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利夏尔

63、63

　　冥界的天空一如既往地昏暗，浓密的黑云覆盖在嶙峋的地表上。像一床厚重的被子。死者的领域，颜色浓烈而深沉。有些地方有植物，但不敢肯定它们到底是不是活着的植物。因为它们像没有生命力一般，干枯的黑紫色枝叶死死地附着在风化的石头上，那里有少许土壤。
　　“哼……！竟敢冻老子。”
　　加百列嫌恶地将奥林匹斯冰之女神典伊已经变成一座纯白雕像的尸体踢开，她身上的冥衣也变成了白色------在倒下之时，她还紧紧地抓住他的战靴，不让他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杀的是典伊，只是惊讶于这个同样是冰系的冥斗士怎么这么难对付。
　　他的羽翼完全展开了，青色的羽翼浮靠在背后，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这种温度下，如果加上合适的湿度，是会下雪的。
　　自从进入冥界后，一向习惯独往独来的他就和众人失去了联系。
　　“啧，还有谁可耻地活着啊？给老子出来，卡密拉、旱魃、黛拉布兰卡、佩格索斯、沙拉曼德、伊万……！”
　　他在空旷的冰宫里，索性喊了喊战友们的名字。
　　随后他自嘲地笑了起来：看来脱队行动也不是个好主意呢。
　　冰宫开始残败破碎，一大块一大块的冰从廊角脱落下来。在青色的寒光下折射出恐怖的幽兰。远处的寒冰地狱由于典伊的死，里面的冰块也开始发生崩解了。
　　加百列走下纯白的冰做成的阶梯，坐在一个倒塌的断柱旁休息，虽说类人生物可以保持长时间不吃不睡也能连续战斗，但在这种情况下，多少休息一会儿，对于小宇宙的迅速恢复是很有益处的。
　　距离冰宫不远的，破败的遗迹还聚集着一些光点状的灵魂。大概是由于冥界发生了变故，它们是躲避到这里来的吧？
　　寒冷的气流如同飓风一样，仍然在此地回旋着。
　　“水瓶座的黄金圣斗士，原来你还活着。”黑暗水瓶座渊祭从一旁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高级冥斗士的脑袋。
　　“你没死老子怎么能死？”加百列瞥了她一眼，“两个水瓶座好像都脱队了。”
　　“独行侠遇见独行侠的几率很大，倒是那些循规蹈矩不脱队的人遇见独行侠的概率比较小。”渊祭将那个脑袋扔到一边去，坐了下来。
　　“这地方是个冰做的迷宫。”加百列说。
　　“你有办法出去么？”渊祭问。
　　“目前没有，要是有能够认路的东西就好了。”加百列皱着眉头说。
　　“这么着急要出去？”渊祭问。
　　“嗯。”加百列点了点头：“绝对零度的血在老子身上，为了不让乌狄尼家族绝后，所以老子必须找到出去的路。”
　　“还真是高尚。”渊祭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讽刺。
　　“高尚也罢，低俗也罢，阁下，每个人都有做得到的事，也有不能不做的事呀。”加百列笑着站起身来：“好了，休息够了，咱们走吧。”
　　“水瓶座黄金圣斗士？”
　　这时候，又传来了一个声音，一个看不到脸，披着黑斗篷，带着黑兜帽的亡灵朝他们走来。
　　“唔？是亡灵？”加百列做好了戒备。
　　“等等，我可不是冥王的属下喔。”那个黑衣亡灵说，“我知道这里怎么走，可以带你们出去。”
　　“他说的话可信吗？”加百列问。
　　“也许吧。”渊祭也拿不定主意，“我们姑且跟着他，一有危险你就走快点好了。”
　　两人跟着黑衣人往迷宫外走去。转了几个弯，又过了几道拱门，就看到他们来时的冥界入口了。
　　“好了，就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黑衣人说着将兜帽摘了下来，“加百列老弟。”
　　“米迦勒？”加百列惊喜地问。
　　米迦勒点了点头：“老弟，你是先走呢？还是等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我去寻找队伍，你走好了。”渊祭走上来，拍了拍加百列的肩膀，“我也是到达霜影碎杀第四级的，放心，只要没有遇上冥王，我就没事。”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重新向冥界纵深跑去。
　　加百列考虑了一阵，深深地叹口气说：“那老子走啦，虽然说临阵脱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老子也杀了不少冥斗士呢，应该对得起报酬了。”
　　“好好保重老弟。”米迦勒笑着说，“我记得我确实有一个表兄在地上界……无论如何……地上界很大的……要好好保重啊……”
　　“好。”加百列想说什么话，说不出来，半晌，他突然走过去，紧紧地抱了他一下。
　　“抱歉……”
　　“没关系。”米迦勒开心地笑了起来，“在这里也不错，老弟就当我在这里工作吧。没时间了，你快走，不然让别人发现我把你放走了，可不好办。”
　　“好。”加百列点了点头，纵身跳出冥界。
　　对冥界的战斗还在进行着。
　　哈迪斯由于受伤的缘故，并没有亲自出来杀敌，但是他坐在神殿里，以小宇宙镇定地指挥作战。他清楚，虽然圣斗士们的人数较少，但这些圣斗士都是经过战火洗礼生存下来的，经验丰富，力量也极为强悍。要想对付他们实属不易。
　　卡密拉、德古拉、阿克墨涅、魃、黛拉布兰卡以及暗黑天平座格萨尔组成了一个小组，格萨尔也是黑发的亚洲精灵，不过眼睛却是金色。他像他家乡的那座千年不化的冰山一样高傲冷漠，他平常和魃总是过不去，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的招数狠辣，几乎不给敌人反思的时间。黑色的龙在他的身前身后乱飞，碰到的敌人不死也是重伤。
　　阿克墨涅用蜘蛛丝给敌人使绊儿，同时使用幻术遮掩住众人的身形-----这一招虽然说没有攻击力，但是效果确是不错。
　　卡密拉将手中的玫瑰花击发出去，好似道道疾飞的蓝光般刺穿了拦路之敌的心脏。她一边打，一边对跟在身后用星云风暴增幅玫瑰的攻击力同时掩护众人的儿子说：“德古拉，这次任务成功后，你就不是子爵了。”
　　“唉？”德古拉有些诧异。
　　“你会晋升伯爵。”卡密拉笑道。
　　“一边打架，一边谈论加官进爵这种事，可真让人受不了。”魃说。
　　“有什么不好啊？这也是鼓舞士气的一种嘛……何况血族的爵位都是凭靠战功得来的，如此显赫的战功，封个伯爵没有不对。卡密拉亲王也不例外吧？”黛拉布兰卡放出了积尸气，将大批敌人移动到比良坂入口，让他们赶不过来。
　　“一边玩去。”魃举起手中的黄金剑，顺便将一个跑下来袭击她的冥斗士连脑袋带头盔砍成两半，豆腐一样的脑浆在黄金剑上令人生厌地粘着。
　　此时，佩格索斯、沙拉曼德、水光羽、伊万诺夫斯基等人也陷入了苦战。
　　面对十来个围上来的冥斗士和一帮骷髅兵，他们也不由得暗自心虚起来。虽然佩格索斯在战前将天马座圣衣进化到了很高的级别，但对如此多敌人，他们还是没什么胜算的。
　　“怎么办的说？”水光羽问道。
　　“英雄我的办法是凉拌。”沙拉曼德白了他一眼，随后对佩格索斯说：
　　“佩格索斯，你手中有射手座的黄金箭，你先走。英雄我带人掩护------能得到英雄的掩护也算是光荣啦！”
　　“可是你……”佩格索斯有些迟疑。
　　“没时间了。”沙拉曼德一脚踢到他背上：“走啊，别管我，本英雄会好好的！咱们几个人活在一块儿，死也是在一块儿。”
　　“好。”佩格索斯点点头，拿着黄金箭朝神殿赶去。
　　“地上界，期待本英雄的拯救吧！凤翼天翔！”沙拉曼德抢先出手，笑着将小宇宙悉数展开，高温的火焰羽翼从背后升腾出来，一时将灰暗的空间映得明亮火红。
　　“升龙霸！”水光羽也放出了自己的绝招。一条淡绿色的龙形生命体，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力道朝敌人冲过去。由于他年纪尚轻，能够做到如此程度也实属不易了。
　　“钻石星辰！”伊万诺夫斯基也将小宇宙展开，如同雪白的天鹅展开羽翼般，纷纷扬扬的风雪如同羽毛般凭空而起，呼啸着席卷战场。同水光羽的升龙霸融合在一起，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三人的招数，都是以小宇宙催动周围自然元素的力量发动的，由于那些没有意识的元素精灵讨厌金属物和人工制造的物品，所以除了圣衣之外，他们没有别的武器。
　　此时那些冥斗士们也出招了，最后面一个人急忙划出手势，另外几个人便迅速划出防护结界封挡住三个青铜战士的攻击，两方巨大的力量不断地交错着，激烈的撞击引发了冷冽的蓝白色冕形辉光，持续的攻击消耗了他们大量的体力。
　　面对火焰和寒冰的双重打击，冥斗士们迅速变换着阵型，其中有两个人迅速袭向沙拉曼德和伊万的两侧，两人只好侧移一步以便迎接下一轮的打击。但是出现空隙后，两人快速移动到了毫无防备的水光羽身边，两道紫色的冲击波包围了水光羽。让他没有移动的空间。
　　冲击波猛烈地打击在了水光羽的前胸和后背，圣衣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痕，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倒下。由于圣衣上有一个盾的缘故，抵消了大部分的打击。就在此时，沙拉曼德的凤翼天翔也再度出击了，带着火焰的羽翼迅速刺透了敌人的心脏，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把弱点完全露出来了。
　　一道深蓝色的死光从最后面那个人手上打出来，正正地刺穿了沙拉曼德的圣衣和胸膛，身受重伤的沙拉曼德转过身，将小宇宙悉数展开。
　　此时，三人的招数和敌人的招数互相抵消了。他们统统被抵消造成的轰击掀了出去。
　　伊万诺夫斯基第一个爬起，将左眼上的布解了下来。血红色的瞳仁里，克尔苏加德之镰和莫迪姆斯的战锤相互叠加的金黄色图案闪闪发光。他的白色长发因为小宇宙展开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而飞扬起来。
　　“为沙拉曼德陪葬吧！极光处刑！”
　　粉碎一切的冻气一泻千里地席卷了整个战场，那些冥斗士的战衣和身体在一瞬间变成纯白色的雕像，随即在寒冷的龙卷风中崩解成了一堆晶莹的粉末，以至于什么都没有留下。
　　“伊万！”水光羽爬起来，扶住了伊万因为小宇宙支出过于巨大而向后倒的身体。
　　“唉……？”伊万的声音很轻。
　　“你……”水光羽又急又悲地看着他，只是凄楚地说了个‘你’字，就再也不往下说了。
　　“我要死了啊。”伊万微笑道，“不过看你没事很高兴。”
　　“可是……”
　　“没什么可是……”
　　伊万咳嗽了几声，金红色的鲜血溃堤一般从他的唇边流了下来，蔓延到颈部、头发以至于胸前：“水光羽，你把哈米吉多顿武书上的功夫废了吧。只注重一方面的错误发展，会导致解体，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着，他的身体从内部发出了尖锐的高音，在银白色的光辉下，水光羽只看见他的身体化作千万片纯白的雪花飞腾起来，如粉如沙，温柔地环绕在他的身边。
　　“会的……”水光羽对着雪花，喃喃地说。
　　他已经哭不出一滴泪了。
　　佩格索斯拿着黄金箭从后方赶上了卡密拉的小组。
　　现在他们已经打到了神殿附近。
　　“各位，我们改变的战术是这样的。”一见到他赶来，卡密拉便说：“在冥王的神殿外展开佯攻以便吸引哈迪斯的注意，然后趁机用黄金箭袭击他，现在拿着弑神之枪的路西弗还在路上，我们必须为他们减轻负担。”
　　“凤凰座和白鸟座都牺牲了。”佩格索斯沉痛地说。
　　“所以我们要避免更多的牺牲。”卡密拉的语气严肃起来：“不过，天马座，执行这任务的战士，有可能会受到冥王的反击而死掉。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不用了！”佩格索斯拉开弓弦，黄金箭在弦上闪闪发光，“这时候我也要像西佛尔前辈一样蔑视神权：去死吧，冥王，我的一条命，刚好能用哈迪斯的半条命换！”
　　天马座击发出的黄金箭如同一道金黄色的光芒，破开了神殿前的幽暗。
　　“呀……！”
　　哈迪斯正在集中小宇宙协助冥斗士作战，并没有注意到飞来的箭支-----如果他没有受伤的话，避开这一箭是轻而易举的，当他听到破空之声时已经来不及了，黄金箭刺中了他的左胸。
　　发出那声尖叫的，是哈迪斯的随身勤务兵，冥斗士，地兽星以扫。这个棕色短发，长得有点像猫的年轻人此刻看到上司被黄金箭伤到，不由得惊叫起来。
　　“镇定，受伤的是我。”
　　哈迪斯一面说，一面用力将贯穿了胸膛的黄金箭从伤口里拔除。神衣下方的衬衣马上就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随即，血液就沿着黑色的神衣淌到了地板上。形成了红色的一小滩。
　　“可是，怎么办呢？负责医疗的修普诺斯大人也因为重伤自动封印了啊！”以扫哭叫着说。
　　“你不用担心。”哈迪斯抬起手来，苍白的脸上现出高傲的笑意：“把地板擦拭干净，然后帮我把法袍换上。这个时候，我的老朋友还是没有赶到，真是辜负了他身为‘似神般的光辉’的美称啊。”
　　尽管身体上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哈迪斯还是有条不紊地指挥冥斗士们由进攻转为防御，慢慢后撤，由于他的力量减弱，不少实力较弱的冥斗士也出现了失神的状况。
　　“结束了。”
　　高贵的血族亲王卡密拉仿佛是遭受到失败一样地垂头丧气：实在是不敢想象，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灵和人类、精灵族的英雄竟然没什么两样，在死亡之前，也是从容地面对的。
　　她将佩格索斯由于小宇宙耗尽而死去的身体抱起来，对着小组成员说：“现在，我们只好等待有弑神之枪的路西弗赶来了。”
　　路西弗在清除完拦路的冥斗士后，手提朗基努斯赶到了神殿前。
　　传说中的两把弑神之枪之一，朗基努斯，是一把血红的中式长枪，而且是结合了妖艳与杀机的锋利武器。
　　“怎么，都如同懦夫一样，在攻击到冥王的神殿前，也不敢往前走了么？”
　　路西弗穿着黑紫色的暗黑双子座圣衣，面纱上沾了些许血渍，但他仍然没有把面纱取下来。他对着那些同僚们嘲讽道。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们正在等你过来。”卡密拉说。
　　“好好，那么，封印冥王的功绩，就给我一个人吧！还好我是有儿女的父亲，不存在绝后的危险。”
　　路西弗手持朗基努斯，走进了神殿。
　　哈迪斯在摈退左右后，扬起视线来，努力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我希望你尽快赶来，够傻吧？我还想说些恶毒的话讽刺你这个双面间谍，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却又死不了。被自己的野心击败，真是滑稽。”他无力地笑了笑，一缕黑发垂了下来。
　　路西弗叹了一口气，走向他：“你的心脏没有在左边吧？”
　　“对，不过，不是和我特别密切的人，是不知道的。”哈迪斯又笑了起来，“最好的死亡是好朋友给你送终，而你的爱人却被你打发走了，看不到你的狼狈样子……这句话，真的很适合我。”
　　路西弗点了点头，面纱上方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流露出了一丝悲凉之色。他手腕一用力，将朗基努斯刺进了哈迪斯的右边胸膛。
　　由于心脏受到伤害，哈迪斯原本清醒的神志也逐渐涣散起来。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他努力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的神志，对路西弗说。
　　路西弗又点点头，脱下暗黑双子座圣衣，只穿着天使族的紧身战斗服，面对好友跪了下去，却没有摘掉面纱，而是将朗基努斯的枪尾刺入了自己的胸口。两人被同一把枪穿在了一起。
　　“你……？“哈迪斯疑惑不解地问。
　　“我效忠雅典娜是为了报答她收留我们堕天使一族的恩德。死在你面前，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忠义不能两全，对不起……”
　　路西弗声音微弱地低下头来，鲜血顺着背后天蓝色的长发流到地板上。
　　哈迪斯勉强抬起手，用最后的力气将他的面纱摘了下来。
　　面纱下是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庞，鼻梁挺直，嘴唇薄得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由于失血而呈现透明的苍白。与头发同色的天蓝色眉毛似颦非颦，略带几分愁思。目光中却蕴含着一股‘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的倔强叛逆色彩。
　　“黑暗双子座，路西弗，你本身就是一首诗歌啊……”哈迪斯语气微弱地赞叹道。
　　“从诗歌到传奇，我会把你害苦的……不过，朗基努斯也封印了我的力量，所以我死后，不会对神殿造成任何破坏。”路西弗微微地笑了起来，意识也同时随着哈迪斯的意识消失而涣散了。
　　在外面等待的黄金圣斗士们，不约而同地垂下了手中的武器，为两人致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