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如故》长妗向野

4、尘世嚎

　　陈渠见到了周瑾，那是她第三次见他。
　　原来周瑾也在调查当年的郢州旧案，暗卫吹望多年来一直跟在赵世介身边调查，直到这次一道回了京城。
　　她万念俱灰，心中无限悲悸，她想就这样吧，自己总算是挣扎努力过了，可没想到，周瑾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
　　“陈渠姑娘，你可知道，比起这几条人命，陈大人陈夫人更想要的是清白。”
　　清白，原来世间，仍有人相信他们的清白。
　　陈渠绷不住泪流：“是啊，清白。”
　　“家姐是中郎将萧羽的妻子，郢州旧案，家姐一家枉死。瑾连年暗中追查，只为还他们一个清白。当年涉案证人大都下落不明，只有赵世介独善其身，这其中隐情颇多，赵世介虽该死，此刻却杀不得。”
　　周瑾很歉疚这两日让她承受的这些苦难，他想为陈渠削去乐籍，送她去安全的地方生活，他问陈渠是否愿意。
　　陈渠用她莽撞的信任选择了相信周瑾，她孤注一掷豪赌一场。
　　她说：“陈渠不愿意。”
　　她慢慢跪下身来，膝上的伤口触地，裙上洇出一片血迹。
　　“陈渠愿留在棠楼，继续调查，还双亲清白。”她俯身磕头，“我自幼跟随父亲身边，郢州之事所知甚多，亦可以作公子在棠楼的耳目。”
　　“这案子牵涉颇多，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你我一人之力可以撼动的，我虽暗中查访，却仍不知未来如何。你早日出这泥潭，足以慰双亲。”
　　“仇家快意，父母蒙冤，渠偷生不得。”
　　她抬起头，直直盯着周瑾的眼睛。
　　“虽万死，渠往矣。”
　　周瑾也愣愣看着她，挥袍躬身，也是端端正正给陈渠行了个礼。
　　“瑾亦如此。”
　　那天他们谈了许多，两人对郢州旧案的认知都只是粗枝末节，掺在一起仍旧的迷雾一团。
　　可陈渠便是站在悬崖边的孤女，被一只温暖的手从炼狱拉回了人间，她仍旧背负血海深仇，可她并不孤单。
　　修养了没有几日，陈渠便回了棠楼。周瑾早派人来棠楼传了话，说在御史府对陈渠一见倾心，便直接带了陈渠回侯府。
　　楼里姑娘见她满身伤痕，只道是周瑾有什么特殊嗜好，对她怜惜非常，怕她伤心从未主动提起话茬，失踪此事就这样搪塞过去。
　　不仅让二人有了名正言顺的联系，更给周瑾立了个浪荡人设，也算是一箭双雕。
　　周瑾父永安侯曾执军郢州与幽州，位高权重，皇帝忌惮。
　　不久前漠北战事平定，永安侯更得民心。
　　皇帝此番便趁大寿召周瑾回京，实则是要留其作质子。
　　周瑾不敢显露锋芒，只能装作个斗鸡走狗、胸无大志的二世祖。此次正好借机圆名。
　　陈渠在棠楼打探，周瑾在外追查，他们都在为自己当日的誓言努力着。
　　回忆里起起伏伏，梦里尽是动荡，恍浮生已过。
　　可每每惊慌，又渐渐心安，仿佛在睡梦中也知道，一臂之隔，屏风纱帐后，有她贫瘠生命里最初和最后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