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若有光》笑话售罄

4、第四章

　　九点半，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准时响起。

　　已经开学三天了。

　　何予硕起身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子，暑假懒散惯了，突然长时间聚精会神投入学习中，还没能完全适应。

　　晚自习一般没有老师占课，时间留给学生自己分配，教室里一直安安静静的，铃声响起，才有了一阵骚动，乌泱泱的人群陆陆续续涌向门外。

　　她转身看向段亦年，只见他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算着物理题，手边是一张满是计算痕迹的演算纸。桌子右上角摆着水杯，杯子下面垫着一张英语卷子，皱皱巴巴的，好像刚刚晾干的样子。
　　......

　　一旁的宋晓栋则拿着英语卷子奋笔疾书，整张桌子被英语材料堆满，看起来应该是一整个晚自习都耗在了英语上。

　　三天了，复制黏贴一般的场景。

　　极与极啊。

　　宋晓栋的英语要是再没有长进，真的说不过去了......

　　何予硕收拾好书包，向九班走去。

　　走廊上，李序侧身倚靠在窗户边。

　　沉沉月色洒下大地，静谧的夜晚随着奔涌而出的学生热闹了许多。阵阵晚风抚摸着校园，穿梭在结伴而行的学生之间。

　　看见何予硕从后门走出来，他迎了上去。"回宿舍吗？"

　　何予硕看清来人后，点了点头。

　　"顺路，一起。"

　　女生宿舍旁边是侧门，走读的学生不多，晚上一般只开侧门。

　　何予硕扭头看向李序："你这学期也不住校吗？"

　　李序回望着她，点了点头:"嗯，习惯了。"

　　二中作为济城的重点高中，从创校以来就实施封闭式管理。学生只有周末才能放假回家。班主任也得经常跟班，监督纪律。

　　走读审批更是严格，大大小小的材料要一级级递交上去审核，若是原因不够充分，家长必须亲自到校写保证书才能通过。

　　李序高一走读时，有同学说看见了专门接送他上放学的司机。对于他神秘的家境，同学之间传的版本各不相同。有人说他家里从商，爸爸是某某企业的老董，给学校豪捐了几千万。还有人说，他家里从政，呼风唤雨。 还有人说，他家里全是退圈大明星，卧虎藏龙，许乐垣不过其中之一。

　　何予硕没有打探隐私的癖好，自觉噤了声。
　　但不管谣言怎么传，在何予硕心里，李序只有一个定位。

　　帮自己早读时间跑大老王办公室的好心人一位。

　　这位好心人，对所有人客客气气，举止谈吐彬彬有礼，对学习上有困难向他求助的人，会毫无怨言地牺牲自习时间帮人解答。

　　对待来表白的女生，从来都是和声细语地拒绝，甚至还会为了缓解尴尬，推销一张自己舅舅的签名照。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家境一定很好，这种骨子里透出的涵养，并非一般家庭能培养出来的，而是在长年累月中潜移默化形成的。

　　李序："从第一变成第六，心情还好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我看上去很不好吗？"何予硕挺了挺肩膀，无奈的笑了一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序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表达。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该怎么说，才能不露骨地表现出关心，又恰到好处地得到一个安心的答案。

　　他握紧拳头，在暗夜里微微叹了口气，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懊悔。

　　"我觉得还挺正常，本来分科就是分流，接下来的竞争只会更激烈。就从容应付挑战吧。"何予硕笑了笑，回道。

　　身旁的女孩目视前方，夜晚的风吹在耳边，她细碎的头发乱了几分，有一种莫名的破碎感。甬道旁的路灯忽明忽暗，一束束光打在她的身上，丝毫不受影响的脸上露出的是沉着的坚定和执着的自信。

　　"我可能不会参加高考。"李序停下脚步，落在了后面。

　　何予硕愣了愣，转身看向身后。

　　"二中的教育质量再高，每年向清北输送的人也不过二十个左右。"李序笑了笑，接着说道："与其惴惴不安的熬过接下来两年，不如提前另谋出路。我的成绩，能申到国外不错的学校。"

　　"你以后想做什么？"

　　—

　　十点三十，熄灯铃声响起，校园瞬间变得黑漆漆。

　　宿舍里所有人都已洗漱完毕上了床，开学三天，四个人相处起来还有些许尴尬和陌生。宿舍里寂静无声。

　　何予硕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和李序对话。

　　"你以后想做什么？"
　　"不知道。"
　　"总得有个梦想吧。"
　　"从第六变成第一？"
　　"考第一之后呢？"

　　对啊，考第一之后？

　　何予硕有些迷茫，埋头学习太久，眼里只有成绩和分数，没有信仰，没有梦想。

　　人生被自己分割成以月考、期中考试、期末考试为界限的一段又一段，一段段狭窄短促的人生里，目标只有越来越高的分数和可观的排名。每完成一个目标，人生这条路就又消失了一部分。

　　所以，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呢？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埋向床铺里侧。

　　—

　　七点三十，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准时响起，大批学生涌向食堂。

　　何予硕端着餐盘寻找程奕的踪迹，段亦年跟在身后。

　　拥挤的人群从打饭窗口蔓延到就餐区域。大片大片排队的学生你推我挤，食堂堪比闹市场。

　　"先在这坐吧。"段亦年开了口，伸手挡了挡旁边拥挤的人群，顺势将何予硕推到内侧座位上。

　　好困，何予硕落了座，放下手中的餐盘，闭着眼，将手里的鸡蛋放在桌子上敲了敲。

　　"再不睁眼，头发就要掉进粥里了。"段亦年咳了一声，伸手将何予硕的头向上抬高。

　　何予硕推开眼前的手，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你不困吗？"

　　"还好。"

　　何予硕正襟危坐： "昨天李序问我有什么梦想？你有吗？不是分数和名次的那种。"

　　段亦年停下筷子，看着她。

　　昨晚她走后，他和宋晓栋、鞠航也出了教室，远远地跟着两人后面。

　　鞠航像大喇叭一样在耳边念叨："年哥，不追上去？年哥，他们怎么拐了？那不是去女宿舍的路吗？"

　　"你可闭嘴吧，人家李序那是要从侧门出校。"宋晓栋捂住鞠航的嘴，拎小鸡一样将他拖到远离段亦年的一侧。

　　"他为什么能走读？我也想走读啊。"
　　"走走走，我巴不得你走。
　　"栋栋，你舍得我吗？"

　　段亦年被两人绕的头晕，定睛看向前面，何予硕愣住的表情尽收眼底。

　　哦。
　　原来在聊这个。

　　"没有，暂时就只想学好物理，高三参加竞赛。"段亦年回道。

　　"竞赛？你怎么没提过？"
　　"现在还早，高二没资格。"

　　"哦，那你也算是有目标的人。李序要出国学医。"何予硕拿勺子搅了搅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将剥好的鸡蛋扔进粥里，又接着说道："我没有梦想。我只想考第一、拿高分。"

　　段亦年刚想开口，程奕端着餐盘从一侧绕进来。

　　"可找到你俩了，怎么感觉食堂多了很多人啊，以前打饭也没这么挤吧？"

　　"我爸说，今年高一新生人数是高二的两倍。"何予硕收了收蛋壳，给程奕清理出桌面。

　　"OMG，那是不是帅哥也会多很多。"程奕向四周张望。

　　......

　　看着东张西望的程奕，何予硕又开口："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进娱乐圈打工啊。"程奕美滋滋的接着张望。

　　......
　　好吧，也算是从一而终了。

　　—

　　饭后，三人返回教室。

　　正欲踏进前门时，段亦年扯了扯何予硕，两人在门口停下。

　　对视。

　　"没有梦想也可以，只盯着分数和排名也可以，时间还有很多。不用太急。"段亦年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人生就是个不断尝试、不断改变的过程，没必要现在就锚定自己的未来。"

　　何予硕愣了愣，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