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谋杀事件》糯米花生酥

15、15

　　龙川出门找林一一，寻了好几圈都没见着人。于是他决定守株待兔，回屋等她。
　　这一回屋子才发现那里突然多了扇隐蔽的后门，推开门，林一一就在那儿，倚着墙抱膝坐在地上，望着远方出神。

　　这是个封闭空间，有半个篮球场这么大，像是个后院。不同于其它地方，这是块泥地，一块片草不生，了无生趣的泥地。

　　林一一听到声响，猜到是他来了，头也没回地说：“这儿是你们的隐藏副本吧，被我找着了。建模还是一样差，寸草不生的。”

　　龙川换上系统的语气说：“亲爱的玩家，恭喜你成功触发隐藏副本！”然后走到她身旁，问：“你在想什么？”
　　“林正义走前给‘林一一’买了辆车，”林一一说，目光停留在院子的某个角落里，“我在想那车是什么样子的。”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看见了一辆自行车，款式随着她的猜想不断变化着。

　　他提示道：“他一定是按林一一的需求和喜好买的。”
　　“有道理。”

　　林一一按这个思路推测了起来：那时候“林一一”是个高中生，个子不算高，力气也不大，还是个初学者，所以林正义一定会选刹车灵敏、小巧轻便的。他还会按一个车筐，让她用来放书包。至于颜色……
　　她喜欢什么颜色？
　　环顾了下四周，目及处都是苍白一片，她应该是喜欢白色吧。

　　“那车是这样的吗？”她问龙川。
　　“离这么远，哪儿看得清。”龙川拖着她来到车旁：“你不骑下试试吗？”

　　林一一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思绪不知又飘去了哪里。

　　过了许久，幽幽道：“我不敢。我不知道我自己会不会骑，一旦骑了无非是会和不会两种结果。如果会，我就会想，是我本身就会，还是‘林一一’后来学会了？如果是不会，我就会想，是我本身就不会，还是你们让我不会的？只要这样一想，我就会被‘原来的我是什么样的？’、‘此刻的我到底是谁？’、‘是我的成分多一点，还是“林一一”的成分多一点？’这些个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问题困住。现在我不想去想这些。”

　　“那就不要去想，在不用顾虑自己会不会骑的情况下去骑就行了。”

　　“啊？”林一一又一次被他那绕口令般的句式绕晕了。
　　“骑了不止会与不会两种结果，”龙川解释说，“还有一种结果，就是未知。你在前面骑，我在后面帮你扶着后座不就成了。”

　　林一一恍然大悟，赞叹着竖起大拇指：“你这系统，有点东西。”

　　龙川踢起脚撑，双手扶着后座，恭迎道：“女王大人请上车。”
　　林一一握住车把，跨上车，刚要骑又不放心地回过头看向龙川：“你这样没问题吗？”
　　“只要你别骑太快让我跟不上，就肯定摔不了你。”龙川胸有成竹。
　　林一一点点头，慢慢踩动踏板，绕着院子骑了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谁都没有说话。直到第四圈，林一一忽然叫他：“嘿，龙川。”
　　“我在。”
　　“你唱首歌吧。”
　　“唱歌？！”面对突如其来的要求，他本能地想拒绝，但又担心拒绝后重归静默，只好咬牙妥协：“你想听什么？”
　　“《黑猫警长》。”

　　龙川一个趄趔，险些绊一跤。

　　林一一察觉到异样停了下来，回过头问：“你怎么了？”
　　“没事，”他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微笑说，“你继续骑吧。”

　　自行车慢悠悠地前行着，龙川跟在后面，心情与步伐一样沉重。几经心理建设，最终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他两眼一闭，豁出去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啊啊啊~黑猫警长！”

　　洪亮的歌声响彻了整个院子，带着些许幽怨。

　　“你只会这一句吗？”林一一问，带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对。”
　　“你这水平还不如小学生。”
　　见她有心情调侃自己了，龙川也跟着轻松了不少：“废话，这本来就是小学生的歌。”
　　“你的人设不是喜欢老东西嘛，这歌也挺老的啊。”
　　“你这是以全概偏。”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老歌？”

　　龙川不搭理她了，无奈林一一用指令唤醒他：“嘿，龙川。”
　　“我在。”龙川不情不愿地响应道。
　　“再唱首歌，唱首你喜欢的歌。”
　　龙川又不吭声了。

　　林一一心生一计，一只手松开了车把，车头瞬时一歪，车身向一边倒去。好在龙川眼疾手快，努力扶住，才维持住平衡。
　　“你给我两手都握住车把好好骑！”他冲她吼道。
　　林一一无所畏惧，同他谈起了条件：“你唱歌给我听，我就好好骑。”
　　“随便你，反正摔了也是疼的也是你。”
　　“你说的哦，”林一一作势抬起两手，“看我给你表演个双手脱把。”
　　“你别！”龙川拿她没辙，只好服软：“我唱。”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着状态，仿佛接下来要唱的这首歌要比《黑猫警长》难上许多。过了好一会儿，才慎重启口：“前方啊，没有方向……身上啊，没有了衣裳……鲜血啊，渗出了翅膀……我的眼泪，湿透了胸膛……”

　　他的声音深沉隐忍，像是在低语控诉。没有重燃希望的力量，反而是纠结的，迷茫的，没有反抗，只有无奈。

　　听着这样的歌声，林一一刚拾起的好心情又冷却了下来。

　　“……亲爱的母亲，挚爱的朋友，我会坚定，好好地过……”

　　她想到了刘媛。刘媛是爱她的吗？
　　是爱的吧，林正义说是爱的。
　　在林正义的追悼会上，刘媛紧紧抱着她，安慰她，那个拥抱告诉她，她是爱她的。
　　在她病情危急的时候，刘媛哭着喊她，那份焦急与关切告诉她，她是爱她的。
　　不止刘媛，林珍珍也是爱她的。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能够理智地，从蛛丝马迹里去挖掘她们的爱。那么站在当事者的角度呢？

　　“林一一”的记忆中的她们，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绝大多数都是冰冷的。是她没能发现这些隐晦的爱意吗？还是这点爱意不足以抵消那些伤害？

　　爱不需要计算，一旦斤斤计较，就不是爱了，也不会去爱了。她用了“抵消”这个词，表示她还是在以旁观者的角度揣测“林一一”。
　　不过她很庆幸，庆幸这个“旁观者”的身份。因为这代表那不是她的人生，现实生活中的她不需要经历这些，承受这些。
　　现实中的她一定过得很幸福，至少，要比这里幸福……

　　“……纵然带着永远的伤口，至少我还拥有自由……纵然带着永远的伤口，至少我还拥有自由……”

　　歌毕，林一一连忙收起思绪，尝试勾勒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图景，并告诉自己那才是她真正的家。可想象即便捏造得再真实也是缥缈的，而游戏的沉浸感又实在太强，她一时半会儿脱离不了“林一一”这个角色。
　　她知道龙川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让她开心，她不想他失望。幸好他在她背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要调整下语调就不会露馅。

　　“原来川哥你喜欢摇滚啊！”她扬声道，“你这实力不当rock star可太可惜了，要是能组个乐队，上上综艺，铁定能迷倒万千少女。造型我都帮你想好了，走忧郁系的，留头长发，最好刘海能遮住眼睛，这样能显得更深邃些，还多了些脆弱感。至于衣服，越简单越好，别是皮夹皮裤就……”

　　突然，龙川出现在了车前，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
　　他抓住车把，迫使她不得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