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止忧伤》清风影月

18、横刀夺爱

　　1
　　我们就近找了个餐馆吃晚饭。原本阿伟是打算带我们去食堂就餐的，可见一个人消沉到连吃饭都没有激情了，如此将就自己岂非得过且过。在我跟贺子风的强拉硬拽之下，阿伟已无从抗拒，只得顺应潮流。
　　“那个方妮还没搞定么？”贺子风首先发问，那壶不开提哪壶。
　　“不提这事。”阿伟有些抗拒这个话题。
　　“像个爷们样拿出点阳刚之气出来！别像一坨屎一样！”不愧是当兵出身的，贺子风说话的调调总是一副看似正气凛然天不怕地不怕，实则是吊儿郎当的无赖泼皮样。他今天这话虽说比较粗鄙，但多少有些鼓舞性质。
　　“你懂个屁！你这种人能够明白情伤？！”阿伟反辱相击。
　　“天下没有搞不定的女人，就看你怎么个搞法。”贺子风不依不饶。
　　“搞搞搞，就知道搞，你说话就不能不这么粗陋？”阿伟开始有些不耐烦。
　　“你就别装有文化了，这年头有文化没用。”贺子风咂一口酒说。
　　不待阿伟争辩，我抢过话来说：“两位大侠别斗嘴了，谈点正事。”
　　“我们几个还有什么正经事谈的？”贺子风不以为然。
　　“泡妞不算么？”我反问道。
　　“算算，当然算。”贺子风急忙说。对他来说，这是他的主要生活目的。
　　我郑重地对阿伟说：“咱们分析一下，你在方妮这事上失败或者即将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阿伟茫然道：“是什么？”
　　我说：“要么是你发力不够，要么就是发力过猛。”
　　贺子风插嘴说：“你这不是废话吗？”
　　“你懂什么是废话？”我说。
　　“废话就是废话。”
　　“你上面那句就是。”
　　“那你解释一下什么是废话？”
　　“你这句话更是。”
　　“哪句？”
　　“废话就是可有可无可说可不说不说也行说了等于没说的话。你说你哪句不像？”
　　贺子风被我绕进去了，一时分辨不清，说道：“那就都别说废话了，直奔主题吧。”
　　我侧头对阿伟说：“你是不是逼得太紧了，弄得人家小女生没有回旋余地？”
　　阿伟思索片刻说道：“没有啊，我顶多一周去看她两次，每天也就一两通电话。”
　　“她态度怎么样？”
　　“彬彬有礼，到底是有素质有内涵有修养有气质的女孩，也没有对我很抗拒，当然，也没有特别热情，不温不火。”
　　“不温不火，那不是像煎药？”
　　“确实，难熬得很！”阿伟叹了一口气。
　　“你表白没有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还需要表白？”阿伟摊开双手。
　　“这倒是。”
　　“不过她虽然没有明确回绝，但也委婉地说目前还不想涉及感情，说是学业未成年纪还小。”
　　贺子风叫道：“我靠，二十出头的姑娘年纪还小？”
　　“你闭嘴！”我跟阿伟齐声喝道。
　　我拿起酒杯跟阿伟碰了一下，说：“方妮那样说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傻子都能听出来是含蓄地拒绝你，让你也好体面地离开。心地倒也单纯善良。”
　　“谁单纯？”贺子风又打岔。
　　“谁都单纯。”我随口应付。
　　“这年头单纯指的就是呆傻蠢笨，你这不是变相骂我么？”阿伟急道。
　　“不要拘泥于字面纠结，回到主题。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方妮年纪轻轻什么的。”贺子风忍不住提醒我们。
　　“你真以为我脑子晕船了不好使了？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这清秋大梦做上了就不易醒来，何况也未必完全没有希望。”阿伟说道。
　　“怎么说？”
　　“尽管我知道她在找借口，但同时我也起码知道她不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接受我，而是其他客观原因。换句话说，我并没有招她讨厌，也就是我还有希望。你们觉得呢？”
　　“是是是，希望大大的有！”贺子风闪电回应。
　　我选择沉默，以证明我的诚实不苟同。
　　一个被自己假想的理由设定其中的人，又怎么能够认清道路自己走出来呢？我无法阐述也无法反证我的意识成果，但结论是，阿伟真的没戏了。喜欢一个人根本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而不喜欢则可以找到无数的借口，爱情的规律大抵如此，女人的爱情观尤其如是。但真正敢于正视的男人并不多。清高者抛下一句不懂欣赏绝尘而去，自卑者脚踏实地两眼望天不再高攀，唯不清不卑者最实惠，往往会厚着脸皮死缠烂打做个标准的不知廉耻的市井无赖之徒，往往还成功了，美其名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阿伟是什么呢？可惜他什么都不是。
　　“喂，顾逸文，发什么呆？想个辙啊！”阿伟用手臂拐了我一下。
　　“正在想。”我言不由衷。
　　我在想，还是劝阿伟放弃算了。其实方妮也未必适合阿伟，方妮太静，性格过于内向孤僻了点，这跟开朗型的阿伟未必合拍，少有共鸣。所谓的性格互补都是骗人的，真正要让两个人长长久久起码得有点共同的东西。比方说一人兴高采烈地讲了一个笑话或者一件趣闻趣事，而对方一脸茫然，甚至费解如此平凡普通的事件何以是一件趣事一个笑话。讲笑话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幽默了。
　　“要不我们现在杀过去吧，来个突然袭击。我们给你壮胆，你直接表白得了，省得你每天把心悬着如履薄冰似的。”鬼使神差的，我竟然出了这么个主意，想让阿伟尽快摆脱烦恼，或者被摆脱。
　　“Very good！我赞成！”贺子风连忙附和，闲人就喜欢闲逛。
　　“此计甚妙！”阿伟欢呼道，竟然有些激动。

　　2
　　许是长期以来独自奋战无果导致兴趣索然颓废自弃，这次有了我们作陪，阿伟心情好了许多。临行前还特地了刮了胡子洗了头发，这种准备工作在前期显然是必须的，也可能是多余的。
　　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何尝不是。
　　最后一抹斜阳隐去，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女生楼是大学最负盛名的风景区，同时也是人流量最大的地区之一，其人气指数堪比体育场与图书馆。原因不言自明。无数青春爱情电影的经典片段在这里上演、循环、反复、雷同不厌倦。如果说体育场是校园爱情的著名发源地，那么图书馆就是校园爱情培育的温室所，而女生宿舍则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爱情成果的展示台。大部分约会归来的情侣们都会在此缠绵一番，在宿舍阿姨关闭大门之前做最后的温存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女生楼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求爱的频率非常高，且花样百出。什么爱心烛光啊，什么示爱横幅啊，什么玫瑰心语啊，凡此种种不胜枚举，高度激发了大学生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成就了无数校园爱情精英和大批情圣。
　　有了这些大量真实样板题材的借鉴，我们操作起来就省事许多。但因为不是本校生，也就不敢过于造次。只买了几束玫瑰，同时也在学校旁的打印店弄了个条幅。老板向我们推荐长十米宽一米的规格，说是时下流行的基本配置，有现货。我们都佩服老板的精明，深刻理解了市场需求。但最终我们选择了3*0.5M的，一方面我们不想太招摇，一方面太大了我跟贺子风两个人也扛不了。
　　在阿伟的带领下，我们浩浩荡荡地来到方妮宿舍楼下。
　　阿伟电话确认方妮在宿舍之后，我们摆好阵形一字排开。阿伟居中站立，手里捧着一大束鲜红玫瑰，路灯照映下，虽谈不上熠熠生辉，但也气场浮现派头十足。我跟贺子风左右护法，站在阿伟身后高举横幅。大声高呼：“方妮方妮，真心爱你！青山绿水，永不止息！”
　　顿时人头攒动。学生好事者多，拿手机拍照者比比皆是。
　　这种事件在大学应该是见惯不怪的，殊不知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陷入人群“围剿”之中的我们显得无比尴尬拘束不安。想想反正人家不认识我们，即便是嘲笑也轮不到我头上。
　　楼上的女生们被喊声震动，很多从窗口探出头来观摩，弄得我们更加拘谨不安。好在众人目光大多集中在捧花者身上，可见阿伟承受的压力之大。面对无数指点和免费被拍照被摄影，阿伟倒是神情肃穆，颇为坦然。这让我想起《大话西游》中二当家的台词：“为了爱情，一切都是值得的！”
　　的确，爱情需要勇气。
　　可是，我们的勇气坚持了快半小时，也不见方妮露面。这就真是奇怪了，是不是我们太过招摇引起方妮的不满于是故意不见？
　　“我们捣鼓了半天方妮都没反应，要不撤吧？”我对此次义举丝毫没有信心。
　　“就是，明显是不愿意看到你。还是走吧，我手臂都举酸了。”贺子风也抱怨起来。
　　“是兄弟的话就陪我再等等吧！”阿伟还存有最后的希望。
　　我们正犹豫沮丧的时候，几个女生从我们身边走过，其中一个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说：“别费劲了，你们要找的女生不在宿舍。”另一个也笑嘻嘻地说：“师兄，功课都没做好就来献丑啊？先得考察一下再来表白啊！哎……”
　　贺子风上前拦住一女生说：“是吗？你怎么知道她不在？”
　　“我跟她一个宿舍的。” 女生答道。
　　“哦哦，你电话号码多少？” 贺子风说。
　　“我们认识吗？为什么要告诉你？” 女生诧异道。
　　“现在不是认识了吗？”
　　“算吗？”
　　“当然了，已经见过面了还能不算？”
　　“我什么时候跟你见过面？”
　　“现在。”
　　“切！自作多情不自量力。”
　　“那你给不给电话？”贺子风倒很执着。
　　“不给。”
　　“我只是求证一下看你有没有说假话。”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女生怒道，随即离去。
　　贺子风望着背影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不耐烦地说：“这当口你还有心思泡妞？”
　　贺子风辩解说：“哪有啊？”
　　“都追着问号码了还说没有？”
　　“顺便问一下。”
　　“什么改不了吃什么。”
　　“什么？”
　　“没什么。”
　　“……”
　　阿伟回过头来大声说：“你们两个还没完没了了……”话没说完突然打住，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
　　我们追着他的目光转身看去，方妮就在不远处，原来她真的不在宿舍，估计是刚刚回来。为什么她要骗阿伟说在宿舍呢？我们拉着阿伟急急向前走去，竟拉不动。莫非他看到心上人突然出现在面前顿时激动得傻眼了？
　　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在不远处，严格来说是在方妮左侧，我们看到了久违的徐义。这一震惊非同小可！
　　更令人震惊的是，方妮的左手分明拖着徐义的右手！
　　“师兄，功课都没做好就来献丑啊？先得考察一下再来表白啊！哎……”这句话原来意味深长，我们当时都没有听懂。
　　看到这一幕，什么都明白了。
　　阿伟还站在那里，呆立不动。
　　玫瑰落了一地，像是经脉被震断一样，左一支右一支稀稀疏疏又密密集集，鲜红的玫瑰花瓣散落四处，点点滴滴，连同梦想一起支离破碎，闪烁着火红光芒，一片血色。
　　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优雅地骂一句粗鄙的脏话！或者粗鄙地骂一句优雅的脏话！我靠，这跟优雅和粗鄙有关系吗？我其实就想骂一句他妈的脏话！
　　这时方妮和徐义显然看到了我们三人，马上分开距离并放开了原本互牵的手指。此刻你们还来这假惺惺的一套有意思么？是不是接下来还要跟我们说一声“嘿，这么巧你们怎么也在这”？！
　　我冲过去一把揪住徐义，大声斥责：“徐义，你丫这是唱的哪一出戏？我怎么就看不懂了？”
　　徐义神色慌张，有些结巴的说：“顾逸文，你们，不是，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怒问。
　　“我不是诚心骗你们，请相信我。”徐义惶恐答道。
　　“我去你妈的！”贺子风挥拳打去。
　　徐义避之不及，左脸中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不待徐义爬起，贺子风提起右脚踹去，完全不理会方妮喊着“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这时阿伟箭步上前，狠狠拉着贺子风，大声喝道：“疯够了没有？”
　　我也拉着贺子风说道：“兄弟一场，不至于搞成这样。”
　　贺子风骂骂咧咧地说：“这种人还当什么兄弟？兄弟会夺兄弟所爱吗？我呸！”
　　方妮扶起徐义，给他擦着鼻血。
　　阿伟直视方妮，方妮知道这激射过来的眼神所具备的一切含义和力量，只是一切都不需要解释了。低头不语默默流泪。
　　阿伟走过去说：“方妮，能跟你说几句吗？”
　　方妮颤颤道：“我……”欲言又止。
　　“就几句，说完我就走。”不等方妮回答，阿伟就拉着她走到旁边。
　　这时围观者越来越多，吵吵嚷嚷指指点点。贺子风冲着人群发飙：“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的？”转而气急败坏地瞪着徐义。
　　我们听不清阿伟跟方妮说些什么，是询问事情的真相还是做最后的挽留？这都已经失去了意义。你追寻的结果往往都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你所能得到的挽留往往都是些你不需要的挽留。何必呢？何苦呢？
　　阿伟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从徐义身旁穿过，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徐义一眼。
　　贺子风急着问道：“你跟那娘们说什么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伟没有回答，点起一支烟，轻轻地说：“我们走吧。”
　　“都不许走！”
　　“一个都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