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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波未平<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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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落落第一次来泸上时正值暑意冲天,蝉声喧嚣,船桨一打一打拨开水面,缓缓靠岸。船家操着浓重的吴语喊她下船。
她轻轻撩开船帘,望进一双点着笑意的眼。她递过一卷包裹
“怎么是你来接我!”
辛墨挑眉,伸手接过。打着弯说:“除了我,还有谁会来呢”
迟落落搭着他的手骨,嘻笑着。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他又好看了些,站在那,像极偶然滴入殊丽画卷的浓墨。
往后三日,花浮请了病假,都在庄上赌钱,杨延斌“素来无敌手”,这几日却每每被她逗得咬牙切齿,
“你到底要怎么样?给个明白话成不成?”
花浮含笑说,“这赌房开门做生意,别人都能来玩,偏我不行?”
杨彦斌气的狠,“你来赢钱便也罢了,为何每次赢了钱,最后却总要全输了才罢手,还偏偏要输在我手上?!”
“这也是怪事儿,许别人来输钱,不许我来输钱?我的钱就这样卑劣下贱,叫你瞧不上?再说了,那钱是我从你这赢回来的,你再瞧不上,那原先也是你自个儿的钱。”
如此歪理,简直找茬。她每晚只来玩十把,数额却很大,指定要和杨彦斌玩,虐得杨彦斌没脸出去见人。
后来某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了,推了桌子就要撒气。
花浮稳稳坐在凳子上,一点都没慌,片刻不到,楼门口就出现了杨彦霖。
杨彦斌的气火一下子就熄下去了,弓着身子跟花浮道歉,从此再也没叨扰过洋庄。
花浮直起身子,不屑一顾,正要往外走。白嫩的长腿随着她走动,在翩然的旗袍裙摆下若隐若现。
场内色酒喧嚣,赌号的声尖锐又聒噪,舞场上有舞女挨着长管热舞。
这么一个销金洞,谁能想到,它的主人是靳家那个病弱西施的小公子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还没走出洋庄。就被人拦了下来。
“小姐,我家公子请你。”
来人都是清一色黑衣,花浮了然于心,还是被盯上了。她喝了杯浆酒笑了笑:“那走吧。”
靳瑜的场子,怎么还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拦她,她得去看看。
洋庄是有规定的,赌注超过一定的数额,若有指定人选,对方不能拒绝。
白给的银子傻子才不要。
花浮来时没瞧见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反倒是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坐在那,他穿的斯文和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态度却很好
“孟某见姑娘赌术很好,想来陪姑娘玩几把学习一下。”
和她都姓孟,那就是北城做粮行的孟家了。
同姓孟,排场却不一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这世道。
他拿牌的姿势很生疏,一看就是生手,花浮不想欺负人:“你不会玩。”
孟云卿笑了一下:“我就想试试。”
“你确定?”
他没再说话,只是招手叫人发牌,花浮自然没拒绝,别人要送钱上门,她难道还傻傻推去门外?
那晚他没赢一次,半个粮铺给输掉了,他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再发好牌花浮不去拿,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笑得谦和:“怎么了?”
她抿着嘴想了想,说:“我今晚赢的带的走吗?走后能安全吗?”
他放下牌在一群虎视瞻瞻的人的面前,笃定的说:“当然!”
那之后连续几盘花浮都跟他玩,最后一盘结束的时候。
她对他说:“这钱我不要,我和靳家的公子是朋友,我知道他们跟你在生意上有情分。都是朋友,玩玩就算了。”
孟云卿微愣:“你是靳瑜的女朋友?”
她很奇怪,他怎么会这么想。
正要开口,他又急切得问道:“还是靳雁回的?”
这次花浮没再犹豫,对上他询问的话,“是呀。”她答得干脆,胡说八道,张嘴就来。
她早些日子听说孟家也想和靳大公子签合同合作,她看孟云卿的架式,应该是并不好忍,若是对她见色起意,那怕是靳瑜来了都没辙,且先拿大公子挡一挡,回头见了再道个歉就是了。
花浮把赢来的钱都还回去,孟云卿不要:“哪有这个道理?”
“怎么没有?大公子会给我钱花的。何况,我一个小女孩身上带了这么多钱干嘛?不要命了?”
孟云卿,见她坚持,也就没再强求。
只是喃喃了半天,脖子染了些红,延着耳朵往上延,终于羞涩对花浮开了口:“小姐,你既是雁回的女友,那定是认得靳二公子的,你能代我问他一个好么,还有这个……”他掏出来一张帕子,上面绣了一个瑜,“这个是文清搁下的,我一直见不到他,你能帮我给他一下吗?”
花浮诧异,文清是靳瑜的小字,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这样叫他,这位孟云卿……
她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他的耳垂都红得要滴血了,靳瑜上哪招惹的这样纯情的小公子。
她朗声接了那方丝帕:“好!必给你带到。”
西二楼的一间包厢里,靳雁回点了一支雪茄,抽了一口觉得不好,又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看向靳瑜,觉得有意思:“这就是你十年前拾得的那个小乞儿?”
靳瑜被雪茄呛了呛,捏着帕子,缓缓喘了口气说:“对。我往后去青城山,大哥帮我看着点。”
靳雁回倒了茶,递给靳瑜:“能让你亲自来说,挺稀奇的。”
他这个弟弟自小受气,早些年他被送去美国学习,没在他身边,靳家一切都靠小弟担着,不论荣辱,后来他回来了,靳瑜就剩下这样破残的身子骨了。
“大哥,”靳瑜透过发帘,一张秀气的脸苍白无力,他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的,当初被救下的并不是我。”
靳雁回拨弄板指的手停了下来,看着楼下走远的那道俏影,盈盈腰身没入夜色。呵,还挺细,他眯了眯眼,半晌开了口:“好,我帮你照看着,这位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