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谋杀事件》糯米花生酥

19、19

　　之后几天解锁的记忆不再像之前一样凌乱，全都集中在高一，按着时间线有条不紊地播放着。

　　她跟着“林一一”独来独往于青春的欢声笑语和怨声载道中，过着按部就班的高中生活。唯一的乐趣就是放学回家，应付着填完作业后的时光。那是她为防空洞添砖加瓦，将它修葺得越来越完善，越来越稳固的时光。

　　只是世上本就不存在真正的坚不可摧，越宏壮的建筑一旦坍塌，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当初精心添加的每一砖每一瓦全都会变成压倒在自己身上的武器。

　　“咳咳……”

　　“林一一”风平浪静的扣扣突然响起了提示音，是一条好友申请。对方仅用了三个字，就让她心脏骤停：林珍珍。

　　林珍珍平日住在大学寝室，双休日也在不停地勤工俭学，无间断地巩固着她“优秀好女儿”的人设。她们几乎碰不着面，也没有沟通。她是怎么知道她扣扣号的？

　　以26年的人生阅历一看就知，事出突然必定有诈。可“林一一”只活了16年，对意外虽保有警惕，但也依存着侥幸的希冀。
　　她犹豫了一天，最后还是通过了申请。她的防空洞也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了。

　　她回到家，通常晚下班的刘媛竟提前回来了。

　　刘媛风尘仆仆，鞋都没换，一见到她，就把一叠A4纸就砸在了她脸上。
　　“我花钱送你去上学，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林一一”被打蒙了，捡起纸一看，那些她羞于见人的隐秘，全被白纸黑字地印了出来，公之于世。
　　“平常闷声不响的，我还劝自己说虽然你成绩不好，但人还算老实，没想到背地里给我搞这些！小小年纪心思不用在学习上，开始想男人了，搞出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知道害臊，知道羞耻吗你！”
　　刘媛越骂越凶，要是不知前因后果，还以为“林一一”是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丑事脏事。

　　“别难过，我会保护你的”，这是“林一一”写的最肉麻的话。在那个放飞自我的世界里，拥抱是她与龙川最亲密的接触，那是他为她挡子弹的时候把她护在了怀里，是一个单纯的保护动作。她不曾触及“爱”这个话题，连“喜欢”都羞于表达。
　　不过这不妨碍刘媛发挥，一旦涉及男女关系，人的联想能力总是格外跃进，想象空间又是格外偏狭。

　　刘媛的攻击远远超出了“林一一”的承受范围，但她只能受着，听着，一字不落，因为她已经没有地方躲了能躲了。

　　不是说承受力会随年龄增长变强吗？那为什么她比“林一一”大了整整10岁，还是感受到了同等的痛苦？一定是因为被这个游戏操控了。对，一定是。
　　刘媛不是在骂她，她是在骂“林一一”呢，跟她有什么关系？林一一对自己默念，你是一个旁观者，是一个局外人，这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要冷静，要自持，不要像之前那样失了仪态。

　　这种自我催眠颇有成效，林一一睁开眼睛，安稳地离开了轰鸣的炮火。心平气和地起身，把兔子摆在枕头中央。这她养成的新习惯。

　　她走到白板前，在“龙川诞生”后面写下：防空洞崩塌。端详了片刻不太满意，擦掉，改成了：林珍珍背刺亲妹妹，林一一痛失乌托邦。
　　写完甚是满意，被自己的幽默逗乐了。

　　龙川皱眉：“好笑吗？”
　　“林珍珍背刺亲妹妹，林一一痛失乌托邦。”她荒腔走板地念了一遍，反问：“不好笑吗？”
　　龙川板着脸没搭话。
　　“嗐，干嘛这么严肃，这就是一处戏。”她嬉皮笑脸地说：“做观众的不能太入戏，要用冷峻的目光审视内容，捕捉线索。”
　　“这就是你掌握的游戏技巧？”龙川问。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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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林一一带着冷峻的目光观看着“林一一”接下来的人生。

　　在刘媛的监督下，她删光了扣扣空间里的文章。她拉黑了林珍珍，这么做没任何意义，纯粹为了发泄。“林珍珍背刺亲妹妹，林一一痛失乌托邦”的章节就此告一段落。

　　没了防空洞，按部就班的日子还是得继续。“林一一”依旧独来独往，愈发沉默寡言。若要说最大的变化，那就是自此她脑中时常会回响起刘媛的话。

　　像那样的长篇大论自然是没法逐字逐句全都记住的，不过没关系，老师教过背书的诀窍，记住关键词就好。
　　“不三不四”、“害臊”、“羞耻”。这是她提炼出的关键词。

　　这个方法很奏效，一周过去了记忆点仍记忆犹新。不仅如此，熟悉掌握后还能与当下所见所闻产生奇妙的联结，老师说的举一反三大概就是这样吧。

　　比如这天，她推车去上学，估计是高中生活确实乏味，都半学期了那些少男少女们还没习惯有人就是不爱骑车爱推车，还在那里津津乐道，说的还是那些陈词滥调。

　　“你看你看，又碰见她了。”

　　将这句话举一反三，经过关键词的加工，就多了层意思——“真倒霉，又碰到那个不三不四的人了。”

　　“我打听过了，她叫林一一，是高一一班的。”
　　“跟我们一个年级的？平时怎么没见过她？”
　　“因为她不怎么出教室。据一班的人说，她总两眼发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下课也这样。”
　　——“她知道害臊，不敢出来丢人现眼。”
　　“这么奇葩的吗？还好不跟她一个班。不对，下学期要分班了，不会跟她分到一起吧？”
　　“放心，成绩好的才能去理科班，她成绩垫底肯定来不了。”
　　——“就凭她那个成绩，还妄想跟我们一个班，真是不知羞耻。”
　　“那就好。你说，她会不会真的脑子有什么问题……”

　　“早！”

　　耳畔突然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盖过了背后的私语，也中断了举一反三的练习。

　　她茫然又诧异地侧过头，被刺眼的阳光晃了眼。努力眯起眼睛，引入眼帘的是一张背着光的脸。
　　“同学早上好！”听声音，是个男生。虽然看不清脸，但她能感应到他在笑，而且笑得很灿烂……

　　故事到这儿戛然而止。

　　“刚演到高潮就中场休息，你们这编排敢不敢再刻意一点。”林一一向龙川抱怨说。
　　“你看到什么了？”龙川问。
　　“欣赏到了老套又喜闻乐见的经典桥段。”
　　林一一拿起笔，在“林珍珍背刺亲妹妹，林一一痛失乌托邦”后写下了四个大字：“英雄救美”。
　　“总算轮到我演‘美’了。”她说：“我有预感，剧情要步入正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