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谋杀事件》糯米花生酥

30、30

　　第二天，“林一一”被工作折磨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摸清了编剧的路数，就不难猜出，电话那头传来的不可能是好消息。

　　“它……还有多久？”“林一一”躲在楼梯间里，用手捂着嘴问。
　　“保守估计，一个月左右。”

　　“林一一”挪开话筒，平复了好久才勉强能说话：“我……我……我今、今晚可、可以接它……回家吗？”
　　“嗯，可以。”

　　“林一一”向高韵请假，希望能够提前一个小时下班。
　　这是她工作近四年以来，头一回请假，还带着哭腔。高韵为人再不怎么样，说到底还是个人，多少有还是有点儿人性在的，埋怨了几句后还是批准了。

　　一到点，“林一一”就打卡离开了公司，以最快的速度把兔子共生接回了家。

　　不过一夜没见，兔子共生就瘦了不少，毛发也没之前柔顺了。它不吃也不喝，对零食的兴趣还在，但也只能用大板牙弱弱啃两下，咬不了也咽不下。

　　“林一一”的眼泪从接到医院电话后就没断过，除了哭，她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她不是没想过请假，可请多久呢？一天？一星期？还是一个月？
　　在公司最忙的时候请假，别说高韵会不会答应，即使她答应了，“林一一”的责任心也不容许她开这个口。

　　于是，她只能尽可能地陪着它，陪着它日益消瘦，陪着它一天一天走到生命的尽头。

　　照一般编剧的惯用套路，羁绊很深的双方，若是一方离开，另一方是会有预感的。
　　而这游戏编剧的手法向来不一般。

　　兔子共生离开的那天，“林一一”没有任何预感，她甚至因为前一天加班太累，睡得特别熟。
　　她做梦了，梦里没有它，它没有向她道别。
　　早上起床，她像往常那样来看它，才知道它已经离开了。

　　她捏捏它的耳朵，是冰凉的。
　　她揉揉它的前爪，已经有点僵硬了。
　　跟之前一样，除了哭，她再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这时，手机来了条讯息，是高韵发来的，说是要她给客户发封邮件，一封无关紧要的邮件。

　　就这样，在最悲痛不已的时刻，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模糊的视线，颤抖的手指，发送了一封无关紧要的邮件。

　　她做的第二件事，是打了通电话。
　　失去兔子的她，打给了兔子联系人。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嘟——”接通的声音。

　　林一一惊了，这次她竟然能听到声音了。
　　“林一一”也惊了，匆忙挂断，然后失魂落魄地放下手机，抠着手指，呆呆地坐在兔子共生旁，坐了好久好久。

　　普通观众也许会好奇她在想什么，是在想兔子共生，还是在想男生？
　　作为一名不普通，附身在角色意识里的观众，林一一知道答案。
　　她什么都没想，她的脑子是麻的，是空的。

　　她维持着这个状态，直到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普通观众往好里猜，会猜是男生发现未接来电，回拨过来了。
　　往坏里猜，会猜是高韵打来的，打来关心邮件发得怎么样了。
　　这两种猜想都很合理，都能推动剧情发展，但未将一个重要条件考虑进去，那就是这游戏的编剧是不走寻常路的。

　　打来电话的人是刘媛。

　　“林一一”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了她兴高采烈的声音：“珍珍啊，你给妈妈寄的羊绒围巾妈妈收到嘞，大牌子就是好，又舒服又好看！妈妈拍张照片给你看哦！”

　　“妈……”“林一一”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我是一一……”

　　刘媛没了声响，估计是在确认自己拨的号码。“哦，我打错了。”她简明扼要地说，没有了方才的兴奋劲儿，也没有嘘寒问暖的招呼，感觉下一秒就要把电话挂了。

　　“妈……”“林一一”挽留住了她，企望着能从她那里得到一点点安慰。“妈……共生走了……”她说。
　　“共生？共生是谁？”
　　“是我养的兔子。”

　　刘媛沉默了片刻，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最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哦，是伐。”

　　“林一一”的企望落空了，不过幸好原本的期望值也没有很高，所以即便失望也没有太难受。她没再说话，以为刘媛马上就会挂电话了。没想，这次对方并没有挂电话的打算。

　　“哟，现在已经七点半啦。你现在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啊？”刘媛问。
　　“在家。”“林一一”说。
　　“那你跟公司请假了吗？”
　　“没有。”

　　普通观众这时候又要猜了，刘媛接下去会说什么？
　　会说：“难过就不要硬撑，跟公司请个假吧。”
　　大概率不会，她们母女关系不太和睦，刘媛不会对“林一一”说这么贴己的话。
　　她应该会这么说：“那你请个假吧，今天好好休息休息。”
　　好歹是亲生女儿，受这么大打击，当妈的多少也会关心两句吧。

　　这里暂且按下不表，因为最精彩的部分马上要来了。
　　刘媛接下来说的话，再一次淋漓尽致地体现了编剧不走寻常路的功力。

　　“那你还不赶紧去上班！”只听刘媛激动道：“要是迟到了，全勤奖就拿不到了！”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有没有被编剧异于常人的脑回路折服？
　　没被折服也没关系，想骂脏话也没关系。所谓众口难调，再优秀的作品也无法收获一致好评，再差劲的作品也会有拥趸。

　　瞧，“林一一”就被折服了，或者说是屈服了。
　　她挂掉电话，为共生盖了条枕巾，然后快速收拾了一下，乖乖听刘媛的话，准备出门上班去了。

　　“林一一”为什么会这样？她是怎么想的？
　　这回林一一也没答案了，她好像丧失了洞悉角色意识的能力，就这么木然地被“林一一”带着走了。

　　-

　　“林一一你去哪儿？”

　　是谁在问她？

　　“去上班。”

　　是谁在回答？是她还是“林一一”？

　　“上班？你站住，别动！”

　　是谁拽住了她？不知道她快迟到了吗？

　　“你放开，我不能迟到，我得拿全勤奖。”
　　“拿什么全勤奖，你是怎么了？你看得到我吗？”
　　“拿了全勤奖，才能给共生买吃好吃的，买最好吃的……不对，共生已经不在了啊……对啊，共生不在了，我为什么还要拿全勤奖？我拿全勤奖干嘛……”

　　“林一一，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我是龙川，我是龙川，零幺幺！”

　　不得不说，唤醒词的这个设置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被龙川这么一吼，林一一总算寻回了神智。

　　她环顾四周，白色的墙面，白色的地板。空洞又无聊的房间里陈列了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柜上放着一面镜子。
　　这里不是“林一一”的出租屋，是她游戏里的房间。

　　龙川站在她身前，双手紧紧抓着她，满脸焦灼。

　　“我醒了？”她茫然问。
　　“什么醒了？”龙川跟她一样茫然，“你就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