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谋杀事件》糯米花生酥

16、16

　　林一一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你什么放手的？”
　　“有一会儿了。”
　　林一一抹抹脸，埋怨道：“你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说了就没用了，车都是这么学的。”龙川像是没瞧见她那一脸的狼狈般，愉悦地宣布道：“恭喜，你已成功获得骑自行车这项技能。不是游戏主角‘林一一’，也不是外面那个世界的你，是此刻当下的你。你，会骑车了。”

　　他依旧说得七拐八绕的，可这一次林一一一下就听懂了，跳下车，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龙川惊着了：“你这是……又要保存吗？”
　　“我是在感谢你。”她把头搁在他的肩窝上，冷冰冰又硬梆梆的，却很窝心。“谢谢你，龙川。”
　　“份内事而已，你可别太感动了。”
　　林一一“噗嗤”笑出声，松开他：“你是不是害羞了？”
　　龙川像是被噎到了，被说中还硬梗着脖子，用大声嚷嚷掩盖心虚：“我才没有！”
　　林一一揶揄道：“瞧你这口不对心的别捏劲儿，跟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小男生似的。”
　　龙川懵怔了一下，原本泛着绯色的脸瞬间冷却了下来，双唇微张，像是有话要说，可林一一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他吭声。

　　他这副模样，林一一见过几回，估摸着又是卡机了，正要抬手拍拍他，他就自行修复了。
　　“在你眼里，我长什么样子？”他问。
　　林一一怕真话伤人又不想骗他，只好含糊其辞道：“五官端正，挺有人样儿的。”
　　“具体一点。”
　　“具体？要多具体？”
　　“你再画一次，画你眼中的我。”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为他画幅画也算是礼尚往来了。林一一二话不说，变出画板和笔，仅用了一会儿功夫就完成了大致轮廓，然而到了细节部分，迟迟下不了笔。
　　她试着刻画他的眼睛，却发觉自己无法看得真切，就连他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都说不上来。她越想看得认真，他就越模糊，像是隔了层屏障。

　　“之前是我冤枉你了，”她揉着酸涩的眼睛，败下了阵，“不是你长得普通，是你们公司给你的脸加了密。”

　　龙川走过来验收成果，纸上是幅半身人像，没有明暗关系，五官只用简单的线条确定了位置。明明简陋到一眼就能涵括所有内容，可他的目光凝滞在画纸上，细细地品味着上面的寥寥可数的每一笔，每一划。

　　“挺好的，至少比上次像。”由衷的欢喜凝聚在唇边，和煦地绽放着。他抬眼看向林一一，眼里满溢着晶亮：“我很喜欢，你送我吧。”

　　这笑容远不及记忆中的共生灿烂，却是如此夺目，那是未加修饰的率真，是一种几近清澈的可爱。

　　一只白色的小兔子从院子角落的小洞钻了进来，那里为什么会有个洞？是一开始就有的，还是被它刨出来的，无从得知。它的眼睛是蓝色的，耳朵一只垂着，一只立着。它欢快地蹦跶着，时不时抖动着三角形的小鼻子，东闻闻，西嗅嗅。

　　林一一迟迟没有回应，龙川以为她是不想送，内心的失落刚隐隐泛起涟漪，就被眉峰处温暖的触感给抹平了。
　　“你这里为什么……”她轻柔而又谨慎地触碰着他，语气透着惊愕，“……为什么也有颗痣？是一直都有，还是突然长出来的？”
　　龙川眼神飘忽，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当、当然是一直都有，痣哪儿有突然冒出来的？”
　　“为什么我之前没发现？”
　　“难不成你有老花眼？”龙川装傻充愣道：“看来现实世界的你的确是有点岁数了。”
　　真是正经不过三分钟，林一一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可以再幼稚一点。”
　　“我正处在青春叛逆期，还是个孩子，当然幼稚啦。”龙川大言不惭，指了指画，故意奶声奶气地问：“林奶奶您愿意把画送给我嘛？求求您了，林奶奶。”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林一一深觉自己大概是真的老眼昏花了，才会出现这家伙可爱的幻觉，此刻的她只想自戳双目。
　　她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就把画撕了。”
　　“好的。”龙川一口答应，一秒恢复正常。

　　林一一把画丢给他，他慌张接住，担心弄皱了，几经确认后才松了口气。
　　这废作连草稿都算不上，为何他如此视若珍宝？林一一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幅画？”
　　“这是我在这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龙川说，视线仍留恋在画上。
　　“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
　　“记得。”

　　原先猜测游戏结束后他会被格式化，看来是她想错了，原来他会一直记得她的。这样的话，说不定在游戏通关后，他们还有机会可以再见的。

　　“这个游戏只有你一个系统吗？”她问。
　　龙川思忖了片刻，说：“不止。”
　　“那……”林一一斟酌着如何不要把意图表露得太明显，“那玩家能选择用哪个系统君吗？”
　　龙川脸色一黑：“你想换人？”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林一一思来想去都没找着更好的说法，只好直接问了：“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我之后想二刷的话，还能继续用你这个系统君吗？”
　　“二刷？”
　　“就是再玩一遍。”

　　林一一自认表达得很明确了，怪不好意思的，焦急地等着回复，在短短几秒内预设了好几种情况，他可能会感动，可能会笑她，也可能没有任何情绪，以系统的专业给出标准的答案。
　　任何可能性她都考虑到了，唯独漏了一条：龙川从来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系统君。

　　“你还想再到这里来？!”只见他眉头紧皱，瞪着眼睛，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林一一有些发懵：“你……你这是在冲我发脾气？”
　　“你不准再来了，知道吗！”他抓着她的肩，用命令的口吻吼道。
　　一番好意被如此对待，林一一也腾起火来，打开他的手，不甘示弱道：“你是系统，我是玩家，我想玩几次就几次，你管得着吗！”
　　龙川深吸了口气，这次开口态度稍有缓和：“真的不要来了，不要再来了，这破游戏不值得再玩！”
　　林一一冷戚了一声：“多稀罕呐，头一回见游戏系统说自个儿破的。你这么损，你们公司知道吗？”
　　龙川恼极了，急躁地抓抓头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不知道怎么说就不要说，我也不想听！”

　　林一一懒得再多瞧他一眼，哼唧着甩头走开了，而龙川手中的画也随着她的离开慢慢消失了。

　　她在这里的赠予他是留不住的。他怎么把这点忘了？龙川怅然地垂下双手。

　　拥有后的失去是加倍的感伤，喧闹后的沉静是放大的寂寥。失去是拥有的结局，沉静是喧闹的尾声，有始有终，这是常态。

　　那只雪白的小兔子在巡视一圈后，总算找到了领地。它用短小的前肢在领地上扒拉了几下，一株嫩绿的新芽从荒芜中探出了头。

　　失去为拥有伏笔，沉静为喧闹铺叙，有起有伏，循环往复，这也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