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套路笔记》尧里泽

63、Bishop&Rock，Part41

　　好痒，好痒啊，皮肤里好像有蚂蚁在爬，丘果疯狂地抓挠胳膊，很快留下一道道血痕。
　　胃好痛，肚子也好痛，眼睛被乱发遮住，仿佛暗无天日。
　　肥猪，肥猪，肥猪，这两个字循环往复，脑袋快炸开了，好痛苦，好想死啊，人为什么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呢。
　　丘果踉跄地跑进卫生间，反锁上破败的木门，梳妆镜上水渍斑驳，扭曲了镜子里的人。

　　惨白，古怪，疯子，肥猪！丘果想吐，她被自己恶心到了。
　　对，吐出来，全部吐出来，她跪在马桶前，手指伸进嗓子眼，用力地往外扣，“呕”，淅沥的酸水涌出来。
　　还不够，还不够，500g呢，不行，要多吐一点。

　　恍惚中，丘果好像又回到那天，周六早晨，吃过早饭，丘曦叫她去房间。
　　赵凤雏陪李翠心出去配中药还没回来，楚致行在楼下专注地喝茶看报纸，丘果慢吞吞地往楼上走，她知道楚致行明了一切，但他什么都不会管。
　　主卧，丘果锁上门，乖乖地脱掉衣服。
　　丘曦阴沉着脸，手里拿着戒尺，她们对视一眼，不必丘曦说什么，丘果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丘果乖乖地伸出手，戒尺狠狠打在手心，接着是肚子，屁股，大腿……
　　丘曦咬牙切齿，“肥猪，丢人现眼，谁准你吃包子，恶心死了，一坨肥油。”
　　丘果没哭，牙齿咬破嘴唇，满嘴的鲜血，不能哭，越哭打得越狠，也不能求饶，只会招来更多的辱骂。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李翠心的声音，丘曦立马停下来，冷声命令，“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上，敢跟你奶奶多说一个字，我让你好看，听到没？”
　　丘果点头，牙关紧咬，好痛啊，眼泪被憋回去，她深深地吸口气，没事，没关系。

　　一早晨过去了，丘果没吃中午饭，李翠心偷偷地给她塞小鸡腿，温言细语地哄着她吃一口。
　　丘果真的很想扑进老太太的怀里大哭一场，可是哭完又要怎么办呢？老太太跟她一样寄居在这里，也得看女儿、女婿的脸色生活。
　　她是个被父母抛弃的非婚生子，从小丢给大伯和伯母养，要不是养父母骤然离世，亲生父母根本没想过要她回来。
　　不被爱的人，没资格索取。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丘果穿上最喜欢的那套衣服，准备去见最喜欢的人。
　　丘曦推门进来，轻蔑地上下打量，“肚子凸出来了，自己看不到吗？那么胖，还爱穿紧身的衣服，是嫌我们还不够丢人，学习差，长得也不好。”
　　不愿楚宁业的功劳被抹杀，丘果大着胆子分辨一句，“学习成绩最近提高了。”
　　丘曦冷笑，“考进前三了？人家巴朵，随便学学，稳坐第一名，你呢？废物！”

　　丘果垂眸，肚子好像是很大，怎么办？可是，楚宁业说她胖嘟嘟的，很可爱啊。
　　丘曦丢一张银行卡在床上，“去买几件合身的衣服，丑死了！我真服了林苼，大学的时候多有品位，嫁给我哥这几年，越来越土，女儿养成这个鬼样子。”
　　你才土，不许你说……丘果不记得林苼，只知道她是她的养母，但胸腔里涌动的感情很真实，养父养母一定对她很好吧，哪怕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还是会不自觉地站在他们那边。
　　丘曦抬手拍拍丘果的脸，丘果差点儿躲开，还好忍住了，不然力度可不会这么小。

　　敲门声响，赵凤雏推门进来，“丘老师，新燕窝到了。”
　　丘曦点头，神色温柔，“果果，妈妈喜欢白色，多买点白色的衣服，乖啊。”
　　说完，转身离开。
　　赵凤雏没走，关上门，从口袋里摸出药膏，挤出一抹安抚的笑容，有点像要吃人的母螳螂。

　　丘果晃晃脑袋，阻止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她听话地脱掉外套和毛衣，雪白的皮肤上一道道深红色的尺痕交错纵横，悲惨的模样让人心惊肉跳。
　　赵凤雏眼眶红了，她想起另一个孩子，“有点疼，忍一下啊。”
　　丘果咧嘴笑，“不疼，没事。”

　　下午3点，丘果背上书包出门，没遇到丘曦，这让她很开心。
　　她边轻快地往外走，边在脑子里编排表白的流程，可能老天爷认为她不配拥有百分之百的愉悦度，于是在换好鞋子的那一刻，她看到楚致行笑着走过来。
　　“去哪？”楚致行问，温和又亲切。
　　“去自习室学习，”“爸爸”和“老爸”两个词在舌尖转了几圈，丘果还是叫不出那句更随意的称呼，“爸爸，你也出去吗？”

　　在养父母去世前，她怎么称呼他们呢？老妈，老爸，丘果默念，好顺口，为什么会死呢？
　　楚致行脚伸进皮鞋，赵凤雏蹲下来为他穿好，“我送你。”
　　这是陈述句，不是商量，是吩咐。
　　丘果再为难也得点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学会了看脸色，“嗯，谢谢爸爸，爸爸最好了。”

　　楚致行轻笑，捏捏丘果肉肉的脸蛋，“有点婴儿肥，小孩子的话，应该很可爱。”
　　嗯，像她这种大孩子，就是纯肥，得减肥，丘果明白，理解，不敢反抗。
　　可是她真的是易胖体质，明明跟丘曦吃得一样多，可是丘曦不长肉，她疯狂地长。
　　父女俩前后出门，丘果乖乖地爬上前座，先跟司机打招呼，“乌三叔叔好。”

　　乌三一点头，算作回应。
　　丘果报上自习室的地址，后座的楚致行笑了，有点意味深长。
　　乌三一动不动，等楚总的安排。
　　楚致行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去秘密基地？”

　　他怎么会知道秘密基地？丘果惊出一身冷汗，不敢轻易开口，低垂着脑袋，装作做错事的样子。
　　楚致行又笑了，漫不经心，“你上进，爸爸很开心。”
　　他停顿稍许，“三儿，先送我女儿去他们的秘密基地。”
　　丘果默默呼出一口气，吓死了，真的要吓死了，到底怎么知道的！！

　　半个小时的车程，丘果下车，楚致行也下车，张开双臂，歪着头，一脸宠溺。
　　楚总很年轻，清爽干净，眼神纯粹，一身书卷气，真的很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丘果仅仅犹豫半秒，快步走上前，笑着扑进楚致行怀里，“我会早点回家，您不用担心。”
　　楚致行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嗯，跟男孩子相处要注意分寸，我家宝贝可不是谁都能喜欢。”

　　汽车绝尘而去，丘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确认楚致行不会再回来，才敢往小树林里走。
　　开心点，高兴点，今天可是要跟楚宁业表白呢！嘿嘿……
　　丘果确认楚宁业也喜欢她，喜欢一个人怎么藏也藏不住。
　　不过他那个人么，比较被动，没关系，她习惯主动，所以谁先告白，根本无所谓，只要他们能在一起。

　　一想到明天能牵着楚宁业的手招摇过市，丘果就觉得超级无敌的兴奋，她成功拿下了学校的男神，嫉妒去吧！哈哈哈……
　　她根本不怕那些跳梁小丑，没用的废物才会成群结队，她一个人就能横扫千军。
　　凉亭里空荡荡，远处的芦苇地一片枯黄，冷风穿堂过，留下一地鸡皮疙瘩。
　　丘果用力搓搓手心，好冷，今年的冬天好冷，比去年……哦，她不记得了。

　　怎么还不来啊，丘果跺脚，焦虑，待会说两句话，马上表白，吓死他。
　　不会出事了吧？又有要债的人追他？其实统共也没多少钱，以前是朋友，得顾及男生的自尊心，以后，男朋友嘛，一切好商量。
　　嘿嘿，丘果傻笑，捧住脸，男朋友，好害臊啊。
　　等抬起头，差点儿魂飞魄散，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啊！听到多少，她没说出来吧？

　　“嗯，你好！”呸！丘果唾弃自己的怂相，“你吃饭了吗？”
　　“嗯。”楚宁业言简意赅。
　　“嗯，你冷吗？”丘果挠手心，神经病啊，你跟他是有多不熟啊！
　　“还可以。”楚宁业板着脸，眼神冰冷。

　　丘果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你没事吧？”
　　楚宁业向前一步，下颌绷出一道锋利的线条，丘果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有几个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年轻的楚致行。
　　怎么可能呢，丘果眨眨眼，压下心底的不适，“段格安，我喜欢你……”
　　啊，怎么说了，不对劲，好像不该说。

　　沉默，长久，再而衰竭，一张冷漠到极致的脸孔。
　　丘果最爱的那双墨蓝色眼眸里，起伏着的不是她渴望的、预想中欣喜和偏爱，而是狂风暴雨前寂静的，如同死亡般的窒息。
　　她后退，再后退，想要逃走，快点，得快点跑！
　　但是，还是没有逃掉，她听见楚宁业的讥笑，“我讨厌肥猪。”

　　丘果又吐出很多酸水，许多往事藏匿在记忆里，以为自己忘记了，其实都还记得。
　　就像催吐，两年多没做过又如何，反复几次，胃部的收缩便越发自如，食道也更加柔软顺滑，手指越抠越深，如果有导食管，插进去肯定很顺利。
　　楚宁业在表白第二天不知所踪，仿佛这世界上从未有过这个人的存在，丘果真的很努力地去寻找他的点点滴滴，可惜一无所获，毫无头绪。
　　经过一段漫长的茫然无措后，她终于愿意或者不得不承认，那个人，那个臭王八蛋，根本没想同她走下去，所以才会什么也不告诉她。

　　丘果开始疯狂地减肥，吃了吐，吐了吃，她克制不住自己的食欲。
　　她瘦的很快，但并不好看。
　　没有血色的皮肤，稀疏的头发，很像个披着人皮的骷髅。
　　但是，丘曦认为好看，楚致行也认为好看，丘果想，嗯，她不是肥猪了吧？

　　再后来，18岁恢复记忆，丘果想要自救，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不能跑两步就气喘吁吁。
　　可要怎么自救呢？银行卡楚致行会查账，去医院一定会被发现，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她。
　　丘果故意在巴朵面前催吐，那时她们的关系还很淡漠，但是一次，仅仅一次，巴朵就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第一次诊疗，一大堆心理疾病的专业名词砸向她，年老的医生满脸心疼，“你能撑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嗯，这种时候，是不是该哭啊？丘果没有哭，心尖酸痛，扬起了笑脸。
　　她害怕再把谁当作救赎，再重复一次被抛弃的命运。
　　丘果恨楚宁业，恨巴朵，恨丘曦，恨楚致行……仇恨成为滋养她成长的食物。
　　可是，慢慢的，巴朵爱她，李翠心爱她，赵凤雏爱她，段格安也爱她……
　　仇恨与爱，矛盾与冲突，过往与现今，她被迫做出抉择。
　　身体里住着两个人，时时刻刻在争吵不休，一时有结果，一时失去方向。
　　她要理智，更理智，24小时绷紧所有的神经，才可以控制住那个藏起来的疯子。

　　厕所的门锁松动，下一秒，门被推开，段格安停在门外，震惊地盯着趴在马桶上的人。
　　这是在催吐吗？他曾见过。
　　心理诊所，一个患有食欲障碍的姑娘，因为在医生办公室吃了一块点心，出来后跪在大厅的地板上，旁若无人地抠嗓子，试图吐出那块点心。
　　丘果也是吗？她这样多久了？为什么他一点也没察觉？段格安抓住丘果的手腕，丘果迟缓地抬起头，嘴巴张合，段格安凑近，听到她嘶哑的低吼，“滚出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