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人鬼四相皆空》越上清歌

5、辰时 打伞

　　张锁命去参加了林满莹的婚礼。婚礼上的唢呐声吵的张锁命耳朵疼。他主动避着人单个喝着酒，新郎官还不肯放过他，非要拉着他一起喝。

　　“哥们啊，你肯把林满莹让给我，你是我的好兄弟啊！我之前一直对你有所误会，看来是我肤浅了哈哈，咱张哥是个大好人啊！”

　　新郎官马健揽着张锁命的肩头就是不让他走。周围围着新郎官一干人，都是跟马健玩得不错的兄弟们。他们都附和着马健的话哈哈大笑，看上去是对他客客气气道一番恭维话，听进张锁命的耳朵里满是刺耳的声音。
　　刺耳的笑声，嘲笑他留不住老婆。一个没用的穷光蛋。什么狗屁“大好人”，笑话他没个本事做冤大头呗！

　　张锁命跟着假笑几声，他偷瞄了一眼林满莹。林满莹今天真好看啊，乌黑的秀发，凤凰绣在红装上，一身戴满了他一个都买不起的“五福”珠宝。
　　乱糟糟的人群七七八八跟着新郎新娘散去别的桌了。张锁命坐下来吃菜喝酒，桌上人再和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耳朵里。就是觉得烦，哪里都烦，每个人都烦。笑屁笑。妈的。

　　婚宴散了后，张锁命醉醺醺地打着饱嗝。林满莹在门口送客人，她见张锁命走路打着颤，心疼得要去扶他。她刚要走过去，马健一把抓住她的脖子粗鲁地把她拽回来。

　　“婆家还没给你红包呢，滚回你的婚房里去！”

　　张锁命摇摇晃晃地在大街上晃悠。他酒相还好，乐呵呵地傻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候最好糊弄这个傻小子，让他做啥他都乐呵呵地愿意去帮忙。
　　天色已晚，天乌七八黑的，尤其是走百观街东头这一片地儿。这路边的路灯没修好，坏了一堆，索性都不开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几个人会大晚上来这里晃悠。

　　张锁命迷迷糊糊地想着陈秀芬昨儿个叫他给怪客人送“威武将军”来着，他顺路就往这东头走走，看看那地儿在哪里，明儿个好送过来。
　　走着走着，“喵呜”一声。张锁命停下脚步，一抬头，看见了一只白猫站在他旁边的矮墙头上。它正盯着他看。

　　“死猫，看屁看。”张锁命心情不好，他今儿个最不想被人盯着看，哦，猫也不行。
　　白猫伸了个懒腰，吐了一下舌头，一溜烟跳下墙头，从那墙后面溜走了。
　　张锁命自感没趣，怎么一只猫也嘲笑他？啧，真烦人。

　　他走着走着，突然前面没了路。他一抬头，又走到死胡同了。那把铜锁还挂在那木门上，还是昨天张锁命拔来拔去后摆着的那副样子。

　　妈的，怎么一个锁也嘲笑他！

　　张锁命几大步冲上去，拽着门锁就是一阵晃动。月黑风高夜，静寂的环境突然响起的这阵晃门声，惊动了站在屋檐上的几只乌鸦。
　　开不了是吧？
　　张锁命几脚踹上去，这破烂门，他就不信开不了！

　　“嘭——嘭——嘭——”

　　一阵阵撞门声响亮得很，奇怪……张锁命记得这附近有人家养狗来着，怎么狗都不叫几声？
　　他踹累了，瞧见店门旁有棵小槐树，就把身子靠树上歇歇。越靠越累，他索性一屁股坐下来，直接坐在了鼓起来的树根上。

　　五个手指。
　　张锁命举起手放在月光下打量，他这手可没陈厚实壮实啊。胖子会偷东西，他可不会。偷东西先要干什么来着……哦撬锁。
　　张锁命满身去掏能撬锁的东西，最后在裤兜里掏出林满莹落在他这里的一个黑色一字夹发卡。他难受地盯着发卡看了好一会，狠下心来把它掰直，插进锁孔里试试看能不能打开它。

　　想着里面也没人，把这锁撬了进去看看，有什么值钱的顺走拿去卖了。一回生，二回熟，多干干几笔就跟胖子一样会偷东西了。
　　他心里是这么想。张锁命撬了半天没撬开，懊恼地拽着门锁晃门。这里面到底有啥啊，开门给他看一眼，他看一眼还不行吗？把门开开啊！

　　“你在作甚。”

　　后背一声来人冷冰冰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炸起，吓得张锁命“啊”地短促叫了一声。一仔细看来人，居然是昨日来的那位怪客人。
　　小哥一件黑T恤显得人很年轻，苍白的脸在黑夜里显得有几分气色。他手里打着提着一盏方木灯笼，里面摆着一个点着红蜡烛的灯盏。

　　“我……就好、好奇，看看……”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

　　小哥人还好，没揪着张锁命去找警察。他一把消瘦苍白的手轻轻地搭在铜锁上，一拉，门锁就应声开了。他的另一只手缓缓地去推开门，里屋的景象呈现在张锁命的眼前。
　　张锁命看愣了眼，这门锁这么好开的吗？一抬头看小哥，小哥正笑语盈盈地看着他。他心想：这老板傻了吧唧的，没揪他去找警察，还大半夜笑语盈盈地给他开门！社会张哥，现在是凶狠的半夜凶徒！这兔崽子！

　　“进来喝杯吗？”小哥问。
　　“喝！”

　　张锁命心想自己来都来了，他早就想看看里面是个什么鸟样了，人家请他进去哪有不进的道理？
　　不得不说里面是真的远比门缝里看到的要好看得多！虽然店里灰蒙蒙的，但是一件件古董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真古董！张锁命喜出望外，一件件宝贝收进他眼里，心下暗暗盘算着要顺走哪件合适。

　　一件件一看就是年代老久的好东西陈列在它们的位置上，无声地和张锁命对视着。说实话，一想到它们盯着自己时，张锁命心里就“咯噔”一下，头皮发麻，自己吓唬自己！
　　老板的白猫在柜台上舔着毛发。张锁命没有功夫去注意到，这只猫眼睛的颜色和白天的碧绿色完全不一样，现在仔细看是黑蓝色的。这副眼睛和老板的眼睛很像，老板也是黑蓝色的眼睛。

　　老板递给张锁命一杯茶，张锁命一边接茶一边眼珠子盯着紫檀木架子上的那把24骨骨伞。架子上刻着它的名字：青光骨。
　　“你喜欢这把伞吗？”小哥问。
　　“啊？哦，挺不错一把伞，耐看。”张锁命说。
　　“你要是喜欢……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看看，说不定我们命里有点缘分。若是有缘，这伞我便送你了。”

　　他这样说，张锁命是肯定不信的。脑子被门夹了吧，逢人有缘就送个宝？心里这么想，他抱着侥幸的心理把他的生辰八字跟小哥说了。
　　小哥把手伸到柜台边，白猫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小哥的肩头。猫和人一齐看着张锁命。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怪异的凝视搞得张锁命紧张起来。

　　“我们命里有缘。你要是喜欢店里的东西，可以随便拿去玩。”
　　他说着，便把那把伞取下来，递到张锁命的眼前。张锁命目瞪口呆地接了。

　　“你讲真的？”
　　“我绝无半点假话。”
　　“你等一下，我掏下手机录个音，”张锁命满口袋找手机，没找到，“啧，手机掉哪沟里去了……”
　　小哥轻笑几声，找来纸和笔，书写了一番好字，把它交给张锁命。

　　张锁命一看是实实在在地打着担保还按了血手印，心满意足地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他转头就立刻要走，可不能等这有钱老板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做了多脑残的事情。
　　“谢了，我明日一大早就起床把你要的‘威武将军’运过来！”

　　张锁命夺门就要跑，却被小哥一把按住。
　　看吧，急眼了。不想给了。张锁命心急。
　　“张兄，我给你一句劝，这把伞可千万不要在阴雨天打开。”
　　张锁命困惑道：“这伞不拿来挡雨，拿来看吗？”
　　“它的名字叫‘青光骨’，在阴雨天的夜晚会发出青色的冥光。据说伞下是阴间鬼魂徘徊人间的视角。”

　　张锁命嬉笑道：“好好，我不打开。我用不着它，我自个儿有伞。”拿来卖钱，我自己用个屁啊。这小哥，年纪轻轻的，怎么是个死封建？
　　张锁命满脸喜色地把玩着手里名贵的伞，出来一趟撞着财神爷里，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可见这财神爷也不是避着晦气走嘛！
　　走着走着，他脑子会过神来：这小哥怎么知道他姓张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天上忽然下起了雨来，“哗啦啦”地一下子下得很大。
　　张锁命本就喝了点酒东迷西迷的，撞来撞去地也没找着避雨的地儿。他一咬牙，痛骂自己一声“死封建”，把手里的伞一把撑开挡起了。

　　这把伞24骨，很大的一把伞，伞下面足够站两人避雨。冷风嗖嗖的，张锁命裹紧了衣服。单身狗撑着一把双人伞，真的特别孤独寂寞冷。想起白日里漂亮的林妹妹嫁给别人，张锁命就心里难受得想再喝点酒。
　　他撑着伞在雨里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路有点不对劲。按他对这座小县城的记忆，走了这么久，自己早该到家了！自己怎么还在这条巷子里！

　　张锁命晃了晃酒上头的脑子，一定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路，又绕回来了。
　　走着走着，他的身边一闪一个白色的曼妙身影。张锁命朝身侧看去，他看见了一位同他一同打伞的女子。白色的鬼魂，很美，但是没有脸，很恐怖。没有五官，张锁命却能看见她在微笑。

　　“乖徒儿，雨帘里喝点酒儿听一曲歌儿，岂不美哉？”
　　双喜仙姑开始唱歌，“咿咿呀呀”地很好听，但是听得张锁命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他就做个死封建听听小哥的劝！现在好了，鬼仙姑要跟他喝酒！
　　仙姑的手慢慢地覆盖上张锁命持伞的手，冰冰凉凉的，和白玉一样。

　　张锁命甩开她的手，顺带着把伞丢出去几米远。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雨水浇在他身上，冰冰凉凉地一股腥味。
　　他一伸手看去，满手血红！他一低头看去，满身都是血！伞外下的是血雨！血雨倾盆！
　　啊啊啊啊啊啊——
　　「打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