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粉红雪山》沐雨齐

14、流动枫糖

　　说是秘籍，其实只是些基本的理论和观月的个人经验。入社那天白谷问田中问题时观月正在端详手上的糖果，没有分出心去听，再加上田中主动告诉她自己要去排球社，观月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人以前就是打排球的——谁知道只是当作兴趣爱好，正经的比赛没打过几场。
　　……其实一开始田中没听说过及川彻时观月就略微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只是没深想。
　　“等等等等！直球和斜线球的区别是怎么打啊！”
　　观月在心里叹口气，笔尖重新画两条助跑路线。
　　早知道这样，果然还是应该交给前辈来上课……也就是田中了，换别人我现在就把笔摔桌上走人——话说回来，这家伙国中的教练到底教过什么啊？
　　在观月画满了六面白纸后，田中终于——据她自己感觉——明白了要干什么。观月松口气，搁下笔去拿了瓶柠檬水：“要是还有问题的话就去问前辈好了——以上都是仅供参考，慢慢摸索吧，田中同学。”
　　她又想一下，担心给田中心理压力，又补一句：“也不用太着急，大赛又不是只有一次。”
　　“观月。”田中抿着唇，一页页翻观月画满了的纸，“我是不是很笨啊？”
　　观月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下：“为什么这样想啊？”
　　田中看着某张观月画了三遍一模一样东西的纸，垂眸不说话。
　　“诶。”观月把冰水放桌上，蒙在瓶身上的水汽凝成水珠滑落到桌面上，印出一个瓶底的轮廓，“田中同学，我今天跟你讲的东西，是我用了八年学会的，你用几个小时就完全理解的话，岂不是显得我很笨啊？”
　　“是安慰我的吧？”田中说，“你又不是攻手，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了。”
　　“怕丢人的话，有问题也可以问我啦。”观月拍拍她的头顶，自然地接上自己的话，语气轻快地说，“收拾东西回去训练吧，记得跟白水教练沟通喔。”
　　“喂！倒是正面回答问题啊！”田中把那几张纸夹进书里。
　　观月在结束训练后找了白水教练，教练一如既往笑着看她说完，赞许地点点头，对她说：“想得很明白嘛，那就开始行动吧。”
　　观月眨眨眼，转身去堵矢巾秀。
　　她要在短时间内提高传球的精准度，自己找训练方案效率实在太低，女生这边只有她一个二传，连个能教她的前辈都没有，白谷有心想帮忙，但身为主攻对传球方面实在爱莫能助。观月于是盯上了男排——及川彻作为核心主力实在太忙，虽然对于“学会小飞雄的新招式”很感兴趣，却也只能偶尔晃过去看她两眼，而作为未必能上场的替补矢巾空余时间不少，很乐意帮后辈指点一二。
　　田中则过上了被一群前辈——有时还包括金田一和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国见——围着夯实基本功的日子，观月看着她都觉得可怜。
　　就这样，两个人突发奇想的训练逐渐演变成几乎所有人一起的加训，体育馆一直灯火通明到安保进来赶人。
　　“最近大家都变努力了啊。”观月和田中并排走。
　　“啊——真的累死我了！”田中笑起来，一把扯过观月，“你有长进了没？到底什么时候能打你的传球啊？”
　　观月被勾着肩膀，顺势靠在田中身上：“别急嘛。”
　　气温一天天升高起来，天黑得越来越晚，距离夏天的到来已经不剩几天，树叶摩擦间发出沙沙的声音。
　　观月被叫进办公室时，热浪几乎已经能够扑面而来。
　　“老师，找我有——”她门推到一半，一眼看到垂着头的初野茉佑。
　　初野长得很高，这是她的绝对优点，也是白谷一眼把她定为副攻的原因——这巨大的优势甚至使她在一年级中先田中一步拿到首发。而她的排球之路比起观月和田中更加——中规中矩。她初中开始打排球，比观月晚很多，又因为有经受过标准的学习，比田中专业一些。因为是一年级小团体里唯一一个家离学校很远并每天都要回家的人，部活结束总是不和他们一起走，自然而然地，除了一个班的金田一以外，她在小团体里逐渐和其他人关系没那么好。
　　“——什么事？”观月很快移开目光，平静地接上了后半句。
　　没等观月自己的老师开口，坐在初野面前的老师抢先问她：“你就是六班观月幸啊？排球部负责人是你？”
　　“啊，诶？”观月懵了一下，“不是，我，啊？”
　　她又瞟一眼初野，女生穿着短裙，露出修长的腿，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着裙子的布料。
　　观月眨了一下眼，努力理解现在的局面。
　　“哎哟，一个社团的负责人怎么可能是一年级生啊？”观月的老师开始打圆场，“要我来说，成绩下不下降不能怪社团啊，你看我们班观月，国见，还有田中，成绩都很稳定啊。”
　　这圆场打得像拱火，观月默默想。
　　初野的老师怒气冲冲地数落初野，初野一直垂着头，眼眶红了一圈。
　　等到观月和自己家老师终于连劝带保证地把初野带出来，午休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初野紧紧抿着唇，时不时发出小小的哽咽声。
　　观月看她这样不太能回班级，索性带着她七拐八拐，走到了体育馆门口。她一边拿钥匙开门——还好一直把从学姐那里要来的钥匙放身上——一边问初野：“老师让你退社？”
　　初野不回话，眼睛盯着观月开锁的手。
　　“啊，开了。”观月抽出钥匙，钥匙圈套在手指上转两圈落回指根，“放心啦，这边不会有人来。”
　　“不过你为什么要说我是负责人啊？”她关好了门，随手拉了个垫子坐下，用开玩笑的语气很轻地数落初野，“以后这种事情要叫白谷前辈来才行啊。”
　　“我怕，白谷前辈真的让我退社。”初野跟着观月坐下来，语气颤抖着说。
　　观月曲起腿，侧过脸看她。初野算是很开朗的类型，很会调节氛围，总是和田中一唱一和地插科打诨，就连田中刚开始没能上场都是她安慰的。观月看见她脸上没干透的泪痕，心里叹口气：果然大赛的压力对一年级来说还是很大——不过我也是一年级，说这话怪怪的。
　　初野慢慢地告诉观月，她父母一直不赞成她打排球，她成绩不算好，一不小心就滑得很厉害。这段时间里，田中在那么多人的帮助下进步很快，而她总是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没有目标，没有什么明显的进步也没有退步，不知道缺点在哪里但也找不到除了“身高”以外的优势。
　　“我看着你，看着田中，甚至看着金田一和国见君，我都觉得……好羡慕啊。”初野把脸埋进手里，抽噎着说，“我不是，不是想让你安慰我，我就是……我每天打排球打得好累啊。”
　　观月安静地等她说完，伸手给她擦眼泪。
　　“我不想退社……”初野拢住观月的手指，“但是有时候我又会想，是不是退社了，我就不用被爸爸妈妈指责，不用看着惨不忍睹的分数，不用焦虑大赛，不用……不用和你们站在一起的时候自行惭秽。”
　　她在泪眼朦胧里笑起来，看不清曾经好友的神情：“怎么办啊，观月。我真的好羡慕你，你为什么想要什么都能拿到……怎么这么难啊。”
　　观月自认不擅长安慰人，有点无措地任由她牵着手，舔舔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又觉得该说些什么：“其实……”
　　“其实我也不是想要的都能拿到啊。”她最终很轻地说。
　　“比如说，国中的时候，我想和我的朋友一起拿冠军，但是我努力了三年也没有拿到奖杯。但是啊，这三年是浪费了的吗？我觉得也没有啊——是因为这三年我拼命训练，我才能现在和你们站在一起吧。”
　　“初野，真的，你不用和我比的。”观月思索一下，手指蹭着初野的手指，眼神温柔，“我从小二开始打排球，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被逼着练体能，腿抖得站都站不稳，一个动作重复上万次，腿上和手上全都是淤青，发球发不过网边哭边继续练。你知道吗，我现在稳定的发球是教练‘一个球发不准绕操场跑两圈’逼出来的。”她笑起来，拍了拍初野。
　　“体育竞技是很累的啦，要是不用痛苦就能得到成功的话，那也太容易了。”
　　初野有点呆地看着观月，整个人都凝滞一下。她知道观月家境好，看着观月被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就算有时犯了错教练也不过多责备，也看着观月说练就练，对所有人都温和地笑着，浑身上下散发着娇生惯养的气息，理所当然地觉得她从未吃过什么苦——可是排球这项运动，哪里会有从未吃过苦的人。
　　“如果你想要人帮忙一起练习的话，可以随时找我，或者田中，或者柳原学姐木谷学姐她们所有人。”观月漂亮的眼睛弯起来，“我们都会很乐意的。”
　　“……嗯。”初野点头。
　　这算是安慰成功了……吧？观月悄悄打量她的表情，发现没有再哭的迹象后松了口气。
　　初野本人为了不退社想要隐瞒白谷，于是观月找白水教练提了一下——“还是得让教练去谈才行啊，这种事情。”观月对初野说。白水教练和初野、初野的老师家长一起聊了些什么，观月就不得而知了，而初野在几天后告诉她们决定住宿，签完表格后就准备搬东西。
　　“啊！那以后就可以一直一起走了！”田中毫无所觉地大笑，“太好了！对吧观月！”
　　观月和初野对视一眼，看见初野褐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块透光的琥珀，也像流动的枫糖浆，几天前哭得眼睑红红的样子似乎是一场不那么好的梦。她跟着田中笑起来，伸手揽住了初野：“是啊，太好了。”
　　初野留在学校的时间多了，训练的时间也就顺其自然地多了起来。她开始主动加训，从发球到接球到进攻全都重新捋了一遍。白水教练还是老样子，在不偏离目标太远的范围内最大可能地放手让她们自己摸索——观月在亲眼目睹男排的监督整整一场训练只说了几句话后，一度觉得这是青叶城西教练的共同特点——白谷把初野托付给了柳原，两个副攻凑在一起总比她一个人闷头练习效率高。
　　另一方面，黄金周的集训要开始了。
　　观月国中时的学校不是什么名校，没怎么约过集训，对于观月来说是新奇的体验。青叶城西女排属于新山女高集团，白水教练在那一周安排了近十五场训练赛，把整个集团离得近的高中全部排了一遍——新山女高的教练热心地给她们安排好了住宿。
　　“但是话说回来，”观月趴在桌子上，给初野画考试重点，“明明大家都在宫城，其实完全没必要统一住宿的吧？”
　　“仪式感啊，仪式感。”田中坐在旁边，自顾自写卷子。
　　初野占领了观月前面的位置，反着坐在椅子上，歪头看观月写的字：“住在体育馆旁边的话会方便很多啊。”
　　观月垂着眼睫，手下的字迹流畅，渐渐填满整页纸：“好好——这些你回去自己抄一遍啊。”
　　“为什么我们没有出去住啊？”金田一纳闷地坐在初野旁边的座位上，把椅子转过来面对田中，“明明都是集训!”
　　国见把自己的椅子扯到前面一排，靠着观月坐。
　　“你们是县内名——校啊，”田中拖长了声音，“金田一同学，我们不在的日子里也请好好努力吧。”她笑起来，把写完的卷子折两下塞进桌子里，凑过去看观月写字：“能不能给我也来一份啊？”
　　“不要。”观月迅速地合上笔记本递给初野。
　　“一想到有整整一周和大家一起住在外面……就好爽啊。”田中不和她吵，转而换话题勾金田一，“唉，金田一同学，你好可怜喔。”
　　金田一反应很快地说：“喂国见，她说你可怜诶。”
　　国见懒得理他，问观月速攻的进展。
　　“啊……算是有进展？”观月转笔，思考一下。她在矢巾和及川时不时的帮助下，连自己都能感受到传球精度上升的迅速——虽然远远比不上影山，但是短时间内进步这么多已经实属不易。田中则在暗无天日的扣球训练里慢慢抓住节奏，也开始学会思考应该怎么打，而不是盲目听从二传，扣球的主动权逐渐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对她自己、观月和球队来说都是件好事。
　　“那，你们两个合起来试过了吗？”初野好奇地问，“能成功吗？”
　　“还没呢。”观月托着下巴，“集训的时候试试看吧……总感觉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事实上，确实没那么简单。
　　青城只有观月一个二传，这是绝对的——绝对的大问题。观月喘着气想到：明年一定得让前辈在一年级里挑个二传。训练赛排得紧密，上午一场下午一场，中间衔接的时间几乎只够吃个饭。第一天晚上回到青城体育馆，观月累得几乎瘫在墙角动不了，被初野强行架起来站着：“别一直坐在地上啊！心脏会受不了的！”
　　由于男排也在集训期间，男女排暂时分开来，男生得以占据整个第三体育馆，女生则占领了本来归给足球的第二体育馆，把足球部挤到了篮球部的第一体育馆里。
　　“真的，看不见金田一犯傻，我还有点诡异的不习惯。”初野若有所思地说。
　　“明年必须招二传。”观月终于喘匀了气，对白谷狠狠抱怨，“多来几次我真的会死掉。”
　　“啊，但是明年也不归我管了啊。”白谷憋住笑，“体能还是跟不上吗……小心点啊，正式赛程也很紧的，体力槽打空了就不好了。”
　　观月叹气，随即开始发愁正式比赛。无论是IH还是春高，打进全国之后几乎就是魔鬼赛程。国中时她连五局都撑不下来，到现在能撑下一整天的训练赛，虽然说已经算是巨大的进步，但还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她看着稍远一些地方正在接发球的田中，暗暗叹了口气。进青城前她查到女排没有二传时其实还带着点侥幸心理，觉得无论怎样都能上场是件幸运的事，然而她现在彻底意识到，任何事情都有所谓两面性。
　　“观月！”田中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她今天一整天只上场了一局，精神饱满地抱着球，“你休息好了吗？试试看那——个吧！”
　　“好，好……”观月转了转手腕。
　　前五个球都可怜地失败了，但她们谁也没急躁。观月安静地一次一次调整角度和距离，田中站在原地拍了两下球。
　　她把球扔向观月，双手向身后摆，手臂舒展开来，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处地绷紧，运动服灌进一些风鼓起来，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鸟。
　　球和田中在观月眼里变成慢动作，每一处小动作都被看得清楚。风的声音，球被拍到地上的声音，队友的叫喊声，在一瞬间消失，世界像被摁下了暂停键。她看着田中跨出第一步，第二步，后脚蹬地起跳，作出扣球的动作。田中的马尾辫肆意地飞扬，每一缕碎发都承到明亮的灯光。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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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
友友说小月安慰完这个安慰那个hhh其实她自己心理压力也有点大的啦。
感觉再不让她们成功一次有点可怜orz其实并不完全是日向&影山的怪人快攻，和他俩春高时候进阶了的快攻比较类似。小月和小樱一开始就有【有经验的前辈（矢巾和及川）的帮助】，以及小月国中时候就学过【节奏】的课程，不用像影山&日向那样自己一直摸索w
这几章knm出场都会很少，大家都有自己要打的比赛啦，文案写了【大女主】，如果想一直看谈恋爱的话很抱歉orz
啊说到没有二传，有点想让小梨爱来青城救救小月呢（）小梨爱大概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小队长啦~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