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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猜疑,隔阂 ...

  •   元明月大笔一挥,写了信,又等了大半月才等来回信。尔朱兆自负无比,坚信高欢成不了气候,便同意元明月和他一同奔赴沙场。
      明月收拾着行囊,只要是值钱的,首饰绸缎金银,统统被她一并打包。
      元笠又出现在门口,她斜靠在门边,冷不丁地说了句:“你这是要出门,还是要搬家啊。”
      元明月无言以复,元笠继续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吐末儿定会在你身旁安排亲兵护送。他那些亲兵可不是吃软饭的,若两个女人都看不住,那也别说打什么仗了。”
      虽然元笠此话不假,明月仍道:“我……我会慢慢做打算。”
      元笠勾唇笑了笑,指着明月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你的运气出奇的好,不仅从几次宫变中活了下来,而且吃了那么多夹竹桃,还能捡回一条命。”
      明月沉默着,元笠补充道:“我没想去告你的状,你自己的选择,我没必要插手。留不住你,那是吐末儿没本事,和我无关。”
      元笠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抬头望了望夜幕,感叹道:“这下你也要走了,这府里或许要更无聊了……”
      三天后,明月启了程。听说尔朱兆陈兵井陉,她便也要坐车到井陉。
      其实元明月没有任何计划,她只有笨方法,就是趁深夜那些亲兵熟睡时开溜。
      夜里,明月叫醒可玉,两人蹑手蹑脚,扛着行囊便跑。结果才跑出一里,那些亲兵便策马撵了上来。
      可恶,他们不是睡熟了吗?
      明月战战兢兢地看着拦路的亲兵,那亲兵拱手问道:“敢问县主去哪?”
      明月心虚地撒着谎:“我……我睡不着,散步而已。”
      亲兵自然看得出她在编瞎话,只道:“县主想散步,可以由属下陪同。”
      明月托了托背在背后的包裹,微微失落地转身往回走:“那不用了,回去睡觉吧。”
      经此一事,明月还未死心,眼看就要到了井陉,她无论如何还要再试试。
      白天,那些亲兵架火给明月做着饭,明月躲在轿子里对可玉小声道:“可玉,行李不要了,我们往衣裳里装些黄金翡翠,给,这些你带着……”
      明月边说边给可玉戴了好几层翡翠项链,又往可玉头上插了支黄金白玉的宝簪。
      可玉觉得不靠谱,惴惴不安道:“娘子……”
      “嘘!”
      出了轿子之后,可玉便照明月的交代,支吾说道:“我、我肚子疼,我去方便……”
      明月道:“去吧。”
      可玉去了半柱香,明月探了探头,忽道:“我、我也去方便。”
      那亲兵警觉得很,一人站起身道:“我跟着县主——我会背对县主,离得远远的。”
      明月瞪着眼骂道:“你有毛病是不是!我方便你也要跟着!到时,小心我告诉王爷!”
      那亲兵不卑不亢道:“等到了井陉,若县主在路上受了委屈,属下甘愿受罚,只是眼下,属下受命送县主去井陉,不能有半分差池。”
      明月心想这些人果然难缠,只好暂且应下,并恐吓道:“好,那你就站的远远的,若你敢有企图,王爷非扒了你的皮!”
      亲兵恭敬道:“属下自然不敢。”
      明月往和可玉约定好的地方走去,这亲兵阴魂不散,死死地跟着她。明月找到一块巨石,回头指了指十米开外的樟树,喝道:“你站到那边樟树的后头去。”
      “是。”
      亲兵虽然无奈,却只能乖乖照做。明月躲在巨石后面,偷偷观察那亲兵是不是真的离得远远的,背对着站在樟树后头。
      确保亲兵离得够远,明月才低声学了两声猫叫。
      可玉听到讯号便从灌木后出来,轻声唤道:“娘子……”
      明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怕出声响,惹人注意,只敢匍匐着逃离。两人爬了一柱香才真正起身开始撒丫子跑,可玉忍不住问道:“娘子,我们去哪?”
      “不知道。”明月说,“走哪算哪。”
      洛阳旧宅已毁,明月这下对洛阳彻底无留念。等她脱离苦海,找一个无人认得她的地方,脱胎换骨,再也不姓元了。
      明月和可玉逃了半日,饿得饥肠辘辘,最终在一座小镇上落脚。
      两人先是当了些银钱,接着找个馆子一坐,令小二上两碗汤面来。明月仿佛重获自由,喜悦溢于言表,从前如昨日死,此后如今日生。
      她终于掌控自己的命一回。
      小二哥吆喝着端上两碗汤面,明月刚拿起竹筷搅拌两下,馆子里忽然冲进一队甲兵,将明月和可玉团团围住。
      那一瞬间,明月似从高空跌落谷底,粉身碎骨。她忽然没有了胃口。
      馆子中的老百姓个个惶然讶异,那领头的对明月道:“县主,属下都是彭城王的人,特地……请县主去做客。”
      明月浑身恶寒,彭城王又是谁,怎么什么人都要打听她,什么人都要招惹她,纵然是逃都逃不脱。
      明月冷冷问道:“彭城王是谁?”
      那头领道:“彭城王,是柱国太原王之族弟,尔朱仲远。”
      竟是那个杀人如麻,横行霸道的尔朱仲远。
      明月搅拌汤面的手一顿,愤然将手中的竹筷摔在了案上,质问道:“做客?做哪门子客?”
      头领仍恭恭敬敬:“县主随下属去了就知道了,彭城王如今屯兵东郡,蓄势待发,正等着讨伐高欢恶贼。”
      “既然要讨伐高欢,彭城王怎么不去和颖川王会军,反而来抓我一个小女子?”
      “请县主赏脸!”头领更深刻地低下了头。
      明月骑虎难下,尽管这些人表现得再客气,但元明月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明月周旋道:“我没说不去,只是如今彭城王人在何处?”
      领头人道:“王爷人在阳平,正恭候县主大驾。”
      可玉在一旁看呆了,恐惧得说不出话。怎么娘子这样倒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一个魔爪中跳到了另一个魔窟。
      明月冷声道:“你们王爷请我做客,有告知颖川王吗?既然这么有心,怎么不把他也请过来?”
      “颖川王那边我们一定会知会一声,只不过我们要先接到县主去阳平。”
      明月没有选择的权利,她把嘴唇咬得发白,才恨恨地说道:“……等我吃完这顿饭,我跟你们走。”

      几天后,明月跟着尔朱仲远的这些人一路到了阳平。
      尔朱仲远十分给她面子,竟然亲自出面接她。尔朱仲远眼窝深陷,身形偏瘦,脸上还挂着令人不自在的黠笑。
      尔朱仲远是出了名的品行无端,明月不知他到底有何企图,目光似剑一样刺着他。
      明月眯着眼道:“敢问王爷有何指教?妾身不过刚刚离开晋阳,您就命人将妾身‘请’了来,难免不让妾身怀疑,您早有图谋。”
      尔朱仲远哈哈一笑:“县主聪明着呢。说来惭愧,我们尔朱氏虽说个个割据一方,但并非都是一条心。”
      明月替他说道:“所以你怕现在势力最大的尔朱兆,才想办法把我弄来做人质?王爷是何时有的这个主意?”
      尔朱仲远想了想道:“很早了……只不过我的探子从来就没见县主出过颖川王府,直到前几日,县主突然离开了晋阳,是要去井陉吗?”
      明月不想看他,翻了个白眼,尔朱仲远却凑近闻了闻明月身上的香味,令人浑身发毛。
      尔朱仲远见明月退了两步,方嘿嘿笑道:“放心,我不碰县主。吐末儿还没死呢,这我哪敢……”
      明月佯装冷静,厉声问他:“你不是要和尔朱兆共抗高欢吗?眼下又是什么意思?”
      “共抗高欢?”尔朱仲远冷笑着,“谁知道是不是他吐末儿和高欢的计谋,待到他日除掉我们,太原郡、河南郡、陇西、兖州、冀州到时候都是他的!”
      原来他屯兵东郡,接着却六军不发,便是怕到了殷州一带,被尔朱兆和高欢共同合围,从此被尔朱兆吞了兖州兵权,他尔朱仲远就这么成炮灰了。
      尔朱仲远来回踱着步,忽然意识到和元明月说的有些多了,他再次谄媚道:“嘿嘿,可我没想和吐末儿翻脸……无论如何,我也是他的叔父,尔朱氏众多子侄中,也唯有吐末儿能指望。何况硬碰硬,我有什么好处呢?”
      尔朱仲远继续说道:“我把县主请过来,就是为了多一层保险,是怕他跟我翻脸,若县主在我处,他怎么也要客气一些。我已经托斛斯椿和贺拔胜两位将军请吐末儿议和,若小王有不周之处,还请县主见谅。”
      明月嗤笑道:“你就这么相信我有这么大的力量?光往这一戳,他就能对你网开一面?”
      尔朱仲远搓着手道:“都知道吐末儿对县主的感情不一般,多些筹码没什么不好。”
      明月抬抬下巴,轻蔑道:“就怕你们高估了我。你们都自以为了解他,实际上,你们都对他一无所知。”
      尔朱仲远见明月一脸疲态,吩咐道:“来人呐,带县主去休息。照顾好了,可不敢怠慢!”
      明月和可玉犹如羊入虎口,来了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群男人的目光如狼似虎,似要将两个女子生吞活剥了一样。
      尔朱仲远既然早在晋阳安插了眼线,那挟持元明月的想法便并非一时一日。
      元明月总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竟这样引人惦记。
      她隐居山林,过平淡日子的期望又成了泡影。
      尔朱仲远恶名在外,听说他甚至常霸占下属的美貌姬妾,强行奸污,如豺狼一般。上至州牧长官,下至平民百姓,无不唾弃谩骂。
      白天,明月足不出户,却仍见到尔朱仲远有意经过明月帐外,时不时往里瞄上两眼。看到明月时,他又双眼放光。就算是明月皱着眉瞧见了,他也毫不避讳,反而觉得有趣。
      半夜,明月躺在自己的帐中,和可玉同衾,有时夜里听见屋外窸窣,月光竟映出一个人影,在门口再站上一柱香。
      明月从没觉得这样恶心过,纵使是尔朱兆,也从来是大大方方的,光明磊落。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这样遮遮掩掩地偷窥,明月每夜都睡不着,生怕睡熟了遭遇不测。
      明月觉得在尔朱仲远处更加折磨,像掉入一个苍蝇窝,那些苍蝇不叮人,只会嗡嗡转悠,也够使人发疯。
      后来,尔朱兆终于带着三百轻骑来了阳平。他一手执刀,一手拿着马鞭,身后跟着斛斯椿及贺拔胜,桀骜孤高,阔步走入尔朱仲远的帐中。
      尔朱仲远先是赔了笑脸,亲自把尔朱兆引入上座。尔朱兆将金刀往桌上一扔,微皱眉头说道:“叔父不必再拐弯抹角,元明月呢?”
      “王爷别急。”尔朱仲远这会儿不叫他吐末儿了。
      尔朱仲远不急不慢道:“既然王爷来了阳平,头等大事,就是把话说清楚。小王也曾追随柱国多年,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哇,如今柱国已逝,高欢又宰了二叔羽生,咱们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好讲讲理。”
      尔朱兆昂着头,斜睨着尔朱仲远。贺拔胜附和道:“是啊王爷,咱们听听彭城王怎么说,如今我们该上下一心,不能着了高欢的反间计呀!”
      尔朱兆瞪了贺拔胜一眼:“你是谁的部将?用得着你指使我?”
      尔朱兆忽然从座位上起身,一步步踱到尔朱仲远跟前。他一脚踏上尔朱仲远面前的桌案,挥着手里的马鞭,张狂无比,差点打上尔朱仲远的脸。
      尔朱兆高高在上地说道:“叔父,其实高欢说的没错。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和尔朱度律,还有尔朱世隆。你们是什么品性,我都清楚,只不过唇亡齿寒,若我败了,你们也孤掌难鸣。”
      尔朱仲远一头冷汗,又见尔朱兆挥着马鞭噼啪抽打了下地毯,那破空的狠厉鞭声令尔朱仲远不寒而栗,耳畔嗡嗡作响。
      他真的没有想到,尔朱兆竟自负到如此地步。
      他也是尔朱兆的叔父!竟被这样恐吓!
      尔朱兆接着问:“元明月呢!”
      “把……把县主带进来……”
      尔朱仲远颤抖着打了个手势,不多会儿,小厮便将明月从帐外领了进来。
      尔朱兆回头打量着明月的脸色和身形,还好,看来在这儿不曾受什么委屈。
      尔朱兆将元明月拽到身侧,拿起自己的金刀,居高临下地指着尔朱仲远道:“叔父,我不喜欢被别人试探,我希望,不要有第二次。”
      走时,尔朱兆鄙陋地望了望目瞪口呆的斛斯椿和贺拔胜,他鼻尖里哼了一声,拉着元明月,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
      三百轻骑见状,吹着号子高声道:“回——程——”
      尔朱仲远、斛斯椿、贺拔胜三人在帐中面面相觑,三人呆滞了良久,斛斯椿才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忙对贺拔胜喝道:
      “贺拔二哥!还愣着做什么,走!追王爷去啊!”
      尔朱仲远也将将回神,也满头大汗地叫道:“对!对对对!快追他去!无论如何,要跟他解释清楚!我、我真的没异心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猜疑,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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