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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来如飞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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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雨季正盛,泸上一片烟雨,青色的雾霭笼着肃京,带着酣畅淋漓的水泽气。
司辛墨驱车回到大帅府时,正见落落拿着新学来的风筝逗司黔傲笑,他行礼:“父亲今天不是要跟田木叔叔去鉴山散心吗?”
“哪有心情呢,哼”司黔傲冷哼一声,落落很看得懂眼色,“伯伯,我先出去玩一会儿。”
她说话的神情乖党,露出一双无害的鹿眼,天真无邪。
司黔傲点了头,淡淡地道,“刺客的事有眉目了吗?”
司辛墨心知肚明,自己伪造的线索把搜查导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能抓到刺客才出了鬼,可他不能这样同大帅说,因此只是,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儿子一定会尽心而为的。”
司辛墨走回自己的房间,副官已经在等着他了,见到他副官上前先行了个礼,压低声音说:“按您的吩咐,已将拍照那人处理了。”
辛墨闻言眼抬也没抬,只是问:“大帅那边呢?”
“大帅还在追查。”
追查就对了,司辛墨慢慢挑起一个笑容,父亲一向情深意重,同青帮大佬,恩,重义情,怎么会不追查。
他转身穿过回廊。
落落住得是四合小院,院角载着芙蓉树,一开花便一大簇一大簇浮动。
司辛墨走进门时,落落正踮着脚够晒好的毛毯,辛墨上前,抬头帮她取下。
落落一扭头,撞进他的胸膛上,
“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响?”
她噔辛墨一眼,抽了毛毯蹬蹬回屋子里。
司辛墨今日穿的是便服,浅灰斜纹衬衣,搭了马甲西装,显得身形高挑,他走过来也不急着说话。
伸手扔过来一摞报纸:“这是今早我派人追回来的,本来今天就会到整个肃京城人的手里的。”
迟落落撸猫的手一顿,瞥了一眼,那报纸头条还是青帮大佬被刺杀的事,只是有了配图,是刺客半张脸,若是和迟落落相熟的人,不难认出她来。
落落冲他笑:“多谢您勒。”笑的天真又甜蜜。
落落同司辛墨认识得早,只有十四岁。
十四岁的小姑娘,似模似样地架着枪,很傲慢地冲他一扬下巴说:“劳驾,往旁边让一让。”
她说话时声音冷淡,眉眼透着一股子秀气,偏偏笼着霜。
司辛墨往旁边站了站,她扣动扳机,手法干脆地将一只小鹿射倒在地。
硝烟味笼了她一身,她突然问他:“会打枪吗?”
那时辛墨刚来日本留学,性子清淡,同谁都不太亲近,被邀来这个猎场,也只是面子上的礼节。因此他没应声,佯装听不懂日语。落落皱起眉,有些不高兴地道:“怎么连日语都听不明白呀。”
这一句到底露出点小姑娘的娇嫩性子,司辛墨还没来得及说话,请他来的田木新君便走了过来,对落落说:“见过司先生了吗?”
“我同他打过招呼了,但他听不懂日语。”落落歪着头吐了吐舌头。
辛墨却突然生出玩心,从她手里拿过猎枪,对着天空飞过的雁群,从容摁下一弹,伴着重物掉落的声音,溅起一道尘土。
他温和说道:“我日语不太熟练,让小姐见笑了。”
其实他的发音十分规范,落落望着他瞪大眼睛,张着口:“你…”
一时说不出责备的话。
田木新君:“还去去替司先生捡来!”
她只好,捡起带血的猎物。
这么个小姑娘,又骄傲又冷淡。却偏偏有几分天真,辛墨忍不住想笑,却又忍住,只是让仆从接了猎物。
后来也许是田本新君有意搓合,他和迟落落熟识起来。小姑娘总算乐意摘下那冷冰冰的面具,在他面前眉飞色舞起来。
她其实是个活泼的小姑娘,打的一手好枪,总有些奇思妙想的鬼点子。
花浮正去给靳瑜配药,路过古城街见着辛墨带着迟落落去龙隐寺看樱花,河堤上满树的花,云蒸霞蔚,路边有卖茶团的,绿莹莹的,很好看。
她悄悄背过身,面前是一家法国人开的餐厅。觉得眼熟,想了片刻,记起来了,她和迟落落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彼时她唱完最后一台戏,妆还没卸,就被园长拉到这个法国人办得餐厅。
她那时还只是个小戏骨,好不容易唱了个红娘。
那天本来唱红娘的双喜吃桂花糕叫咬了舌头,说不出一句齐整话。园长没办法,只好把正在后厨备菜的花浮拉去换了戏服。
和她对词的嫣然唱错了词本,花浮只好身子一滚,改了戏路,娇俏得换了词接。
这一改不要紧,大家听惯了的戏幕变了,一时新鲜,便也觉得有趣,纷纷叫好。
下了台,花浮才发觉手心都是汗,这要是让师父晓得了,怕得罚下她一层皮。
后来花浮才知道听戏的有一个叫高老板的人,看她唱得巧,就使了钱让园长送她来陪着吃酒。
那时的靳瑜在梁城办事,园长就对她起了心思,花浮恨得不行。
她砸了高老板的饭局,就往外跑,正好撞见来吃饭的落落。
她的妆还没卸,桃花眼勾人,粉面俏鼻,沾了些香汗,衣服也乱,显得格外娇艳。
迟落落第一见如此娇美的小娘,就问她出了什么事,花浮一想,反正今天砸了别人的饭局,园子里定不要她了,索性一搏,呜呜呜撑着落落的肩哭了起来。
后来迟落落听了这强抢民女的事,气不打一出来,非要做主给花浮讨个公道,
那高老板只是一个小小茶馆的老板,哪里受得住大帅府的吓,连夜离了肃京,跑到南临谋生了。
园长也舍不下花浮这样好样貌的苗子,被把花浮提到台前做事,没让她再接后勤的活了。
花浮很感谢落落,就请落落来园子听戏,落落觉着戏服很美,花浮就自己做了“四大美女”青衣的戏服送给迟落落。
后来没多久,她就回日本了,回去的前一天晚上,迟落落敲开花浮的门,把她从睡梦里摇醒,带花浮去了一次希楠夜城。
那个女儿节,她和她站在花楼上,两个女孩子喝得微醺,脑袋挨在一起看了一场盛世浩大的烟火。
烟灰弥散时,落落盯着花浮发光的眼睛笑着说:“你知道吗,在日本有烟花祭,每个季度各个城镇就会举行,那的烟花更大,更久,我要请你看最绚烂的焰火。”
“在烟火下,你,特别美。”
那样璀璨夺目的女孩子,令花浮感到惊艳
她看见楼下有一辆车,那个人是司大帅的儿子,司辛墨,他望着花浮她们这里,脸上噙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笑。
花浮靠着落落耳垂上,想说“你更美些。”
后来她忘了说了什么。
第二日,她从房内睁开眼睛,就知道,落落回国了。
往后的日子她依旧刻苦练功,在汗水和疲惫中偶然会想起那场湮灭的烟灰。
辛墨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落落偷懒,旋着脚不蹬,只顾着吃团子,他转过头无忍无可忍的说:“劳驾你不出力,也别这么悠闲。”
“那我给你加油成了吧?”她舔了舔手指,“加油,”
辛墨到底笑了“总要给我吃口团子呀,”
落落这才捧到他面前,让他咬了一口,舌尖掠过她的指尖,道叫她被烫的收回了手。
“晚上记得陪着我去给靳大公子贺生。”
迟落落有一搭没一搭含着团子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