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谋杀事件》糯米花生酥

23、23

　　共生的眼眸明澈干净，像汪清泉又像面镜子，如实映照出眼前的一切。

　　林一一看到了自己因谎言被看穿而窘迫的模样，半张着嘴，难堪又难看。

　　“真丑。”她咕哝着垂下眼睑，不愿再看第二眼。
　　“勿要贬损自己。”共生道：“你抵触此刻的自己，是因厌恶欺瞒，而这恰好说明真诚才是你心之所向。一个向往真诚的人，又怎会丑陋？”
　　“你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林一一揶揄道，“什么话到你嘴里都能说得动听。”
　　“我只是将你未知的自己复述出来罢了，并非我说得动听，而是你的心声本就悦耳。”

　　共生娓娓道来，甚是动人，却拱起了林一一心底的无名火。他越褒扬她，就越让她相形见绌，他口中的她与现实的她压根儿不是一个人！他凭什么给她下定义？凭什么这么气定神闲地把他美好的想象加诸在她身上？这种无法企及的期许是压力，让她反胃，让她无地自容。

　　“别灌鸡汤了，搞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不过是个NPC罢了。”她趾高气昂地说：“一堆连自主意识都没有的代码，还企图分析我？真是可笑！你不是想听真话吗？好，那我就告诉你。我是透过你在看别人，那个人物被塑造得太好了，好到我希望他是真的，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下头，帮我认清现实！你的假模假式可以警醒我，告诉我那样的美好是不可能存在的，即使存在，它也不会降临到我头上！”

　　林一一瞪着他，又看见了他眼中的自己，张牙舞爪，悍戾恶毒。好像每次见他，她都是这副不堪入目的模样。而他呢？温润依旧，和煦依旧。

　　“你笑什么？”林一一恼怒道：“别笑了，不许笑！”
　　面对她的颐指气使，共生的笑意不减反增。
　　“我很开心。”他说。
　　“开心？我刚是在骂你诶！”
　　“你愿不加掩饰，向我吐露真言，说明你信任我。我很开心你信任我。”共生真挚地说道.。

　　像是降龙十八掌，掌掌都打在了棉花上，招式再绝，用力再猛，没了输出对象，也就成了无用功。于是火气只能往回憋，成了憋火。

　　林一一恨得牙根痒痒：“我看你是有大病！”
　　“此话不假，人生在世谁无病。”
　　“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疯子，是神经病！”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你是孤芳自赏，自命清高！”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没想到啊没想到，摇滚少年长大了，有文化了，学会用古文喊口号了。

　　林一一文化储备不够用了，阴阳怪气道：“算你会吟诗，你了不起，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非也非也，”共生又晃了晃他高雅的脑袋，“我所吟的并非全是诗，亦有词也。”
　　林一一无语凝噎，临走前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

　　她憋闷着回到房间，一进门就瘫倒在床上。

　　“嘿，龙川。”
　　“我在。”

　　“10年真的好长。”
　　“是的，很长。”
　　“是不是长到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龙川注视着她，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

　　“10年可以改变很多，”他说，“但我相信，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比如？”
　　“本质上的东西。”
　　“确实，他叛逆的底子还是在的，只是变成了佛系叛逆。”
　　“佛系？”
　　“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欲无求的。”林一一长叹一声：“我要跟你们公司好好反映，更新下你的语言系统，怎么一点都不与时俱进，一个流行词汇都不懂。”
　　龙川笑了笑：“好，你的诉求我们收到了。你……能不能再跟我说说，在你眼中，他是什么样的？”
　　“你怎么突然对他这么感兴趣？难道说你……”林一一抬起脑袋，坏笑着弯起一根手指，“是这个？”
　　龙川一脸茫然，显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无奈，林一一只好直接问：“你喜欢男生？”
　　“当然不是！”龙川红着脸矢口否认，“我是在帮你收集线索！怕你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

　　本来就是逗他玩，林一一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便认真作答道：“他善良、宽厚、聪明，可以说是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完美到无可挑剔吧。可是太完美了，”她拉扯着兔子的耳朵，气鼓鼓地说，“完美到令人火大。”
　　“怎么说？”
　　“在他面前，我总觉得自惭形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不对，不是我，”她立马纠正说，“是‘林一一’，‘林一一’配不上他。像他这么完美的人怎么会喜欢‘林一一’这种女生，游戏果然是游戏，现实生活中才不会出现这种玛丽苏情节。”
　　“你错了，”龙川说，“不是他完美，是你把他想象得太完美了。”
　　“我才没有想象他！”林一一大喊冤枉：“他的人设是你们定的，谁有这闲心去想他！倒是他，他把‘林一一’想的太好了，感觉他认识的‘林一一一’跟我认识的不是一个人，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用在‘林一一’身上也是一样的。因为喜欢，所以他在‘林一一’眼中是完美的，而你又是以‘林一一’的视角去看他，所以他才会这么完美。”
　　龙川的这通分析得到了林一一的首肯：“有道理。”
　　“不是你配不上他，”龙川黯然地说，“是他配不上你。”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不愧是我哥们儿！”林一一说完愣了一下，自己竟用同样的语调与他说出了同样的话。
　　“其实，比起现在的共生，”她喃喃道，“我更喜欢以前的他。那时候虽然冒冒失失、傻里傻气的，但更真实，比现在这个触手可及的他要好。”

　　龙川没有回复。

　　林一一仰头探去，瞧见他静止在原地，像掉线了一样。不，可能就是掉线了。算了算了，她还是继续去过剧情吧。
　　她这边刚合上眼睛，那边就上线了。

　　“你要保存吗？”龙川问。

　　确实很久没保存了，是得存个档了。林一一坐起来，刚开口说了个“好”字，就被龙川拥入了怀中。

　　刚掉线是在升级更新吗，怎么他的动作突然变得这么迅猛？

　　林一一感觉龙川的双臂越箍越紧，挣扎着想出来，却听到他说：“稍等一下，这次内容比较多，需要保存久一点。”

　　于是，她只能乖乖听话，给他充裕的时间好好保存。

　　在等待的过程中，眼皮渐沉，新的章节缓缓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