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利夏尔

62、62

　　一段时间后，冥界也已经做好了备战的准备。
　　贝瑟芬妮将实验服挂在水晶柜子里，从实验基地走出来，理了理浅色的头发。
　　返回冥王的神殿的时候，她看见哈迪斯已经疲惫得坐在躺椅上睡着了，连铠甲也没来得及换下来。
　　她不想打扰他，而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拿起放在一旁的披风，细心地替他盖好。
　　“嗯……？”
　　这个细微的动作还是把哈迪斯惊醒了，眼睛慢慢睁开，湖水色的眸子里还带有一丝倦怠。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贝瑟芬妮略带歉意地说。
　　“没事，我一向睡得浅。”哈迪斯温和地笑了笑，“嗯，过来一下。”
　　贝瑟芬妮坐到了他的身边，他照例像学生时代一样，温柔地揽着她的肩膀。两人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般安静地坐着。
　　“我们认识有几年了？”哈迪斯突然问。
　　“二十二年五个月零十天……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你了呢。”贝瑟芬妮笑道。
　　“时间过得真快……”哈迪斯仿佛感叹般地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是在奥林匹斯山上的学校浴室里。”
　　贝瑟芬妮掩着嘴笑了起来：“我们的认识，当时还是多亏了阿波罗呢。那时候他对我说：‘有个比你年纪要大的学姐在浴室里，她的毛巾被人拿走了，你帮我送一下。’”
　　哈迪斯似乎心情很好地眯眼一笑：“难怪，我洗澡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拿着毛巾过来了。那时候，你说话的神态也很有趣，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很镇定地说：‘学长，你的毛巾。’当时你只看见了我的脸吧，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感到奇怪吗？”贝瑟芬妮问。
　　“是的，我小时候经常会被人认错性别，你还是第一个不把我当成女学生的人。”
　　两人立刻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给你梳一下头发吧。”贝瑟芬妮见他的头发有点乱，于是提议道。
　　“嗯。”
　　哈迪斯坐在落地的月菡镜前，端详着自己黑色的长发-----和大多数奥林匹斯人的发色都不一样，颜色更接近亚洲人的头发，它们在贝瑟芬妮细心地打理下逐渐服帖起来。
　　“很符合我的个性吧？”他突然问。
　　“什么？”
　　“是头发。”
　　“好像是这样的。”贝瑟芬妮回答。
　　哈迪斯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贝瑟芬妮，你有多久没有回奥林匹斯山了？”
　　她想了一下，似乎不敢确定地说：“两年。”
　　“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哈迪斯微笑着说。
　　贝瑟芬妮突然觉察到了什么，手中的黑杨木梳子掉到了地上，上面还沾着一根乌黑如同夜色的头发。
　　“你……可以用我的所学帮助你的，我手下的季节斗士，实力也不算弱。”
　　哈迪斯却从椅子上站起来，紧紧地拥抱住了她，语气柔和却不容反对地说。
　　“贝瑟芬妮，回去吧……带上你的研究成果和所有资料……回去……科学不能让战争所玷污。再说，你属于永久中立的神明，如果你要帮我，会给你和你的母亲带来不幸的。”
　　随后，他似乎是有些难过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不过，无论如何，我也要实现我的想法，如果雅典娜不能掌握世界的话，势必会有一个更强的来取代她。我正想证明一下，我是不是比她更强，再说了，由于帕拉斯的关系，我和她之间迟早会有一战。所以，我不能需要你的帮助。”
　　贝瑟芬妮忧伤地看着他。
　　“要是可以的话……你回来的时候，从奥林匹斯山给我带回来杭白菊好吗？”哈迪斯将她放开，似乎是咨询着她的意见，随后，他便用从来没有过的温软语气问了一句：“我要那种花瓣边缘有一圈银色，好像上面有一层月光的杭白菊，好吗？这种东西是从华夏大陆引进的，只有奥林匹斯山才有。”
　　“好，我给你带。”贝瑟芬妮精神振奋起来，拭去眼角的泪水。
　　“我等着你。”哈迪斯又抱了她一下：“事不宜迟，今天你就出发吧。”
　　此刻，圣域里也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雅典娜的身体比预想当中的恶化速度要快，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高烧，不定时的眩晕，频繁地出血……这些已经消耗了以往强悍的战神的体力和生命。尽管如此，她还是以一种令常人无法理解的冷静态度布置好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后事。
　　就算在眩晕最频繁的时候，她的判断力和意识也并没有混乱。
　　“可能就是在这一段时间吧，我必须进入封印，也就是神明的死亡状态。”晨会的时候，她对诺亚等人说。
　　“这不是真的，您一定是因为生病的关系，导致判断力下降了。”魃极力安慰着她。
　　雅典娜勉强地笑了笑：“我死以后，如果有战事的时候，就由卡密拉负责一切事务。如果没有战事的话，波旬你负责处理事务。诺亚，你辅助他们也可以，回到嘉米尔继续发展黑暗圣斗士也可以。”
　　虽然雅典娜已经授意卡密拉和波旬成为教皇，但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两人却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
　　雅典娜疲惫地揉着眉心----从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祇轮流执政开始，哈迪斯就有了反意。也许他不能忍受众人的轮流执政吧？他的观点就是‘集权于一人之手’而且多年来都没有任何变化。
　　“诺亚，你留下来，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讲。”
　　诺亚和雅典娜交谈的时间很长，大约有两个小时左右。
　　而卡密拉、加百列、魃、波旬、黛拉布兰卡不安地在神殿外等待着。黛拉布兰卡由于焦躁的缘故，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在诺亚退下去后，雅典娜转过头，无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看摆放在桌子上的时钟-----离自己的身体彻底崩溃，大概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她短暂地提起了一点精神：好吧，哈迪斯，我们必须较量较量。看看是你上当呢，还是我先撑不住倒下，虽然目前我还没有办法找到你的具体位置，不过只要你哪怕派一个人到圣域，我最后的一点小宇宙就会顺藤摸瓜地打击你的大本营！
　　“雅典娜和你说了什么事？”在诺亚出来后，加百列问。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诺亚平静地说：“我们又要准备葬礼了。”
　　“你这家伙！”魃将圣衣上的双节棍取了下来，“你要是像坟地里的乌鸦一样说些不吉利的话，那么我会把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脑袋敲破！”
　　“天平座，冷静点。”加百列拦住了她。
　　“也许吧。”诺亚笑了笑，“魃，也许今天过后，我会有一笔遗产交给你呢。”
　　“切。”魃撇撇嘴，将双节棍收了回去，“先说好，你要是死了的话，我的徒子徒孙可是会在下一世缠着你的。”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做好哀悼的准备吧。”诺亚平静地说，“在此之前我们要集体用小宇宙带一封信给山中老人卡俄斯先生，要求他掩盖住大人的星象。”
　　众人一致点头，于是除了留守的白银和青铜级别的战士，黄金级的战士则是登上了星楼。将小宇宙加诸在通讯用的魔法阵上。源源不断地输出了信号。
　　哈迪斯送贝瑟芬妮回了奥林匹斯山，这时候，手下急忙送来一份报告。
　　“雅典娜她死了，这么快？”
　　哈迪斯不由得吃了一惊，按照他的推断，雅典娜虽然说身体逐渐趋于崩溃，但撑上一个多月应该没有问题。所以，他怀疑有诈。便立刻回到神殿里，观察了一阵星象。
　　“搞什么鬼名堂？”
　　他看到雅典娜的星象虽然衰弱，但是还没有失去生命的迹象。心中逐渐安定下来：果然，还是有诈的。
　　“她是想死前除掉我这个可能祸害吧。”哈迪斯自言自语地说。
　　这时候，修普诺斯冲了进来：“哈迪斯大人！我们刚刚截获到圣域向混沌之神卡俄斯发出的讯息。”
　　“能够在一小时内破译吗？”哈迪斯急忙问。
　　修普诺斯面露难色：“不知道，他们换了新的讯息密码，而且截获也极为困难，比以往的普通信息难上数倍。”
　　“那就是有破译价值了。”哈迪斯凝眉思考了片刻，随即下令道：“修普诺斯，限定你在两小时内破译他们所说的内容。”
　　修普诺斯虽然没有见识过新的讯息密码，却也难不住他，不一会儿，破译结果就递了上来。
　　“哈迪斯大人，它说的是全体黄金战士一致请求卡俄斯先生掩盖雅典娜已经死去的星象。还说，过一段时间，他们的力量回复后，就可以制裁冥界了。”修普诺斯小心地说。
　　“我知道了。“
　　哈迪斯得知这个消息后，似乎是如释重负地吸了口气。
　　“抓地鼠的猫头鹰终于飞不动了！”达拿都斯在一旁笑道。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哈迪斯收敛起笑容来，严肃地说：“派十个最强的天字辈的战士去打前锋，要实力和黄金战士不相上下的。虽然我们这边还有八个冥斗士没有觉醒，但有一百个冥斗士，也够了。”
　　傍晚天色已经昏暗了。
　　圣域刚刚接到急报，大约有十个实力强劲的冥斗士已经接近了十二宫。
　　“不要动摇！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趁着危险的时候偷袭，正是这些卑鄙的冥斗士的一惯伎俩。他们的目标看来只有雅典娜一个人，将防护重点放在神殿附近就可以了。”
　　临时教皇卡密拉在接到急报后，训诫了因为雅典娜即将进入封印而意志出现动摇的下属。
　　八点左右，一度去武器工房的诺亚，又出现在神殿前。
　　“这些冥斗士来得好快。”佩格索斯惊讶地说。
　　“是我们把他们引来的。”诺亚从容不迫地向众人现出一个美艳的笑容。
　　“我们……”黛拉布兰卡似乎明白了什么，站起身来。
　　“没错，我们的信息里，有圣域在元气恢复后，有意制裁冥界的内容，另外，我将大人的死讯传了出去。为了打败圣域，哈迪斯一定会派人过来的。”
　　“啊……？”
　　加百列只是摇了摇头，虽然没说什么，神殿前厅的空气温度已经到了冰点了。
　　诺亚解释道：“这是大人的意见，我不过是负责完善并且执行而已，所以，她是值得我付出忠心的，那么，我就证明给诸君看，我的忠诚不在各位之下吧。”
　　说着，他义无反顾地走出了神殿前厅。
　　“那么，总而言之，不要再找他算账了。大家，也做好迎击准备。”
　　卡密拉一语定乾坤。
　　诺亚回到白羊宫的时候，已经有十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冥斗士赶到了前厅里，两者到达的时间一样。
　　“怎么？见我不在，就要闯上去吗？”诺亚嘴角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淡绿长发无风自动。
　　“才有一个黄金圣斗士啊……”穿着天罡星铠甲的冥斗士说：“你以为你能够阻挡住我们吗？”
　　“噢，我试试看吧，今天我心情不错。”诺亚笑道。
　　随即，他伸开手来，一道明亮的水晶墙在他和闯宫者之间铺开了。
　　“喝！”
　　那个冥斗士大喊一声，随即挥出一招，因为被诺亚轻视，他感到异常气愤。
　　“……破坏了我的好心情，可是要受到惩罚的。”诺亚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说，看着水晶墙在他面前打成碎片。
　　数百道亮银色的强光透过圣衣从他手臂上冲出。
　　这一招，是移山填海的强化招数-----利用念力将组成身体的粒子分离并且燃烧到极限，每一个粒子在念力的操纵之下，都能以光速打击敌人，在如此高速高能量下，粒子造成的破坏力可想而知了。由于此招是做到了以性命相搏的程度，所以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闪光随着他的声音在白羊宫的前厅里乱飞，十个强大的冥斗士，仿佛被光的利刃通过冥衣切割到了肌骨一般，在还没来得及出手的一刹那倒了下来，溅出的血液仿佛是在白羊宫里下了一场血雨。
　　就在同时，强大又带着几分残忍的小宇宙以摧枯拉朽之势从女神殿里冲出。一直顺着冥斗士们赶来的方向追踪到了冥界。
　　随着一声巨响，冥界的结界似乎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闪电狠狠击中了，耀眼的光芒瞬间将这片黑暗死寂的空间照耀的如同白昼。所有死灵不约而同地按照本能掩护住了自己。
　　整个冥界哀鸿遍野，这股小宇宙给冥界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破坏，而且在转瞬之间将哈迪斯精心建构的防御工事毁了个一干二净。
　　“可恶！上当了！”
　　雅典娜临死前的最后一招也打中了哈迪斯，由于受到这一击，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好久才稳定下心神来，感到不像刚被打中时候的痛苦了，尽管如此，一时他还没有办法重新使用小宇宙构建防御工事。一旁的修普诺斯兄弟也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看样子，他们也受了不轻的伤。
　　一切平静下来后，诺亚将受了重伤的身体躺在白羊宫的内殿里，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
　　“都能从前方一直看到腰椎了……”他心说。
　　“您必须接受紧急抢救。”黑暗金牛座阿拉斯特尔对他说。
　　“不用了。”诺亚无力地笑了笑，“就像雅典娜能够毫无顾忌地面对死亡一样，难道身为男性的我就不能吗？”
　　随即，他眨了眨紫红色的眼睛。
　　“告诉魃，我的宠物羊，武器制作工艺书，还有当圣斗士攒下的钱都寄存在武器工房里，让她来一分不漏地拿走吧。不要杀了那羊，要给它养老。”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五秒钟之后，阿拉斯特尔和其他人确定诺亚已经牺牲了。
　　诺亚牺牲时年仅二十四岁。
　　神殿的卧室里，小宇宙已经枯竭的雅典娜倒下一直在支撑的上半身，将丁香色的长发散在枕头上。用全身的力气对着匆匆赶来的卡密拉等人微笑着。
　　“虽然说很抱歉，但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想必把哈迪斯那个家伙伤得挺重吧？”她说。
　　“可是，大人……”黛拉布兰卡想说什么。
　　雅典娜勉强抬起一只手来打断了他的话：“我想，你们的实力一定能对付得了哈迪斯了。不过，他要是比我强的话，由他来掌握世界也不是不可以。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由强者来掌握。”
　　随后，她疲倦之极地放下了手，闭上眼睛，轻声地说了一个单词，卡密拉也没有听清是什么。
　　她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了两个小时，她的身体像所有神祇和精灵一样，化成光芒与微风散去了。
　　卡密拉站了起来，深蓝色的头发随之摆了一下，她将一束白玫瑰摆在床上，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卧室里。
　　“大家，雅典娜大人为打击哈迪斯，提前燃烧尽了生命，现在她的灵魂已经返回了奥林匹斯山，在神明的灵魂所在的殿堂里。她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希望大家要记住。现在，我们要对付的，可是野心勃勃的冥王。”
　　“神的星路只是黯淡了而已……”黛拉布兰卡白净的脸颊上流下了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