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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波未平<一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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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肃京便传遍了青帮太爷郭祁胜遇刺的事。刚出炉的糯米糕香气扑鼻,缆车从过道经过,带着一批卖报童跟去.报纸满天飞,花浮买了一份,看着那上面落的黑白照,心头一凛。
只有刺客半个身影。
现下各街处处没了关卡,由大帅司黔傲亲自带人,誓要抓到刺客。
风波声势浩大,怕是也没要消停的意思。
"老板来一笼烧麦。"
蒸笼上热气腾腾花浮接过,拎在手上,微凉的手指被捂热。
太早了,戏院的人都没起全。花浮回屋绑好头发。白纱窗帘进披着厚厚的沉棕帘子,只留一道光透着白布沿打进来。
她是八岁那年进的梨锦园。那时戏子身边缺个捧衣服侍的人,便挑了一些乞儿进来。
她还记得当时和她一块来的,还有五六个小孩,数她长的最弱小还没那黑木桌子高。
当时她还想着若是这次没被选上,小妹和她就又没饭吃了,该去哪家乞讨?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突然端正方正的黑木桌上方传来一道丽声。“你,就是你。叫什么?”
花浮抬见,见到了这位名震一方的红角,姚瑞雪的真容,确生得国色天香。
她张了张口:“我叫花浮。”
“花浮,花浮……”姚瑞雪念叨了两遍,衔着一双桃花眼,“这个名字,薄得很,我昨晚做了个梦,看到了一朵玉玫瑰,和你的感觉有点像,以后就跟着我吧,既是梦里得的缘,那你就姓孟好了,名字,就叫玉瑰,好不好?”
花浮望着那一双笑眼,头一次相信,笑容真的可以救人。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后来,姚瑞雪成了红遍大江南北名角,她也成了这位名角唯一调教的徒弟,也开始有了本事吃饭。
但其实花浮在梨锦园过得并不是十分如意,因为姚瑞雪性子孤僻,不善长袖,并不讨人喜欢,虽然她身段好,戏也好,可如今,戏子登台,身后必有捧的人,她不愿意委身给那些权贵豪商,守着自己白净的身子,唱清明的戏,便渐渐失了些人气。独好在腔调是百年未有的一份绝,便搬出了梨锦园去京城大院做唱大青衣了。
她走后,花浮便只能靠自己在梨锦园摸爬滚打,为了照顾小妹,有一口饭吃,起早贪黑练功。
她吊了吊嗓子“伊啊呜”延长音通透。
树上的鸟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并不做惊弓之鸟之态,老老实实挨着扠歪头看着她。
“呦!这谁大清早就练嗓子,真是晦气!”说话的是嫣然,是梨锦园的大青衣。
姿辈比花浮高些,之前姚瑞雪在的时候,她还唱不了角。
“这不是我们小香君吗?”跟着她阴阳怪气说话的是她的徒弟彩衣。
花浮没说话,想换个地方出早功,听见背后尖锐的女声不依不饶。
“角都没成,还好意思当小香君,呸!跟那姚瑞雪妖狐狸一样清高货色。私下里不知道张开腿让多少个男人插穿了!呸!”
花浮本来没放心上,但听她扯了姚瑞雪,嘴角一旋。
又转身走到嫣然旁边:“嫣然姐,我知道您最近幸苦,许多事记不太清了,你上次和吴公子,越公子在后台双龙戏珠的戏份,需要玉瑰帮你好好回忆一下么,若实在想不起来,也可以让班主再请一次二位少爷,他们一定是记得姐姐的。”
嫣然一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死命瞪着花浮。
那一回原是吴越二位公子先看上了花浮,嫣然自己送上去讨巧,他们都没要,但花浮被靳瑜带走了,于是这两位公子居然一起入了嫣然,两根都弄了进来,嫣然被喂了药,竟白白在梨锦园的后台被弄了一下午。
这等丑事,班主明明掩盖过了,孟玉瑰又是怎么知道的。
花浮没理她,练好自己的早功就坐了双管缆车叮叮当当去了南楼下的咖啡馆。
她今天穿了青花纹的月白色。头上戴的羽毛帽垂下黑色的面网,挡下半张小脸。
棕色的皮厢被挡板隔开,马卡龙色的杯里点着一朵玫瑰花。
靳瑜进来,柔软的长发披在肩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褂。
几日不见,靳瑜身子又清瘦了些,本就阴柔的脸显得越发易碎。
“你怎么亲自来?”她摸了摸他的脉。
还算正常。
花浮的医术是跟姆妈学的,姆妈手下藏了很多医书,花浮便把它们都收揽来看,后来碰见一个没有孩子的老中医,被授了衣钵,这些事花浮没告诉任何人,哪怕是靳瑜,也仅是知道,她会点医术罢了。
花浮把手从靳瑜的婉骨上收回:“这几天下雨,你是不是睡不好。”
靳瑜没答,只是噙着温和的笑,轻轻叉开话“我大哥回来了,你知道吗?”
窗外有轻纱细致挡下半道光,隐隐约约能看见街上围起的小花坛。
花浮点点头。这个她听说过了。靳家在肃京也算数一数二的世家,因为有个司大帅重用的靳大公子,花浮虽说没见过,但据说他这些年在外面做的是青帮的生意,势力大没人敢惹。这几天,靳老太爷把他招回来,怕是要有什么事了。
靳瑜接着说“赌庄这次有一个人,他是江南丝织铺的杨彦霖,洋行早些年受过他一点照顾,投了几分股,我们叫他杨老板。“
花浮听到这,就明白了。他有一个弟弟叫杨彦斌,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杨彦斌总来洋行的赌场玩,玩不过人,就使黑手逼着对手认输。场里的人看在杨老师板的面子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像一潭深水,柔和无波。
“可是,他越来越来…”
咳咳咳…
花浮轻轻拍着他,揉了揉他的背。紧着峨眉
“你说的话太多了,先别……"
她话被靳瑜抬手打断,白皙的指骨清晰可见。
“你且先听我说,我和杨老板说好的是只陪着他赌,如果赌赢他便,从此不再让杨家任何一个人叨扰百瑜洋行,并且把杨家的股份交给我。”
这些是杨彦斌不知道的,杨老板为的是希望洋庄能出一个人引个名头,教训一下他这个闯祸的弟弟。
“你只须去赌,若是没赢,也没事的,正好关了它,原只是担心下面人好多人靠它吃饭,我也活不了多久…”
花浮听他说的声音越来越慢。青丝被光照着,又细又软。
真是易碎的娃娃。
捻着帕子捂了他的嘴。玫瑰香缠着他的鼻息。
她转着一双明艳的眸子,嘴角甜甜笑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就出台赌场玩蛮,你别说死了活了的,我保证完成任务。”
靳瑜被逗笑了,羸弱的身躯笑得颤了颤。
“花浮,我大哥长得可俊了,哪天给你介绍一下。”
花浮挑了挑眉。
“你愿意就好,我无所谓。”
“你别这样说,我过几天去青山养一段时间病,你跟着我大哥打理洋庄,保管吃香的喝的…”
说完,又捂着帕子咳个不停。
花浮拉过他手,又把了一次脉。
“过几天我帮你再调一剂药,送到靳公馆。”
介时,能见便见见。
靳瑜明白她的意思,只轻轻说了一句,
那我就放心啦。
挨着花浮的手肘靠了片刻。他长得很美,比花浮还美,像冬日里的雪绒花,美得惊心动魄。
肃京城许多贵公子都肖想他,从前靳家没有这样大的生意,靳瑜因为生得美,在学堂总被折辱。
落下一身的病,有严重的心理病。
是花浮救得他,帮他吊了两个月的时间,他才有气力把生意做起来,慢慢好转。他很喜欢花浮,想把花浮安在身边陪着他一辈子,可花浮不会愿意的。
她那么潇洒明媚的女子理应是自由的,他爱得不就是她这一分自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