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利夏尔

61、61

　　由于和宙斯战斗所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所以，雅典娜一直就在考虑自己的身后事。
　　这天开会过后，她将诺亚留了下来。
　　“之所以留下你来，是因为你的话虽然很讨厌，但是往往都是比较符合情况的。”雅典娜笑着对诺亚说。
　　“您过奖了。”诺亚回答，“虽然我这样说显得无礼而且不吉祥，但是您也要考虑一下了：您的身体的状况，想必您最清楚，那么，我的意见……”
　　下一句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虽然诺亚在众人面前是以一个理智冷静的形象出现的，不过在此时，他的眼角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我不是为任何人哭，我是为了整个圣域。”
　　他调整了一下心情，以无机质的声音解释道。
　　“我死后需要一个人来主管圣域的事务，那么就在圣域设立教皇的职位。”雅典娜平静地说，“不过，教皇候选人的姓名要暂时保密，除非我死，否则不予公开，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谁最适合成为教皇吧。”
　　“若说起年龄和资历来，卡密拉最合适了。”诺亚说。
　　“卡密拉不是女人吗？”雅典娜有心要逗逗诺亚。
　　“您只问我谁适合成为教皇，并没有问性别。”诺亚一本正经地回答，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卡密拉的行事作风残酷严格，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仇男者，有战事出任教皇可以。在太平无事的情况下，波旬、黛拉布兰卡和加百列是很合适的人选。不过，黛拉布兰卡和加百列都无心于政事，那么只有波旬了，他曾经担任过圣月城的守城将军，在数十倍敌人的包围下安然度过了数年。所以这个人的内政才能不容小视。”
　　“波旬不是暗黑圣斗士吗？”雅典娜接着笑着问。
　　“您只问我谁适合成为教皇，并没有提到谁是暗黑圣斗士。”诺亚接着回答。
　　雅典娜点了点头：“可是，你并没有提到你自己。”
　　“我……？”诺亚指着自己，惊讶地问。
　　“以才能和实力来说，你很适合成为教皇。”雅典娜评价道。
　　“我并没有这个打算。”诺亚急忙回答道，“而且我也不认为我是圣域中最优秀的。我只是做了一个黄金圣斗士应该做的事情而已，论起实力来，目前我在这一代幸存的黄金圣斗士中算是最弱的了，如果论起杀伐决断的才能，我也远远不如卡密拉和加百列、波旬他们。”
　　“不要说得一无是处，你是一个优秀的谋士。”雅典娜说。
　　“还是感谢您的评价。”诺亚不自然地笑了笑。
　　“要是让外界知道我在晨会后把你单独留下，估计会因为这件事而说三道四，甚至有人会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雅典娜笑道，“为了使我们商议的事情不至于泄露出去和稳定民心，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知道。”诺亚的嘴角流露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冷笑，虽然那笑容是如此艳丽，但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的人见了，只怕都要不寒而栗。
　　“说真的，我和男人们做的事情没有两样呀，为什么做同样的一件事，外界给我的猜测和评价总以负面为多呢？如果我真的是一个男人的话，他们的评价肯定以正面为多。”雅典娜笑道。
　　“因为这个社会还是以男权为主的吧。”诺亚叹道。
　　见雅典娜有些疲倦之色，他便黯然地起身，告退了。
　　他知道，雅典娜根本不重视自己的死，对于自己的状况，她能够像描述别人的状况一般客观。他不知道除了她和那些已经逝去的黄金圣斗士之外，还有谁能够如此毫不顾忌地面对死亡这个词语。
　　她在他走后，开始逐份处理文件。由于内伤发作的原因，她咳嗽了一阵子，将一张手帕敷在嘴上掩盖住涌到唇边的液体，拿下来看了看，随即将它扔到火盆里烧掉了。
　　手帕上有一大块鲜红的血迹。
　　“看样子真和坊间的小说里写的差不多呀，当一个角色开始频繁吐血的时候，这个角色也快要被写死了。”她满不在乎地挪揄自己。
　　“大人！”阿克墨涅觉察到了异样，立刻冲了进来。
　　“没关系。”雅典娜回答，“很正常。”
　　“大人可不能这么骗我们，我闻到血腥味了。”阿克墨涅急切地说。
　　“所以说，有血腥味很正常，估计是身体开始崩溃了，但是我估计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她笑道，“帮我向卡密拉要些玫瑰香片来。”
　　“是的。”阿克墨涅答应着，朝门外走去。接着，仙王座的特利悉那就接了她的班。
　　“哼，那些医疗神官们在干什么？一群酒囊饭袋！要是再放任大人这样下去，可就不能放过他们了，卡密拉，你应该负责管管那些神官吧？”波旬从阿克墨涅那里打听到了情况，顿时开炮了。
　　“你老实点儿吧。”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身体，暂时住在处女座圣衣中的悉达多冷言冷语地反击道：“你这样沉不住气，小心雅典娜会被你提前气死。”
　　“这个时候老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你这样大吵大闹真是活该被冻起来。”加百列拿了一杯冰水，朝着怒火中烧的波旬浇了下去。
　　“你们几个不要像小孩子一样不懂事，此刻只能尽力了。”卡密拉也说。
　　圣域的训练场上。
　　“落日尚未收敛余辉，晚霞如同火焰燃烧了天空……”黛拉布兰卡望着西边的夕阳，感慨万千地说。
　　“与其说是晚霞的燃烧，不如说是心的燃烧吧？”德古拉站到了他的身边。
　　“仙女座？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不是在考核候补生们吗？”黛拉布兰卡问。
　　“一早就来了，看来这一届黄金圣斗士的候补生们资质都不怎样，连我都打不过。”德古拉叹了口气。
　　德古拉也有二十出头了，以血族的目光来看，他还没有成年。不过他的外貌也堪称倾倒众生了：有着与其他血族一般高挑纤细的身材。略微消瘦的脸上有一双淡紫色，和母亲非常相似的桃花眼，墨蓝色的长发光亮得能够照出人影，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秀气的细眉总是微微地似颦非颦。
　　“你？好像实力和黄金圣斗士相差无几的你并没有资格去说那些候补生的不是吧？德古拉子爵。”黛拉布兰卡摇了摇头。
　　“而且他们一点也不浪漫。”德古拉接着说。
　　黛拉布兰卡苦笑起来。
　　“好了，我要搬了。”佩格索斯收拾好行李，对临时守宫的黑暗射手座莫斯提马说。
　　西佛尔的妻子，精灵贤者艾芙科里尔在几天前过来，处理了西佛尔的后事，然后就回精灵界去了。临走前她也哭了一场，不过仍然算平静的，因为西佛尔早已经把后事安排好了。
　　“……不多住些日子吗……？”莫斯提马似乎是要他留下来的意思，“还是……因为我是一个黑暗精灵而……”
　　“是呀，你长得够黑的。”佩格索斯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不过不是因为这个。”
　　随后，他便提着行李一溜小跑地跑出了射手宫。
　　到了自己原来的宿舍，他将行李放到宿舍的地面上，激起一阵尘土。
　　宿舍里的家具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浅棕色灰土，有好一阵子没有人住过了。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事，眼前似乎闪过一片明艳的绿色，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已经回不去了……”他一边哭，一边狠狠地捶着地面。
　　他哭累了，伏在行李包上睡了过去。梦中仿佛也有一片金色羽翼遮护着他。
　　此刻的双子宫里。
　　“师傅！师兄！”沙拉曼德从噩梦里惊醒，坐了起来，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醒来后看到的是身穿黑紫色的暗黑双子座圣衣，脸上遮着黑色长面纱的路西弗。
　　“怎么了？”路西弗坐到床前，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我梦见师傅和师兄了。”
　　沙拉曼德脸色苍白，急促地呼吸着，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杯子，水从杯子的边缘洒了出来。
　　“很正常。”路西弗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你年纪还不算大，做梦，也算是思念他们的一种方式吧？”
　　他抬起手来，往沙拉曼德额头上试了试：“嗯，温度不算低，虽然你是修炼火系的凤凰座，但体温高到这种程度也挺吓人的。我去给你拿点药和冰块来。”
　　路西弗的办事效率不算慢，不一会儿，退烧用的药茶和冰块便摆在了沙拉曼德面前。
　　“路西弗……”沙拉曼德突然抬起头来要求道，“你能不能把面纱解下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和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住在一起，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全感。”
　　“我很难看的，要是把你吓到了，我可就成千古罪人啦，要是吓坏了你，我下地狱后帕拉斯和李维赞那两个一定会找我算账的。”路西弗笑着推辞道。
　　沙拉曼德脸色有些黯然：“那算了，不过，我觉得佩格索斯他……好像有点不正常呢。“
　　路西弗脱下圣衣，穿着普通的衣服，但是面纱仍旧没有解下来。他躺到了他身边，拍拍他缠满绷带的肩膀说：“睡吧，别胡思乱想的，休息好了，伤才好得快。”
　　“嗯。”沙拉曼德勉强地答应了一声。
　　此时水光羽也在食堂里抱怨：“真是的，一天到晚地做病号饭，总觉得心情有些不自在的说，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好起来。”
　　“那没有关系，他们会好的。”伊万诺夫斯基凑了过来，亲热地抱着他，“再说，还有我在支持你呢。”
　　“给我离远点的说，你这只呆头鹅，不然我把锅扣到你脑袋上。”水光羽愤然道。
　　白羊宫里。
　　诺亚将自己养的那只小羊抱到怀里，拂着它金黄色的长毛，叹了一口气，将下巴放在它柔软的背上。
　　“你说，该怎么办呢？”
　　那只羊也是颇有灵性的，意识到了主人的不安，便在主人的胸前蹭来蹭去。
　　“好了，别闹了。”诺亚抱起它往浴室走去：“该给你洗个澡了，真是的，这么多年了还长不大，不知道你是什么品种的羊。”
　　稍后，他又想起了什么事，眼睛一眨，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了两下。
　　“雅典娜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呢？我可是结了不少仇。我死了，你怎么办呢？得把你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啊。”他苦笑几声，将小羊放在浴池里，摸了摸它的头，自言自语道。
　　太阳在浓密的晚霞中破出一道缝来，阳光仿佛血红的天梯般通向地表，远处，群山尽染。