遭受前所未有的痛苦。
春秋突然有些心软了,他的样子居然让她觉得是极可怜的。她正欲要伸手拂去他脸上的汗,却被对方一把扣住两手。
春秋惊慌的看着他,轻声道:“你……你怎么了?不舒服还是病了?我去请人给你看病好不好?”
泠舟没有抬头,他忽然沙哑的声音颤颤道:“别走,别走。”
春秋看着他黝黑如夜的双眼仿佛受到引诱,跌入另一个梦,她任凭他俯下身,手臂越收越紧。这次她没有挣扎,只用力大口呼吸着空气。她听到黑暗中耳边传来的一阵一阵痛苦的呻吟,最后一阵被咬住的痛散开在她锁骨,她疼的不住溢出眼泪,这种暗夜里突如其来没有预兆的痛,她曾经有过一次,而每一次都是那么叫她惊慌。
她下意识咬住自己的嘴唇,让所有的疼痛化成黑暗里的一丝气息,再没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