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谋杀事件》糯米花生酥

17、17

　　“你说，他是不是无理取闹！”林一一愤意难平。

　　“嗯……”高韵在一旁应和着，带着云里雾里的迷茫。
　　“是不是莫名其妙！”
　　“嗯……”
　　“是不是不可理喻！”
　　“嗯……”
　　“是不是……呃……”林一一卡住了。

　　“二小姐，你是不是词穷了？”
　　“呵，我会词穷？”林一一撩起袖子，一副要拼命的样子：“他胡搅蛮缠、蛮不讲理、没事找事、不知好歹、不明是非、不识抬举、狼心狗肺！”一串骂完，几乎要把毕生的词汇都用尽了，这下是真的词穷了。“你，”她拍拍高韵，“帮我接着骂！”
　　高韵欠了欠身，温婉推辞：“阿韵自幼受高等教育，是不会骂人的。”

　　本想找个人发泄，这里的NPC又选择有限，万般无奈才勉强选了高韵，到头来还是自己找罪受。是她失智了，居然忘了这游戏里压根儿就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不，也不是全都不正常。那唯一能带来安慰的角色已经谢幕退场了。情绪波动了片刻便适可而止。

　　“但评理，阿韵还是会的。”高韵接着说道：“龙川或许可恶，但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二小姐身上。”
　　林一一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我有问题？”
　　“是的，”高韵摇头晃脑道，“是二小姐你太敏感，太矫情，太脆弱，太玻璃心了。如果二小姐内心强大，就不会那么容易动怒，那么容易崩溃了。阿韵希望二小姐少散播点负能量，能变得更优秀，就像大小姐一样。”
　　“像林珍珍？”
　　“是的二小姐，你应该跟大小姐多学学。”

　　尖酸的涩意直往心里钻，林一一拍案而起：“她有什么好的，我为什么要学她！”
　　“大小姐样貌好，学历高，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各方面都很值得二小姐学习。”高韵对林珍珍赞不绝口，像在为她说媒般把她捧得极高。
　　“她才不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她那是狡猾虚伪！”
　　“二小姐怎可这样诋毁大小姐，她可是你的亲姐姐。”高韵不满地撅起厚厚的嘴唇：“二小姐越这样小肚鸡肠，越证明阿韵说的没错，你确实不如大小姐。”

　　林一一气急，想跟她好好争论一番，但转念一想，对方不过是个没主见的NPC罢了，若与她较真岂不可笑。

　　“是是是，她是比我好，我自愧不如，你满意了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夸她是因为夸她就是夸自己，毕竟物以类聚，你们是BFF嘛。”

　　本要展现自己的大度，可说到后来酸味抑制不住地往外冒，听上去像是在妒忌林珍珍，又像是在羡慕林珍珍有高韵这么个好朋友。她竟然会去妒忌一个假人，会去羡慕一段虚假的友谊，真是太荒唐了！

　　接二连三的失智行径令林一一懊悔不已，高韵向她投来复杂的目光，有不解，有无辜，还有怜悯。
　　她被一个假人可怜了，还是一个人设差到可以写进教科书里警醒世人的假人，这种感觉糟透了！

　　“你瞅啥！”她恼羞成怒。
　　“二小姐你没有朋友吗？”
　　“笑话，我怎么可能会没有朋友！”
　　“你的朋友都有谁？”
　　“我朋友可多了，有……”林一一飞速在脑海里搜刮着相关信息，最终只找到一个勉强能匹配的名字：“龙川，龙川是我的朋友。”
　　“一个算多吗？况且他不是你的人间理想型吗？情人也能当朋友？”
　　“朋友在精不在多，我跟龙川既是情人又是闺蜜，比你和林珍珍那虚情假意的关系要好上千百倍！”
　　“可你刚才还在骂他。”
　　“打是情，骂是爱，拳打脚踢是恋爱！”

　　几个来回，林一一艰难地把话圆了起来，担心招架不住下一轮，便撂下一句：“说了你也不懂，懒得跟你多费唇舌。”一溜烟地逃走了。

　　-

　　龙川静立在林一一的房间里。跟她吵完架后，他就回到了这里。

　　其实，他发的那些脾气并不是冲着她的，他一点都不生她的气，他怎么可能生她的气。
　　所以，他回到这里等她，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这是个窄狭的房间，仅容纳了一床一柜。这是个单调的空间，目及处尽是茫然的苍白。

　　这是她构建的世界，反映了她真实的内心。经历的种种使她一步步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而他也是这种种之一，难辞其咎。所以，他一定要帮她。

　　床头柜上出现了新物件，不是先前那些没用的果篮花束，是一只兔子造型的毛绒玩具。他认识这只兔子，更准确地说，这只兔子他很熟悉。

　　他拿起兔子，与记忆中的样子做着对比。白色的绒毛泛黄了，眼睛处的缝线也有些松散了，这是日积月累留下的痕迹。兔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是洗涤剂的味道，这是她珍视与爱惜的证明。

　　他很开心，开心她还留着它。他很难过，难过这只兔子已经这么旧，这么老了。

　　房门被推开，是她回来了。

　　他想她展示一下自己的新发现，又担心她还在生气，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显然，她没在生气，相反的，她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刚踏进门就软绵绵地扑倒在了床上。

　　让她休息一下吧，等她休息好了再说。

　　他将兔子放回原处，打算退到门外守着，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嘿，龙川。”她忽然叫他。
　　“我在。”他立即做出回应，心中满是难奈不住的欣喜。

　　“你觉得我和林珍珍谁更好？”她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地问。
　　“你更好。”他不假思索地说。

　　“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

　　所有问题必须拆解分析后才能信服，她就是这样，一点儿没变。

　　“你问题的前缀是‘你觉得’，是要我从我的视角做出判断。我了解你，对林珍珍只停留在认识层面。用我已知的信息进行对比，你的优点明显远远多于她。所以，你更好。”

　　她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轻快了不少：“嘿，龙川。”
　　“我在。”

　　“我们是朋友吧。我们可以当朋友的，对吧？”
　　“当然。”

　　“那就好。”过了片刻，她又问：“你是不是对每个玩家都这么说的？”
　　“不是，我的朋友只有你一个。”

　　“真的？”
　　“千真万确，比珍珠还真。”
　　她轻笑：“这么老掉牙的说法，也就你还在用了。”
　　他也自嘲地笑了笑，想着现在时机正好，便提醒说：“你床头有新线索了。”

　　她抬眼发现了兔子。

　　“这应该不是高韵放的吧，我刚从她那儿回来。”她嘀咕着伸手把它够入怀中，捏捏它的耳朵，揉揉它的前爪，露出了惬意的笑容：“手感真好。”

　　遥远的画面在眼前蓦然重现，他瞬间被回忆包裹，浸润在过去里，美好得难以抽身。等他恍惚回过神，她已抱着兔子酣然入梦。

　　“晚安，林一一。”他轻声说：“希望这次看到的是快乐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