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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兰旭!”

      兰旭绝望地闭了闭眼,转身举目向树林中望去,死灰般的心在看到从树林中出来的两人时,排山倒海——

      花时厉如鹰鹫,自后方桎梏晏果,横剑在颈侧,推将出来,愤恨与疯狂烧得他瞳色发红。晏果惊惧到茫茫然,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才和顺儿吃过不甚可口的午饭,盼着有爹的消息传来,忽然花哥哥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抓过他一路到了西陵河,还拿剑架着他,此时见到兰旭,眼睛一亮,似乎不敢相信,张口欲喊,又被收紧的剑刃吓得吞了回去。

      兰旭心忧晏果,唯恐刺激花时,目光微不可查的在晏果身上迅速转了一圈,似无大碍,悬着的心稍坠了坠,缓声道:“爻儿,你别冲动——”

      “我没有冲动,”花时的语气明明不温不火,听在二人耳中,却如鬼风过脊,阴嗖嗖的发凉,“我不是跟你说了,你敢跑,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宝贝儿子。”

      晏果少不更事,听到最后一句,抖成个兔子,一边说服自己听错了,一边试图唤回花时的神智:“花、花哥哥……”

      花时温柔应道:“怎么了?”

      晏果一看有戏,生出希望:“你、你先把刀放下,你勒得我好疼……”

      “一会儿就不疼了,很快的,”花时笑靥如花,抬头看了眼僵硬的兰旭,不怀好意道,“我跟你爹说过,他跑,你就死,可是你看,他根本不顾你的死活,”见晏果惴惴迷茫,似安慰似开心,“你爹爹不要你啦,不过别伤心,他也这样抛弃过我。”

      晏果压根儿没搞清状况,可花时油盐不进,疯得不轻,又见朝思暮想的爹爹近在咫尺,吊着的弦啪地断了,咧开嘴嚎啕大哭:“爹,爹救果儿,果儿好怕啊——”

      “果儿!”

      兰旭心痛如绞,刚一举步上前,花时的剑刃便在晏果细嫩的脖颈上压出一到红痕,生生止住他的脚步。幼子的哭声如同抽在身上的长鞭,兰旭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他已是强弩之末,可债台高筑,对爻儿亏欠实多,因此即便在此刻,也没有半分怨尤:“爻儿,放了果儿,我跟你回去。”

      不想花时怒火更炽,俊颜狰狞,似哭似笑:“原来你有心啊……”

      “爻儿,此一时彼一时——”

      “够了!!”花时面目扭曲,“我尸山血海地爬到你面前,你满脑子却只想知道我的背景,没过问半句我有多疼有多怕,而他——”他将晏果勒得更实,晏果尖叫一声,“不过哭闹两声,你就立刻放弃一切,凭什么!凭什么!!”

      兰旭眼眶微红,无力地阖目,摇头道:“爻儿,不该给的我都给你了,你怎么还是不信呢。”

      “我要你的身体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你的心,我要你全心全意只爱我一个!”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花时占有欲作祟,偏执到不可理喻,根本说不通,与兰旭僵持对立着。他知道自己有病,兰旭跑他疯,兰旭回他更疯,但他就是不满意,不将就。其实他才是最不想兰旭左右为难的人,他只想兰旭坚定地选择他。

      兰旭五味杂陈地一叹:“爻儿……”

      花时恶狠狠地瞪着他,泪如泉涌。

      他不是最擅长欺骗吗,为什么到头来骗骗他都不肯?就说只爱他一个,什么晏果什么艾松,都没他重要;倾尽全力不计后果的,坚定地维护他一次!

      ——但兰旭没有。

      每个人都在走着自己的道路,寻求并肩同路、志同道合的伙伴;可在兰旭的道路上,他是那个逆行者,可以擦肩而过、相视点头,却不值得为他转身。

      可他不逆行,又怎么与兰旭重逢?

      “你就、你就爱我一次,”花时声音沙哑,目露乞求,“爱我一次吧,爹……”

      在这一刻他们都忘记了晏果,忘记了山川大河的魂灵,忘记了举头三尺的神明,将隐晦畸爱莽莽地宣之于口。兰旭不计较爻儿的执拗顽劣,天崩地裂自有他顶着,可唯独不能理解爻儿计较的爱,自己已经给了他一切,他究竟还要什么?

      兰旭的前半生,是无根的蒲公英种子落入了肥沃的土壤;爻儿却是被泥流扯断了根的漂萍随波逐流——是以兰旭还想不通:其实,他的爻儿不要什么,要的是他给的方式独一无二。

      “傻瓜,我当然爱你。”

      听到这话,花时的面色焕发薄薄的光彩,哽咽道:“那就跟我走,我们一起去西域,那里有雪山,有草原,天空蔚蓝辽阔,苍鹰翱翔期间……”

      兰旭疲惫地看着他。这一次,他没有应下。

      花时自嘲一笑,刚刚柔和下的眼神转瞬凝厉,剑刃逼近晏果的喉管,因听到二人对话而受到巨大冲击的晏果仍未回过神来,呆呆地感受着呼吸的压迫感。

      “你最爱的儿子,和伤过你的朝廷,你还是选择了后者,为什么?”

      兰旭目色眷恋:“……因为我爱你。”

      花时瞳孔猛缩:“胡扯!”神色狠厉,“兰旭,这是你逼我的,别怪我——”

      兰旭一直在紧张地观察着,花时在情绪不稳下难□□露破绽,正是此刻!他倏地从怀中掏出小瓷兔,朝着花时的手腕正欲射出,忽然丛林中飞出一箭,恰好打在鹤背寒内侧的剑刃上!

      剑刃锋利无比,箭头一触即碎,却也震开了鹤背寒,未伤及晏果分毫。

      花时手筋大震,强撑着勉力攥住剑柄,维持着将剑架在晏果脖子上的姿势,凶猛的狼一样转头看去,一队宫中禁卫戎装的骑兵促马迫近,领头的禁卫扫视过僵持的三人,说道:“花大人,我们奉命接小公子回去,还请行个方便,将小公子交给我们。”

      正是皇上派出来寻找失踪小公子的禁卫军。他们快马加鞭一路南下,反倒和晏果一行失之交臂。他们早推测出小公子有可能是出来找驸马,前阵子听说湖州的天马镖局有两个官兵拿着通缉令上门,于是快马加鞭赶到湖州,却空手而回,正打算整队北上,没想到在湖州城郊歪打正着,让他们找到了。

      花时口风急转:“原来是邵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在下奉命缉捕兰旭,这紧要的空档,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逼人就范。待兰旭就擒,花某自当将小公子奉还。”

      晏果一看来了救兵,大叫道:“他撒谎,他威胁爹,还要杀了我!”

      禁卫军们不明前因后果,都道:自然要用你的命威胁才有效果。那厢兰旭见有转机,立刻举手:“我投降,把果儿交给邵大人,我立刻跟你走。”

      花时没想到随便扯个谎,竟成就他借坡下驴,更是痛恨,讥诮道:“你当我傻么,交出了小公子,你没了后顾之忧,说跑就跑,我还上哪儿去抓你。”

      邵大人本就嫌弃他们磨磨唧唧,只是不好驳花时面子,一听这话,心中不满,插嘴道:“听花大人的话,难不成要绑着兰旭到了京城,才肯放了小公子吗?”——那追回小公子的功劳算谁的?平白做了人家的陪衬,吃力不讨好,他们禁卫军当然不干。

      花时心中已然没了主意,照理,他应当践行忠告杀了晏果,然而半路出个程咬金,打乱了他的行动。而且,他和兰旭心照不宣:即便这次兰旭跟他走了,也不过是缓兵之计,他不能真把兰旭带回京城,让他见到皇帝,兰旭也一定会想办法再逃,而那时,他没有能拿捏兰旭的东西了。

      晏果方才乱动,细嫩的脖颈被剑锋划破,蜿蜒而下一道细细的血流,染红了雪白的前襟;兰旭心疼不已,此刻有人兜底,便想着给儿子拼出个安全;同时,邵大人悄悄朝后比了个手势,最后一位掩映在树林中的禁卫军得令,悄无声息地挽弓搭箭——

      ——禁卫军的任务是带回小公子,既然花大人担心失去小公子,兰旭会继续亡命天涯,那就让他跑不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兰旭飞出小瓷兔,同时,林中一箭飞出,正中兰旭胸口!

      花时手腕连遭重创,酸麻痛痒,鹤背寒掉落在地,被他挽脚踢起,换手擒住。他正着恼兰旭偷袭,仰面被兰旭胸口晃动的箭翎刺痛了双目——

      那熟悉的、不忍回忆的——

      兰旭脚步不稳,中箭的撞击下,向后踉跄着,一脚踩空,跌落堤坝!

      “兰旭——!!!”

      “爹!!!”

      花时扯裂了通红的眼眶,不假思索,推开花时猛冲上去,紧随而去!

      堤坝五丈,没顶不过一眨眼,风高浪滚,浊水滔天,只身御洪,如粟沙入海。

      晏果连爬带滚来到堤坝边时,满眼只余怒涛汹涌,飞鸟悲鸣。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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